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从来回首未应悔，大抵多情总是痴（2）
曲飞鸢苦涩地笑了笑，她又何尝不想把冯纾给杀掉？可是如果杀掉了冯纾之后，又能改变什么？对阴阳教目前的局势没有丝毫影响，中州既定之格局也不会因此有所动摇。
冯纾她一个人的能量是脆弱的，曲飞鸢相信，其中一定另有其人。
揪出背后的这些人，才是重中之重。
曲飞鸢向盛怒的曲还真走来，轻轻劝慰：“父亲，现在还不是时候……真正的敌人另有其人，我们应该把眼光放向长远。”
曲还真摇了摇头，心底对女儿的忍让有所叹服，他平复了下心情道：“没错，鸢儿，为父太过冲动了。可是冯纾那贱人，我实在是气不过。”
说完，掏出自己怀中的风云图，看向曲飞鸢。
“给，鸢儿，你帮我看看。这是风云会戚英华为我送来的风云图，算是召集令。得风云图者，可适时加入风云会。目前不知他们以这种手段是否能够找寻志同道合的侠士，现在送给了我们，可能是结盟的意思，你说……”
曲还真说着说着，顿了顿，兹事体大，就连他活了大半辈子，一时间也无法定夺。
毕竟他和风云会的人，从来没接触过，倒是和戚英华有一面之缘。可曲还真还是对此人不感兴趣。
曲飞鸢闻言，也想起了华家父女说的话，也皱紧了眉头。
结盟，固然有了安全保障。可是风云会的底细，现在谁也不清楚，若要强融，恐怕四位伯伯会首先不愿意。
“爹爹，我觉得我们目前不可贸然行动。阴阳教和风云会两家虽同拒北荒恶政，可其中内核大有不同。我们如今卧底甚多，现在和风云会的人合作，反而是害了他们。”
“是啊，此事还是需要细看。”
曲还真说罢，摇了摇头，将风云图收在怀中。
“此物，我们就当没收下过。”
……
华成素回到天通宗之后，又收到了朝廷的命令。
上面写着，今日城中频频出现朝廷命官和将士的离奇死亡。且作案手法都是一样的，都是颈部留下了很严重的淤痕，静脉撕裂，窒息而死。
另外，还在死者的身上发现腹部被匕首刻下三个血字：“姜尚麟。”
这姜尚麟，大家都是知道的。他曾经在前朝是一名将军，是尚敬先部下的副将。中州陷落后，因不满北荒的政权，处处和文臣武将作对，受了不少的排挤。后来被人设计杀死，饮下毒酒，死相青紫，极为骇人。
不知这人究竟和姜尚麟是什么关系，朝廷对此也感到了恐慌，便召集人前来捉拿此人。
目前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不过知道的是，此人只杀高官，只要有人乔装打扮一番，随后在城中展露，自会引其上钩。
华成素便接下了这任务，进入京城之中，搜寻目标。
京城之外，还有四郡，分别是南边的河阳郡、北边的亢林郡、西边的虞山郡和东边的阜风郡。这四郡之下，又分好多县。
往常，此人总是在四郡各处作案，从来没到过京城。这一次，华成素想
要赌一次。
他杀了那么多人，一定想要继续杀官职更高，地位更深的官员。既然这样，华成素便不在大海捞针，准备前往京城钓鱼执法。
就这样过了几日，华成素还是没有见到他的踪迹，不过，华成素也不着急。
因为狐狸尾巴，很快就露出来了。
这一天，她特意乔装一番，扮作当地官员模样，来到了当地有名的酒馆之中。
老板一看她头戴的乌纱帽，身穿公服，立刻明白了她的身份，连忙笑嘻嘻地上前招待：“这位官爷，没想到您大驾光临，想来点什么？”
“明日我出京前往河阳郡，你备些酒食，安排安静些的房间。”
华成素吐字清晰，落入了周围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老板也听懂了，立刻拍胸脯保证：“这位官爷尽管放心，我们这里都是干净清幽的，绝对能住得惯。”
这老板也是有几分机灵劲儿的，从气场上，一眼看出华成素的官位不小。
华成素也不客套，拿出腰牌在掌柜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你这店铺不错，这是我的腰牌，且先当做抵押金落在这里。”
“好好！”
老板结果掂量了一下，居然是纯金的，心头大喜，这么大官来自己店里消费，可算是有的宣传了。
华成素感觉到身旁有一双眼正在盯着她，她也能察觉得到，这是浓浓的杀意。
华成素回过头去，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个人，他连忙偏过头去，将戴在头上的斗笠又正了正，装作若无其事。
看来此人就是了，看看夜深人静之时，他到底会不会出手。
很快，华成素上了楼，待到天色暗了，华成素便打起精神来，准备引君入瓮。
坐等了有一会儿，果不其然，房门被人敲响了。
“请进。”
华成素淡淡开口，那人轻轻推开门，左手端着一盘茶点，缓缓向她走来。
“这是老板为客官准备的茶点，还请您慢用。”
华成素定睛一看，此人穿着一袭黑衣，兜帽将他的面部特征全部遮住，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仔细听这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刻意有所扭捏而成的。况是声音雌雄莫辨，更是让华成素不知他是男是女。
