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三只鬼
很多时候我们会发现，所有事情，其实都是不由己的。
关奕推开公寓大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带有浓烈潮湿气息的，血腥味。
公寓的窗帘紧紧关闭，漆黑一片。
他看见，有个身影，正坐在自己电脑前。
黑色的屏幕隐约倒映出一些画面，屏幕前的键盘上，放着一尊南洋佛像。
“不……不要……”
关奕小声嗫嚅着，缓缓关上房门，打开灯。
满地殷红的鲜血，从浴室一直蔓延到了书桌前。
电脑屏幕忽然亮起，照亮了夏落青赤裸的身体和恐惧的面庞。
女孩的头就那样无力仰着，嘴巴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撕裂，无比恐怖，无比残忍。
“落青，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关奕的心脏仿佛在一瞬间漏了好几拍，剧烈的窒息感让他缓缓跪坐在地上。
不应该这样的啊……
不应该这样的……
关奕低垂着头，没人能够看清楚他狰狞扭曲的面色。
他努力起身，小心翼翼用床单将夏落青的尸体包裹，抱在怀里。
多日以来的压抑在这一刻释放。
嚎啕的呜咽在这并不算大的公寓里，回响。
电脑前，那尊南洋佛像的眼睛，再一次亮起红色的危险光芒。
关奕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他骤然起身，手中的相机绽放出耀眼的白色闪光。
刹那间，房间里飘起了樱花雨。
相机中，一道符箓燃烧成灰烬，飘落在地上。
一朵朵樱花落在那南洋佛像身上，关奕似乎听见了一种莫名的哀嚎。
融合，开始了。
关奕跪坐在地上。
面前，相机与南洋佛像中的诡异，开始全面复苏。
又在复苏中，实现一种难以理解的融合。
可就在这时，厕所的门，缓缓打开。
一只苍白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良久以后。
门锁，在没有任何损坏的情况下，被打开了。
黄毛青年看着地上的血迹，冷笑着，自言自语：“怪不得别人，这个时代，早点死，或许是好事。”
“而且，能为这伟大的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嘿嘿嘿，你真幸运。”
他沿着血迹走进去。
血迹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大，看来那家伙在临死前还挣扎了一下。
猩红的血液溅在墙壁上，如同一朵盛开的花。
黄毛青年，正是秦阁手下，将相机卖给关奕的那位。
从一开始，关奕的结局就注定了。
从一开始，他的未来，就不属于自己。
黄毛名叫刘琦，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走进来，只是因为，他也是饲鬼者。
但下一秒，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因为客厅那滩红色的血液上，并没有尸体。
肩膀突然被拍了拍。
刘琦下意识转头。
“咔嚓。”
…………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去什么地方。
潇潇雨幕掩盖着这座城市的寒冷与孤寂，霓虹灯在渐暗中亮起。
一只浑身湿漉漉的野猫，窜进脏兮兮的垃圾堆里，转过头，看着街对面，那同样奇怪，孤苦伶仃的身影。
没人注意到他，行人都太匆匆了。
那些人打着黑或灰的伞苍茫而过，有人会瞥上一瞬好奇的目光，转瞬即逝。
雨水冲淡了身上的血腥味。
他骨节发白，抓着一台价格不菲的单反，低着头，发丝凌乱，飘摇着，不停往下淌着雨。
那张苍白迷茫的脸被藏在黑暗中，看不分明。
人潮的尽头突然出现一把蓝色的伞，在灰暗的环境中显得如此分明。
伞的主人穿着精致考究的黑西服，戴着白手套，与送葬般的死寂神情，缓缓走来。
拿着相机的青年，动了。
他的脖子，如同生锈老化的机床，发出骨片碰撞的“嘎吱”声。
瞳孔中一片黑暗，没有光明。
他的嘴唇微微动着，发出沙哑的声音：“我是关奕？”
疑问句。
无数熟悉却陌生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光明与黑暗交错。
伞的主人在离他七八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神情严肃。
“我叫叶落，我来负责，回收捏。”
“回……收？”纯黑的眼睛带着浓浓的恶意，盯着这撑伞的青年。
他闻到了，眼前这位青年身上，有自己熟悉的味道。
仇人的味道。
自己不过是一个喜欢摄影的大学生，好不容易有了一眼惊鸿的女孩，她却有了男朋友。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血腥的画面。
鲜血染红了整个浴室，一具裸露的尸体挣扎着从里面爬出来，意识不清地，倒在了猩红血泊中。
那是，一个深爱着自己的女孩。
“无所谓了，实验已经结束了。”伞下的青年松开了撑伞的手。
他的背后蓦然出现了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浓郁死气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那是什么？”
“好逼真！”
一些经过的路人还以为是spy，纷纷停下来拍照。
“砰！砰！”紧紧盖着的棺材板突然震动起来，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狠狠拍打着，吓得周围的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有些人脸色奇怪。
联想起最近网上经常爆出来的灵异事件，心里有些打鼓，缓缓退了出去。
但更多的人还是抱着好奇，在雨中聚集着。
“你想……干什么？”关奕说话渐渐流畅起来，但思绪依旧混沌。
他从那棺材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似乎等棺材中的存在出来，自己也难以对付。
于是他抬起手，对着青年的方向，按下了手中单反的快门。
一张黑白照片缓缓掉落，照片中除了风景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这一瞬间，那青年以及周边的人，原本流畅的动作齐齐一滞。
然后，这些人身上的关节、肢体如同积木般脱落。
血流漂杵。
叶落的头摔在肮脏中，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眼前下着泥泞的血雨，瞳孔慢慢放大着。
下一秒，一种奇异的力量将他的关节重新拼接起来。
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黑洞。
叶落强忍着身体与灵魂上的双重疼痛，想要跳进黑洞里。
但下一刻，一只黑色的手抓住了他身后的棺材。
叶落猛地回头，只见手的主人悬浮在半空中，一双黑色的眼睛没有任何人类意义上的感情色彩。
棺材，失落了！
街道上。
尖叫声此起彼伏。
关奕茫然地站在原地，眼前血腥的一幕再也激不起内心丝毫涟漪。
我是谁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我在哪，似乎并不重要。
剩下的，就是我要去什么地方了。
关奕缓缓用左手捂住脸，片刻之后，手指之间张开一道缝隙，纯黑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