第 64 章
佩佩好似做了一个梦,被这梦给魇住了,半天都喘不过气来。就好像被一个重的不能再重的东西给压住一样,她在梦里好像废了很大的力气可是就是推不开。却突然好像又坐在马车上,突然马车往前一倾,她好像踏了个空一般。猛地就从梦里醒来了,她睁大了眼看着床顶,重重的呼吸起来。她伸手一摸额头,摸到一手汗。
她闭了闭眼,唤了声,却觉得自己的声音是这样的喑哑不堪,“人呢?”
外头的人便进来了,也不掀帘子,声音轻的很,“姑娘,天还早呢,是不是再睡一会儿?”
佩佩已经坐起来,她自己动手把帘子撩起来,“备水。”她觉得浑身都软的不成样子,手臂也没什么力气。她竟然有些喘起来,深呼吸了两次,才控制原本在抖的手,“都下去。水抬进来就好。”
她几乎是记不起她梦到什么了,竟叫自己惊恐到这个地步。只觉得醒来之后还是头疼得厉害。水来的很快,外头的也不敢扰到她,抬了水进来便轻声唤了一句,“姑娘,可要奴婢们伺候?”佩佩不太乐意,便挥退她们,自己从床上出来。
慢慢的把整个人都浸在水里。她越沉越往下,等水要漫过她的鼻尖的时候,她突然就想起来梦到什么了。
漫天的黄沙,又好像又连成璧的城墙,千军万马之中。冲在最前面的那人明黄色的袍子,外头罩了的也是显眼的盔甲。似乎他身后的那些兵马都变成黑白的一般,只有他一人是有颜色的。他的马匹越跑越快,他整个人直直的坐在马上,手里端着□□,声音被散在风里。
战鼓,马嘶。
突然世界都变成红色的了,全部都是红色的。
她猛地从水里出来,深吸了两口气。突然眼圈就红了,整个人又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她的十个手指都捏在水桶边上,紧紧,紧紧的捏着,若是有人看见,便能注意了她那泛白的指尖,用力的手背上都有青筋冒出来一般。
她用水狠狠拍了拍脸,半晌也没有缓过来。还是只有抬声,“进来。”
水蓼先进来的,她伺候着佩佩起来,擦水,换衣服。她看着佩佩的脸色极为苍白,咬了咬唇还是问了句,“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哪儿不舒服吗?”
佩佩也没有应她,只呆呆的由着她给自己换上寝衣。她脖子上坠着的颈珠一直都没有摘下过,是沈攸宁送她的那串。她捏着那项链的其中几颗珠子,心底慌得厉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了什么。然后就开口,“我不睡了,你去叫人准备了。就说天亮了我就要出门。”
“姑娘是要去哪儿?”水蓼吓了一跳,给她穿衣服的手也是一顿,“不如姑娘再睡一会儿,离天亮还有一会儿呢。”
天气转凉开始日色便早的越来越晚了。佩佩哪里还睡的着,“你先找人去准备了。我要去白云寺。”她深吸了一口气,“也不要等天亮了,等我准备好了就直接出门。苦涯大师还在京中吗?”
“白云寺?”水蓼这下才是真的惊奇了,姑娘是从来不信这种神佛的,便是往日里夫人要去上香,姑娘也不怎么爱跟着。怎么今日会主动提出来。还有……竟然是白云寺。
京中有两座出名的寺庙,一座是白马寺,一座是白云寺。白马寺离得近一些,平日里香火也旺盛些,平日里招待香客们的大师性子也好一些,再加上,这里招待过不少皇亲,隐隐有京中第一大寺的名声来。
而另一座白云寺,原本赐名就是因为这庙极高,远远看去高耸入云一般。这里香火没有那么旺,贵女娇客也不太爱去,因着即便是坐着轿子也要好一阵的。山路颠簸,便是在轿子上也没什么痛快的。只是这里的住持苦涯大师却极为有名。有一签断百准的名声,只是他极少留在庙中,就算是留在京里脾气也是怪的很,轻易不接待人的。
水蓼看看佩佩的脸色,便道,“姑娘,苦涯大师是还在京中……可是听闻他前两日才接待了昌郡王妃,怕是今日即便去了也见不到的。”
佩佩嗯了一声,“无碍。把灯都点了吧。”
水蓼无法,只是此时才寅时,实在太早,她又低声劝了两句,“姑娘,此时怕是城门都还没开呢。再加上这个时候去了,怕是那山底连轿子也没备好的。还是再等等吧。”
佩佩已然不耐烦了,“带上伯父的名刺去,哪里还有不开门的道理。我本也就没有要坐轿子上去的意思。快去。”