“小二，你为何是这幅打扮？”华成素看向那人，轻轻发问。
那人只是轻笑一声，从容回应：“我前天被热水烫到了面部，整张脸都毁了。怕吓到客官您，您且用着，外面还有客官催促呢。”
说罢，便转身走去。
华成素瞄了一眼那茶水和糕点，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也保不齐投了毒。
就算没有投毒，他也会在自己熟睡的时候顺着窗户进来，结果了自己。
既然华成素已经认定了他就是杀了那些官员的凶手，那华成素自然不能放他离开，于是华成素立即叫住他：“要不，坐在这里和我聊聊？明日我就要离开京城，这漫漫长夜，甚是无聊。
放心，我会给你酬劳。”
身后，传来华成素排开银子的声音。
那人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回头，兜帽阴影之下露出
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后他收起嘴角变化，来到华成素面前坐下。
“那便多谢官爷了。”
那人坐下来，便拿出两只杯子，斟满茶水，递给了华成素一只。
华成素看了看这人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修得规规整整，根本不像是男人的手。
华成素心里一讶，接过了茶杯。
随后，气氛又是一阵僵滞。
那人愣了一下，他笑了笑，端起杯子饮下。
华成素亲眼看着他将茶水一饮而尽，听得他道：“既然官爷想着小的先喝，那我便不推辞了。”
即便是他喝进去了，华成素也不想跟着他一起喝，只是点了点头：“你若是喜欢，也可以多喝一些。”
见华成素的反应，那人明显有些迟疑，随后双手放在桌子下面，看向华成素道：“官爷，想聊什么？小的可以斗胆陪你谈谈。”
“那便聊这京城的事吧，小二你在这里生活，应该也明白。感觉这里的官员作为如何？风气是否正常？”
华成素说罢，看向了那人，眉间浮现一丝玩味。
那人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是临时来了京城，并不在这里居住，京城的风气，他又该如何知晓？
华成素又笑了笑，语气放得颇为轻松：“小二，没事，不要看我在你面前，心里便有压力。放心大胆地说，我又不会治你的罪。”
这人一听他这么说，也大有深意地笑了笑，直接随口胡吣：“风气不怎么样吧，我虽没有涉足官场亲自去看，但也能猜出贪污之风盛行，根本不会想着为老百姓办些实事的。”
华成素眼睛一亮，笑道：“哦？小二这么断定吗？”
“没错。”那人声音明显变得低沉了许多，“当官的，没一个好良心的！”
“哈哈，小二说的是，为官者，终究是稻粱谋。那你看我怎么样？”华成素一双好看的眸子紧紧盯在这人的身上，似乎要将其彻底看透。
“那……我可要细看看官爷了。”
“可以，走近来看。”
华成素缓缓站起，迈起盈盈玉步，向他走来。
华成素直接顺坡下驴，既然这小子直接单刀直入，那华成素便给他这样的一个机会，走近了，机会不就来了吗？
那人未动，只是浑身微微颤抖，肩膀起伏一阵，像是很兴奋的样子。随后，他缓缓站起，干涩地说一声：“可以。”
紧接着，率先踏出一步，瞬息之间，这人的速度变快了许多，忙抽出布带将华成素的身子套出，随后捆住华成素的双臂，用腿将其系劳。
这人直接用布带的另一端继续勒紧了华成素的脖子，霎时，华成素感觉到了一股巨力，正在向他的颈项传来，头脑泛起阵阵晕眩感。
动手了！
果真是这个人。
这时，华成素又想起前几个人的死相，也是脖子处紫青，或许正是这样慢慢窒息，折磨而死的。
真是残忍。
华成素正想着，用力拍打着那人的手，那人看了华成素挣扎的样子，则是更兴奋了，变态般狂笑不止：“哈哈哈，狗官
！杀了你后，我正好凑了十整！出了京城，我就凭借风云图去加入风云会，成就一番大事业！
没想到这次的狗官是女的，我便不好让你舒舒服服的死去，可真是抱歉啊。”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嗜血，双手也越来越用力，华成素扑腾着双腿，内力一时间调动不起来，喉咙干涸地发不出声音，一时间陷入了绝境。
这次，恐怕是真的托大了！
华成素灵机一动，连忙伸手掐住那人两边的大陵穴。
那人明显是被这一招给惊到了，手上力气有所松减。更为惊异的是，华成素的掐穴手法，更是上乘，让他一时间感到了钻心的疼痛。
“啊！”
华成素终于调动起一丝内力，又是一摁，那人突感心口一滞，向后退去，松开了华成素的身子。
挣脱出来后，华成素也没有丝毫惊慌，只是继续上前伸出剑指，手法凌厉地点了那人周身五大穴位，将其定住。
“狗官！你居然会武功！”
由于华成素没点他的哑穴，那人恼羞成怒地骂着，而华成素对他的叫喊声一一屏蔽，慢慢向他走来。
“我是奉朝廷之命，前来捉拿你的人，不是狗官。你现在可是出了名了，杀了那么多文官武将，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谁啊？管我怎么做？你不是狗官，也是和那些狗官一伙的人！”
