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人在残棋凫泛泛,天成乱阵雁连连(2)
黛丝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扭曲。她咬紧银牙,皱起黛眉,整个面孔都在剧烈地颤抖着,对荆天的恨难以言表。
这不是那个拒绝他两次的男人吗?她还以为是什么清高的雅士!
不还是反复来到这红玉楼里寻花问柳吗?只是单纯地看不上自己罢了。
一想到这些,黛丝又对公孙府上的那些人仇恨复生,为什么?这些故作高深,附庸风雅的伪君子,为什么总是瞧不起她?
她不明白。
可她明白的是,只要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让人折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萧简看黛丝愤恨的眼神向荆天飘去,不解发生了什么,他握住黛丝的手,两人重新回到了房间之中。祭天教窥探的节骨眼上,不能让荆天发现,否则他又会有所警觉。
在楼下斟酒谈笑的荆天和明玉安丝毫没有察觉到黛丝和萧简的存在,仍旧是你一杯,我一杯,喝的不亦乐乎。
那几个女人也坐在了旁边,手脚不安分地攀附在明玉安的身上,挑动着明玉安的神经。
明玉安笑了笑,手指刮在她们的鼻子上,小声回应:“你们应该能找到地方吧?”
女人们当然知道他口中的“地方”是什么,她们笑意越来越深,搂住明玉安的身子,将他从座位上扶起。
“少侠,快来吧。”
“哈哈哈,好!荆天,我陪她们去玩玩。小爷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双龙入海,鸳鸯共舞!”
荆天望向他们嬉笑的背影,嘴角一咧,无奈地摇了摇头。
依照明玉安的性子,荆天劝说也顶不上用,不如由他去了。
干饮无趣,荆天又要了些糕点,借着下酒。
就在这时,红玉楼里走进一名身著黑色劲装的女子,一把长剑放在怀中,腰间系着红色的带子,一头青丝被高高束起,额前垂下一缕长发,随着她的行走,微微晃动着。
她一进到红玉楼中,所有人都从她的周遭避开,只因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无形戾气与杀意。
荆天也注意到这名女子,他心中一惊,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女子和自己的年纪也差不多,怎的身上的气势如同喋血战场的将军一般,令人胆寒?
另外,她来红玉楼做什么?
于是,荆天将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这女子的身上,另外他似乎,也有一种女子正在盯着他看的错觉。
女子目光平静,只要了一壶酒,坐在了荆天的对面,饮了起来。
荆天心里更是惊颤了,刚刚的错觉似乎是对的。
不会是来取自己人头,领取悬赏的吧?
荆天正想着,看向女子,见其脸上并无其他表情,心里便在打鼓。
女子抬起头,看着荆天笑了笑:“你在紧张?”
荆天一愣,低下头来,并未答话。
女子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我叫曲飞鸢,日后我们还会继续见面的。”
荆天眉头一皱,只感觉这名字有些熟悉,但始终记不得她是谁。
曲飞鸢看向荆天,
眼底走过一丝温柔,悠然一叹。
终于找到你了。
不过,此次,她也不是专程来找荆天的,主要是来清扫祭天教的残余势力,同时获悉千年雪莲的下落。
曲飞鸢向不远处望了望,已经锁定了两个可疑人物,是祭天教的人。
她的眼眸中闪烁出冰冷的杀机。
不过她也没有第一时刻出手,她懂得愿者上钩的道理。
果然,不远处的那两个人对视一眼,便向曲飞鸢那里走来。
“小姐,可以跟我们喝一杯吗?”
两人嘴里挂起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将酒壶放在桌子上,坐了下来。
曲飞鸢连眼神都没落在他们的身上,脸色如冰,但听得他们的衣袖之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攒动,就知道是在准备暗器。
曲飞鸢笑了笑,就这点小把戏,也敢行走江湖,不愧是祭天教的败类。
两人在斟酒之际,不知不觉地抖了抖手腕,让衣袖之中的东西向下动一动,直至杯中之酒将近填满,在酒水中心激起层层水花,两人纷纷展露出袖子中的凶器,向曲飞鸢抛去。
“妈的,阴阳教的小贱人,去死吧!”
随着锋利的飞刃送出,两人发出一声暴喝,已经想象出曲飞鸢倒在地上,无力再起的样子。而他们则是带着她去教内领功。
没想到来红玉楼监视那红鸾的一举一动,还能有此额外的收获。
不过,事情并没有遂了两人的愿,只见曲飞鸢身姿轻盈地躲开了他们的攻击,手腕震了震,怀中的剑柄打开飞刃,钉在了不远处的木柱上,再手臂一伸,抓住了另一人扔出的飞刀。
这一只手,曲飞鸢穿了手套,并不怕他们涂了毒。更何况她从小在阴阳教长大,什么阴损的招式她没见过?一眼便看出了他们手段的拙劣。
“还给你们。”
曲飞鸢手法凌厉,只是轻轻一掷,内力传达在飞刃之上,“嗖”地一下,正中那人的喉咙,不一会儿,渗出的血珠顺着脖颈流淌下来,目光呆滞地倒下。
“杀人了啊!”
