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吟诗

也便是这时，一生昂扬的“晏和公主驾到”回响在众人耳畔，众人闻道，急忙伏身行礼，齐声道：“臣女参见公主，公主万安。”晏和闻言，微微颔首，神色舒缓，轻声细语道：“都平身罢，今日赏花宴，又不甚正式，不必多礼。”话是如此说，众人也不敢当真，只道一句：“谢公主。”便拘谨退下，也无方才轻松。

晏和公主，乃今上幺儿，年方十七，长于皇后膝下，知书达理，温柔端庄，皇后面前，也有小女儿的娇憨。她本名“容湘”，取之娴静安淡，柔情似水，温吞端雅。这封号是皇后为她请的，意味海晏河清，安定和平，喻国家昌盛，繁荣富强，诸事安定，百姓富足。今上知皇后用意后，拊掌大笑，龙颜大悦，遂封号为“晏和”。

到底是皇家嫡公主，又是谨遵着礼仪教条长大的，皇家里的规矩比她们这等世家可严格多了。不知是自身的差距，还是对皇家的深刻骨髓的恐惧与尊敬，她们总是无法与公主说笑，她们害怕这样会显得自己浪荡，会显得自己不守礼节，会显得自己毫无端庄。

之后也不过是众贵女赏花，随意吟两句小诗，若不甚精彩，倒也无伤大雅。

却见伏央言笑晏晏的问道：“妹妹惯来有文人雅趣，在诗词歌赋上也颇有见解，不如就这菊，吟诗几句？”众人也有些好奇的望向虞卿，神色中略带几分探究。虞卿本欲婉言谢绝，刚一开口，却见容湘似饶有兴致，微微挑眉，轻声开口道：“虞妹妹，不如便应了她的意，作诗一首，何如？”众人皆知，传闻里并未有虞卿通诗韵之说，见伏央如此说，便知不是刁难，便是传言有误，本就兴致盎然，见晏和公主亦如此，便不由纷纷附和。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事不关己，又能看一番热闹，何乐而不为呢？

见是公主发话，虞卿不得不应。他环顾四周，此时，众人正在庭中。庭外是成片的鹅黄色的花海，成片的鹅黄中，又偶尔透出几分参差的绿，倒有种别样的美。金色的阳光洒下来，映照在花瓣上，使鹅黄的花愈发迷人，仿佛风韵犹存的老妇，有种历经沧桑而又富有生机的美感。

见此，虞卿也不由微微愣住。她不常赏花，从未见过这般美景，那种似乎历经朝代更迭，却又永不消失的美，令她心神震颤。

那是面对大自然时身为人类的渺小；那是面对自然奇观时作为旁观者的震撼。

她很快回过神来，略略思索一番，道：

“樱草映霜枝，蝶落归无迹。”

“晚香知冷暖，无秋不文章。”

虞卿说完，神色淡然，仍是回首望那一片菊，微微垂眸，眸底满是复杂。有对从前自己无知的咏叹，有对而今自己见识自然美景的惊叹，也有对那方寸之地的怨恨。

众人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面面相觑，过了几息，方有人道：“妹妹当真好文采。”又陆陆续续有人附和。

这显然并不是她们想要看到的。

他们希望能发现更多的笑料，让平淡无趣的生活增添一丝趣味，这次本以为料定了不会出错，却不想虞卿竟是有真本事的。不免暗自恼恨，她若是有文采，何不早早显露？非得此时一鸣惊人，倒显得她们好生无礼。

她们对自己被愚弄而感到愤怒，也对自己刚刚露出的丑态而感到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