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魂归何方（二十二）
而长琴回来对着叶虞，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江挚那时候轻易挣脱，是你故意放手的吧。”虽是问句，却用的肯定的语气。
长琴这些日子是自然回了衡山山洞，他所有记得的不记得的历史，全在那个山洞。他只是去好好梳理下自己的过去而已。
最后他不得不承认，叶虞说的话有几分道理，而他也被说服了几分。
叶虞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起了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长琴，你知道吗？江挚只是个普通的好人。”
江挚是越溪的乡绅，他不作威作福也不纵容妻妾下人滥用他的名号行事，收成不好的时候会给佃户减租，有穷人生病他还会赠衣施药，在镇民看来江挚是个顶顶的大善人。
江挚无疑是个好人，当初长琴选江宁作为他的渡魂对象叶虞相信他不是没有考量过的，因为是个好人所以可能接受度会很好。但事实……恰好相反。江挚在知道真相后完全无法接受，即被内心的愧疚掩埋，也被仇恨所驱使，平日里的理性全无。
所以叶虞说，江挚是个普通的好人，他只是个普通人，不知道什么神仙鬼怪，也不知一个神会这般艰难，他以自己有限的见识为度量，很快就得出了“占领他儿子身体的是个妖孽”这样的定论，并且这个理论强悍得难以推倒。
因为在所有凡人的心中，神仙都是守护凡人的，是强大无比的，怎么可能需要去占领一个普通凡人的身体，简直荒谬！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判断……长琴是个妖孽，对他是不利的。以往种种，都会成为他这个结论的基石，如此而已。
但江挚是个好人，相处五年，长琴又那么孝顺，就算是猫猫狗狗都会有感情，所以那次再见面时，江挚会在初见“江宁”时，流露出一丝温柔。
长琴无言以对。
“所以，你能告诉我越岭泉为什么暴动吗？你知道的，如今我没有丁点灵力。”
……你的话题未免转的也太快了，不过长琴确实舒了一口气，毕竟被一个凡人看透的感觉并不太好，他如今并不想与人谈心，所以他很给面子地回到：“我刚刚来之前在泉眼上游见到了一个琼华的道士。”
叶虞如今不过是个普通人，若不是越岭泉的灵力波动实在太大他也发现不了，泉眼暴动定然是有缘由引起，他一个凡人贸然前去，不过是作死而已。
至于系统，没看他在给长琴台阶下吗？毕竟泉眼的事情与他何干！
但这一问……琼华什么的还真与他有关。
系统，帮我看看是谁来了？
系统：……我刚要告诉你，玄霄（修仙）来了，他单独来的。
单独二字，很耐心寻味。如今玄霄因他那次打乱计划并未被冰封，断然也不会怨愤同门弟子，他又与夙玉天青会和了，没道理一个人，不是吗？
“长琴，愿意帮我个忙吗？”
玄霄来做什么的，他自然是不甘心将白日飞升一事就此作罢的。但幻暝界已停留在魔界入口，琼华即便是力量再强大也绝对没有和魔尊重楼打一架的能力。
所以，在无奈放弃了幻暝之后，长老与他说，在江南之地，有一处积累了千年的泉眼。
相传这泉眼出生时地动山遥，便是连山脉走向都因它而变。但奇怪的是，在幻暝以前，他们从未探查到过这个泉眼，如此灵力的泉眼连修仙大派琼华都没探查到过，这不是很荒谬吗？
那么幻暝之后，他们能够探查到，这个预示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这是天道的暗示，与当年的幻暝并无二致。
修仙者为何修仙？为仙而修，路已放在他们眼前，难道要视而不见吗？
玄霄自问做不到，所以即便很多人劝他，他也还是来了。
羲和望舒是取天材地宝所作的宝剑，同时这两把剑也是为了琼华飞升所做，本就有承载万千灵力的功能，他此番前来自然是探查这泉眼实况的。
而事实并不出他所料，他一人一羲和剑虽能搅得泉眼灵力四溢，却无法吸纳这浓得几乎要灵力化液的灵气。
玄霄能够观察到的，系统也能够观察到，所以叶虞并没有急于现身，治标不治本永远不是好法子，他是个好大夫，自然最懂得治本之策。