“不。”华成素有些神伤，摇了摇头，“我前来不是抓你的，而是告诉你，杀人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那人一偏头，不再说话，而此时华成素也有一丝好奇这人的长相，上前解了他的穴，随口继续嘱咐：“我接下这任务，本来以为你是一个小毛贼，想把你抓回去，但是当我问向官员风气的时候，你的声音似乎是很痛苦，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和你杀人有什么密切的关系吗？”
这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这人也没了情绪，黯然沉默下去。
华成素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就在他发呆之际，华成素将他的兜帽掀开，再将他的面纱撕下来。
下一秒，华成素整个人都震惊了。
此人面若桃花，眼如秋波，眉目如画，一颦一笑之间皆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脸蛋娇俏，美艳不可方物。
居然是女人？而且这气质颇为出尘不俗。
此女见自己的容貌已经暴露，怒目圆睁地看着华成素，盘在地上的双腿以一种相互交错的奇异姿势，缓缓并拢站起。
这动作，根本不可能啊？再看向那女人的步伐，更像是舞女。
“这一次你好心放了我，日后会为了你的这个举动而后悔的！”
语落，她顺着窗户跳了出去。
这么说，她还是要继续杀人？
按照她继续下去，一定会被官府抓住的，这样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举动有什么意义？
华成素慌忙起身，也顺着窗户逾走。
趁着夜色，那女人慌乱地向前跑去，客栈外久坐的一人，见了此女慌慌张张的样子，也连忙向一侧悄悄地跟踪了过去。
就这样，这
女人在前，华成素在后，两人你追我赶，影影绰绰。
女人刚被华成素点过了穴，外加轻功本就不如华成素，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小，很快就到了咫尺之隔。
“啪！”
华成素一掌抓住了女人的衣服，向自己的一侧拉了过来，沉声道：“你跑什么！”
女人转过身来，愤愤地看着华成素，睚眦欲裂：“都说了你管不着！你到底烦不烦，像条狗一样追着不放，要么你就走，要么你杀了我！”
华成素见她这幅疯狂的样子，也不指望她能好好听自己说话了。
她有些无奈，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年轻女人的声音：
“这位侠士，还请你放了她。”
“你是谁？”
华成素转过身去，看向这个女人，感觉有些奇怪。
这女人的气息，隐藏甚好。
她听了华成素的话后，双手抱胸，明眸一动，轻启皓齿，语气天真无邪：“那你可要听好了，本小姐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绝峭苍翎洛问安。而你……就是天通宗的少宗主，华成素华侠士吧？”
华成素听到“洛问安”这名字后，头脑卷起一阵风暴，忽而想了起来，这洛问安，不是曾经戚英华的养女吗？
她性子向来开朗，不受约束，这才一度远离戚英华的身边。没想到十年间，她也在江湖之中闯出了名堂。
“见过洛小姐，你是想带走她了？”
“没错！你答不答应吧。”
洛问安也摆出了跋扈十足的气势，华成素看向眼前的少女，竟是和曾经的自己有几分相像，不禁摇头发笑。
“可以，但也要说出理由来。”
“我爹给我送信了，说她一定要加入我们风云会，不加不信。姐姐，看你长得这么漂亮，武功又好，加入我们好不好呀？”
洛问安露出一丝可爱的笑容，抱着那女人的身子，稍微摇晃着撒娇。
“这……”
女人并不是不想加入风云会，她本想再杀一人，就去找风云会的人，没想到风云会的人竟主动找来了。
只是洛问安在华成素的面前肆无忌惮地说着自家的行动，让其有些无语。
“当然了，洛小姐，我求之不得！”
女人说着，跪了下来，继续郑重开口：“我久仰风云会众侠士高峰，高举一起，反抗北荒！请洛问安洛小姐，接受我的请求。”
洛问安没想到她竟如此隆重地对待此事，惊讶之余也有些欣喜，便随便挥了挥手，笑意深深：“好了好了！起来吧，我当然同意了。”
“姐姐，你怎么一副苦兮兮的样子，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洛问安来到她的身边，抱住她的胳膊，好心地问着，从刚才，她就看到了女人脸上的表情，很是愁苦，仿佛有千般心绪藏在心底，无法诉说。
女人看了看两人，随即又哭又笑地摇了摇头，喘息变得沉重，眼神变得迷离。
“一日之间，让我见到了天通宗和风云会的两位人物，还真是命运的安排。
在下名叫易千巧，至于我的故事，不知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