她已经坐在了梳妆镜前,如意居内已经灯火通明。没有人会违抗佩佩的意思,便都低着头去办事了。佩佩好像想起什么似得,“白芷你留着,等天亮了去娘亲那里禀告一声我的去处,省的娘亲着急。”
白芷应了一声。
水蓼虽然是个丫鬟,可是在颜家长大,又是佩佩身边的大丫鬟,做事极为妥当。不过半个时辰时间,佩佩都还没准备好。她已经去安排好了车马,侍从,此时正带着小丫鬟们把早膳送了进来。可是时辰太早,佩佩哪里有什么胃口吃。她今天穿的极素,许是去庙里,平日里爱戴的那些首饰也都没上身。只一个白玉的玉佩挂在她身上,要被她月白的裙子给含了进去一般。
水蓼道,“姑娘,因着时辰太早了。咱们这样出去到底是危险了些,于是就照着县主依仗多带了些人,也好保护姑娘的周全。”佩佩知晓她自然会处理这些,便随意吃了两口便不想吃了,她却又道,“姑娘,白云寺极远,咱们现下去,到了寺里也不知几时了。姑娘还是多用两口才好。”佩佩想了想也是,便喝了小半碗的米粥便再也不吃了。
这才带着人往外走。
城门自然是没开,可是有颜恒的名刺自然是一路直达到了白云寺。此时天已经是黑的很,半点要放光的意思都没有。水蓼给佩佩提着灯笼,微微照亮她前头的路。
这自然是不止的,所谓县主依仗,那是佩佩平日里从来都不爱带出门的。此时摆出来,不说是跟在后头的侍从,便是先去前面站在两遍的婢女,一一提着灯笼的也是不少人了。
而大丫鬟佩佩也只带了水蓼和辛夷。她道,“我自己亲自走上去,叫侍从们跟一些来便是。剩下的都在山下等着。”她手原本是搭在水蓼手臂上的,也收回来,“水蓼你跟着我走在最前面。”
水蓼呼了一声,“姑娘不可。还是叫他们先走前面吧。”见佩佩没有什么表情,便只得咬咬唇,“奴婢晓得了。那姑娘,可要封路?”
以佩佩的身份,自然是可以封的。以免她在走上去的时候有旁的什么轿子上来,可是这个时候天色太早,佩佩却有些急,摇了头便往前走了。
水蓼有些急,她一边跟着佩佩一边抬声道,“娟儿你带着人跟在后头。舒大你带着一队人跟着,旁的都留在山下。”
便跟着这突然又不知道哪儿不对劲的县主大人一步一脚印的往山上走去。白云寺是跟着赵氏来过一次,也只有一次。她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也感觉是呆了有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的。她深呼吸了一下,步子便大了一些。
夜太深了,佩佩又留了大半掌灯的人在山下。整队的人便都好像拢在夜色里,只偶尔有脚步声,好像有听不清的叹息声。
白云寺上后山的禅院内也是万籁俱寂。只有唯一那么个禅房是点了灯的,里头有两个人正在下棋。其中一个暗红色袈裟的和尚执的黑子,他看着棋局有些出神。可是这棋局分明不是难解的局,他对面的人打了个哈欠,道,“师伯,这眼看天都要亮了,您说今日有事儿要发生。总不能从这子时等到亥时吧。”
那拿着黑子的和尚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对面那个年轻些的便瘪瘪嘴,“不是师侄不耐烦,只是您也不能这样等啊。昨儿夜里你看过天象就开始这样了,您和师侄说说呗……”那年轻的挤眉弄眼到,倒是好像刚才的睡意都消散了些,“您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呀,可不能够是看错了吧。”
那和尚吹了吹胡子,正要说什么,窗下突然飞来一只黑色的鸟,这鸟皮毛黑的发亮,若不是它叫了一声怕是都不会被人发现。那和尚朝那鸟看了一眼,那鸟短鸣了两声,急促的很。他露出一个笑来,灯花突然就啪的一声爆开了,“亲自走上来?有意思了。”
“啊?师伯您倒是和侄儿说说啊……这鸟又和你说了啥啊。”
那和尚扔了手上的棋子,懒懒的看了看对面的年轻和尚一眼,“行了,你滚回去睡吧。迟一点就有贵客要上门了。我可没空招待你了。”
年轻和尚欢呼了一声就要往外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在门边就转回来,一副吃了屎的表情,“那师伯您刚才说的亲自走上来……不会就说的那位贵客吧。这什么贵客这么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