当初他联合魔界去攻打琼华，实为下下之策。那时候他被玄霄带着成为了琼华追杀榜上的“好汉”，即便他想打进琼华内部，也是没有可能的。
所以他选择了拖延时间。而能够阻止琼华而不废吹灰之力的，除了魔界不作二想，正好他也与重楼有旧，便顺水推舟了。
他本以为琼华修身养性怎么都要个百年，却没想到……天道这般心急，是玄霄的原因还是琼华又做了什么催促了天道做下这个决定，叶虞不得而知，他只想尽快完成他的任务就是了。
不断琼华传承，但天道又偏偏要断了琼华传承，叶虞能想到的便是控制琼华派力量，自此绝了成仙的念头。
虽然这个方法对于一心希望举派飞升之人很残忍，但叶虞实在没觉得做人有什么不好，你看人慕容紫英，做人的时候有师兄弟姐妹的陪伴，而成仙之后呢，孤家寡人一个，有了力量又如何？他还不是不能在人间随意使用。
叶虞一向信奉有多大力量就干多大的事情，这与成人成仙是一样的，你做人的时候觉得自己渺小，但你受的束缚要小，匆匆百年你想怎么过都可以，但成仙呢？你的力量在天道那里挂了号，你做什么事情都要束缚，一旦不合天道心意就要担心自己的小命。
而且他也没阻止琼华单人飞升，不是吗？琼华弟子仍可求仙问道，却不能再奢求举派飞升。
叶虞没有半点内疚就决定了琼华以后的发展历程。
至于他拜托了长琴什么，那还得等长琴寻回他另外四魄再说。
按理说，长琴与另外四魄的联系是最紧密的，寻了这么多年理当早就找到了，可这么多年都没找到，那定然是一个比当初的乐神更厉害的人封印了那四魄。
长琴并不否认这种可能，毕竟他已经很久都没感受到过那四魄的波动了，若不是他如今还存于世，他一定以为那四魄已经湮灭了。
长琴找不到，不代表……系统找不到，除非那命魂四魄已经不在这人间了。
而这命魂四魄自然还是在人间的。据长琴说他那四魄是被龙渊部落抽取做了凶剑焚寂的剑灵，剑灵一直沉睡无法与他产生联系，从凶剑被封印起，他就一直都未感受到过半丝波动。
整个神州这般大，即便是工作效率很高的系统也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找到这凶剑的藏身之处，毕竟它不能探查神仙，它只能翻藏这些年在各个地区的凡人行动来推测，其实本来也不会这般快，只是很巧的是，它寻找消息的时候喜欢由南至北地探查。
而这封印凶剑之地，便是在南疆之地的乌蒙灵谷。
乌蒙灵谷是什么地方，叶虞不知道。但……长琴知道。
因为有一世，长琴曾经是乌蒙灵谷外的一棵树，就这样他还毫无知觉，那就说明那个焚寂的封印真的好牢固。
解开一个上古大神的封印并没有比和天道作对简单多少！
长琴很开心，即便知道现在不能立刻取回来，但只要找到了，那么他可以谋划，十年百年千年，他总会拿到的。
长琴可以等，叶虞不能等。若是等琼华取得泉眼的灵力，那么他的任务就完不成了。
虽然他先开始对于这个任务有些消极抵抗，但在这个世界待得越久，他越有一种感受，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他就可能会得到一些特别的东西。
不是系统给的奖励，也不是挽回多人生命的愉悦，而是……找回一些他可能原本就有的东西。
这种感觉先开始并不强烈，至少他身为子曱时并不太强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自从他从江宁的身体里醒来开始，这种感觉与日俱增。
所以，他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不是为了减免残疾获得奖励，而是为了活得清楚明白。
两人花了一月半的时间到了乌蒙灵谷的外面，此时正值春日，灵谷外的原始森林格外富有生机，绿意遮天蔽日，让人无端多了几分轻松之感。
长琴喟叹，谁也会想到凶剑会被封印在这种生机之地呢！
乌蒙灵谷排外，叶虞和长琴并没有打算进去，只是站在谷外望着里面，似乎透过厚厚的结界便能看到那一把煞气四溢的凶剑一般。
到底该怎么取得凶剑里面的四魄而不破坏结界和凶剑呢？
系统：阿虞，你很烦恼这个吗？……其实若是你的话，并不是不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