“救命啊!”
这一变故,在场上无论是妓女,还是江湖人士,都有些慌乱。
这是什么情况,曲飞鸢杀了人后,还这般淡定,难道不怕被官府通缉吗?
曲飞鸢不怕那些人的声音,可她抬头看到荆天,也是一脸苍白地看向自己,本不想做出太多解释的她叹息一声,柔柔开口:“别怕。”
荆天知道曲飞鸢这是在自卫,就算是她不杀了他们,他们也会将她杀掉,这就是江湖。
荆天叹息一身,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曲飞鸢没将那人杀掉,正是想在他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她上前一步抓住那人的胸膛,将他踹在地上,踩在他的身上,语气增寒:
“说,祭天教最近还有什么动作?你们来红玉楼到底要做什么?这里还有多少人。”
一连串三个问题,把男人问的有点心虚,他摇了摇头,目光闪过一丝畏惧,吐字
断断续续:“我……我们没有,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祭天教的人。”
曲飞鸢听他先是否认祭天教的动作,后来又说自己不是祭天教的人,明显前后矛盾,做贼心虚,她冷冷地开口:“快说。”
说着,曲飞鸢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只小虫。
这人当然是认得这小虫是曲飞鸢的看家本领噬心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慌了神:“姑奶奶,不要杀了我!我什么都说!”
曲飞鸢启唇轻笑:“现在记起来了?”
“祭天教现在正准备依附朝廷,但也因为这一举动,分成了两个不同的派系。我是支持朝廷的那一派系中的人。同时这一派系的人,也十分激进,想要夺得你教的至宝。同时月临山知道你父亲的病症,急需千年雪莲治病……”
“等等,月临山是谁?”曲飞鸢打断了这人的话,问道。
“月临山是教中和曹猛对立的新兴领袖,也是我的老大。他将雪莲采下,此刻正要回到教内将其炼化作丹。至于我们为什么要在红玉楼埋伏,这是另外一个大人的意思,让我们看住这里的头牌,关注她的异常举动。”
这人说完,曲飞鸢又问:“另一个大人?他叫什么?”
“他蒙着面,又不给姓名,小的哪知?”
说罢,他跪在地上,向曲飞鸢磕起了头。
他是知道这噬心蚁的厉害的,曾经有一个同伴就是被啃食掉了全身内脏和皮肉,死无全尸。他可不想死的这般凄惨。
“姑奶奶,你这次放了我,我立马离开祭天教,不为他们做事了。你一定不能将这东西用到我身上啊。”
曲飞鸢笑了笑,俯视着他,语气幽森:“没事,你没有这么大的待遇。”
下一秒,那人捂着自己的喉咙,红血飘飞,断了声息。
一剑落下,竟是快得剑不沾血。
曲飞鸢麻利地将剑收在鞘中,她回过头去,给了荆天一个反差的微笑:“残忍吗?”
荆天一时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摇了摇头,似乎习惯了中州的种种。
“没,江湖不正是这样吗?”
得到荆天的肯定,她欣慰地笑了笑,目光里的柔光更深,语气弱了下来:“你不介意便好。”
曲飞鸢转身向红玉楼上方走去,冷漠地扫视着众人。
只要是心虚地想要离开此地的人,必是阴阳教同伙。
不一会儿,曲飞鸢的目光又搜捕到了一伙人,她快步冲过去,那些人的兢惧更深,见躲避不及,纷纷向她跪下。
祭天教的人俱是这样没种,只会恃强凌弱,欺男霸女。一旦碰到比他们狠厉太多的人,又会乖乖地跪下来认新的主人。
曲飞鸢跟他们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上前杀去。
头颅凹陷、喉骨碎裂、颈部折断、手脚骨折,见者无不惊心动魄,没留下一丝活口。
“你杀了这么多人,真不怕官府找你的麻烦……”
“简直就是恶魔!”
“天啊,小姑娘家家的,出手怎么
这么毒辣啊,以后可怎么找郎君。”
先开始,人群之中还传出一些为曲飞鸢担心的声音,可到后来,全都开始攻击起曲飞鸢,十米圆环面积之内,根本没有人敢靠近她。
这些话,曲飞鸢早已听出了茧子。若是心慈手软,自己不可能活到这个年纪。不同的生活环境,注定是形成不同的三观的。
三观不同的人,跟他们说再多因为没用。
她只担心荆天的看法。
曲飞鸢看向荆天,向他走来,笑容明媚如春风拂过:“荆天,日后我还会来找你的。”
“等等!”荆天眉头一皱,将她拦住,“你也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谁?”
曲飞鸢的话以及和她的态度,无不印证了一点,她认识荆天,而且不是一般地熟悉。
曲飞鸢看向荆天的样子,眸子里竟然浮现出一丝痛惜,她怜爱地伸出手,摸了摸荆天的脸颊,低喃:“以后你会知道的,放心。”
又是这样。
荆天敛眸,没再去看她。
这时,能鸾从房间里走出,见此处俱是些祭天教众的死尸,心里一沉,自知身份暴露了。
到底是黛丝透露出去的消息吗?
能鸾来到这边,看到了荆天,有些疑惑:“荆少侠,你怎么来了?”
“陪朋友来。”荆天又饮下一杯,此刻已经有了醉意。
怕是明玉安再不出来,自己这一边也走不了了。
能鸾点了点头,只见曲飞鸢迈步向她走来,低声说道:“小心,红玉楼已经被人盯上了,你现在脱身,还来得及。”
能鸾当然知道,这是阴阳教的圣女曲飞鸢。她的话,能鸾自然是相信的。
可现在若撤出,情报还差了许多啊。
安排完这些,曲飞鸢没有做出停留,径直走出了红玉楼。
这时,明玉安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见四处这儿一滩血,那儿一滩血的样子,有些不解,他上前看了看荆天的情况,顺便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荆天摇了摇头,并不想答话,现在的他,只想早点离开。
“收拾你的东西,咱们快些走吧。”
明玉安看了看荆天脸上古怪的神色,兀自笑了笑,尴尬地开口:“你以为我做那种事了?其实我没做,我这么说,你会信吗?”
“我会信的。”
荆天淡定回应,连头也没回。
明玉安见其如此敷衍的样子,上前大笑起来,拍了荆天一下肩膀:“我就知道你不信,你得信我,我真的没干那种事。”
能鸾来到了两人的面前,悄声问道:“我可以跟着你们,一起回去吗?”
“果然,你也是风云会的人。”
明玉安早就将这一切都猜到了,他双手撑在后脑勺上,语气颇为轻松:“我不是风云会的人,我只是跟在荆天身边。”
“承认自己是小跟班咯?”荆天轻笑一声,目光狡黠地看向明玉安。
“你才是跟班!”
能鸾就这样,跟着两人,打打闹闹地向城南二分舵赶去,在路上
,他回想起倒在地上的那些尸体,问道:“那些人,究竟是干什么的?”
“是祭天教的人,可能是有人指使他们来监视我的。至于杀他们的人,是阴阳教曲飞鸢。”
“曲飞鸢?哪呢,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明玉安听到故人的名字,显然有些欣喜,他在荆天的身边,反复问着。
“你出来之前,她就已经走了。怎么,你对她有兴趣?”荆天看向他,笑着问道。
“我对她有什么兴趣啊。她可是你的未婚妻,哦不,现在已经不是了。曾经好像也不是。”明玉安说出口,又觉得自己的措辞不对,仔细想了想,只好闭口不再继续说下去。
荆天笑容一滞,他疑惑地问道:“你说她是我的未婚妻?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怪她看向自己的时候,表情有些奇怪。
“这事说来话长,跟你说你也不明白。总之,你明白你们两个曾经有一段姻缘即可。”
得到了明玉安这样的解释,荆天不算满足,可是现在,他只能这样接受了。
毕竟身边的所有人,仿佛都不怎么想告诉自己曾经的过往。
回到二分舵,能鸾见到了风云会众人,还有小王爷李惔,瞬间觉得自己有了归属。
最主要的,是能够见到自己的心仪之人,沮濬平了。
“海一,我们还有什么任务需要去做吗?”
沮濬平摇了摇头,他初来乍到,怎会知道这些。
两人依偎在一起,此时终于是能享受属于她们的清闲了。
荆天走到竹屋之中,见戚英华还在地图之上标注着合适迁移的位置,便上前问去:“舵主,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们在这局中,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戚英华摇了摇头,笑道,“百姓不相信我们,朝廷独揽一切。必须要打破这些限制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此等重要的事,亦需要重要的人去完成。”
听戚英华的话后,李清音便知他说的是谁,抬起头来开口:“南宫辰。”
“没错,接下来要让他为我们铺好前路,我们才能放出手脚去做。”
而另一边,红玉楼这里。
萧简暗暗心惊,不愧是鸳鸯伏典,着实给自己折腾得够呛。此等害人的邪法,不知会不会种下祸根,让自己食此恶果。
萧简心里却想,既然传给了她功法,给了她练武的机会,无论是邪法,还是其他什么烂功法,她都要接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种情谊她不能不认。
两人出了房间,淫笑阵阵,突然,他们从空气中闻到一股血腥味,向下看去,只见几个尸体躺在那里,老板娘安排人手正在收拾。
“师父,他们是何人?”
顺着黛丝指着的方向,萧简认出了尸体的主人,正是祭天教那帮人。
可恶,败露了吗?
萧简这时暗自后悔,为何不看紧一点,居然自己还躲进房间享受了起来。
“祭天教的几个废物,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