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丁敏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一只黄绒绒的小鸟站在树枝上唱歌，她微微一笑。
自从看了那场钢琴演出，丁敏的心情突然变得好起来。
“丁敏。”韩靖丽跑进教室，敲敲丁敏的桌子，叫她。
韩靖丽一副神秘的样子，低声说：“那个时常偷看你的小子，这次正面进攻了哟！他就在教室门外，说有事情要告诉你。”
丁敏走出教室，看见是王寒，忙问：“有什么事吗？”
王寒情绪很激动，眼珠子都放光：“老师同意了！所以你可以去参加演讲比赛了。”
丁敏想，王寒一定很努力很努力才争取到这个名额的，心里涌起一阵感动。她说：“好，我会加油的！”
王寒很快乐地笑了：“我们一起加油！”
丁敏与王寒开始准备演讲稿。
由于他们的频繁接触，许多无聊同学又有了茶余饭后的话题，学校太妹与尖子班班长在交往！
王寒和丁敏有了交往后，明显地感觉到班上时不时有人向他投来奇怪的目光。
王寒在班上的影响力上升了。
学校有一个潜规则：越坏的学生越有影响力。丁敏在大家眼里是一个坏学生，不管是否讨厌她或喜欢她的人，在心灵深处都不得不承认她的影响力。王寒与她牵扯到一起，就像娱乐圈里的“绯闻”一样，流言、猜测接踵而来。
海边。
暗蓝的海，黑色的天幕覆盖着阴影下的沙滩。
丁敏穿着有紫色暗花的黑色连衣裙，赤脚站在沙滩上，看海水一次又一次淹没自己的双脚。
王寒坐在不远处的礁石上，神情专注地看着丁敏。
丁敏说：“我发现海水很伟大，可以填平一切的痕迹。”
“嗯。”王寒见天空乌云翻滚，说：“今天的演讲就练习到这里吧，要下雨了。”
“但是，我中间一段的最后几句，还是会卡住。”丁敏不甘心地说，“我再试一次吧！”
她又开始演练，海风吹起她卷卷的头发，王寒是她唯一的听众。
“……家庭对于孩子来说是……是……”丁敏想了一会，垂下头，叹气：“又在这里卡住了！”
“要是实在记不住，就看着稿子讲好了。”王寒安慰道。
“可是，不看稿子讲，会给评委留下更好的印象，而且这次还要电视转播呢！”
“但是，要是记不住稿子，又勉强背着稿子讲，到时候讲不出来，才可怕。”
“哦。”丁敏不高兴地撅嘴。
“好啦，今天就到这，等会真下雨了就不好了。”
丁敏和王寒沿着海边公路走。
丁敏说：“王寒，那个时候我想，世界真的好奇怪，大家对我的态度为什么一下就变了呢？”
王寒顿了顿说：“其实，这个世界的奇妙不是世界为什么是这样，而是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王寒像个大人一样，一下说出一句极具哲理的话。丁敏大笑起来。
王寒有些难为情，说：“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英国哲学家维特根斯坦说的。”
丁敏想了想，微微一笑，说：“说得真好。”
一滴水打在丁敏额头上，丁敏摸摸额头，仰望天空。
一滴水、两滴水、三滴水、无数滴水从天而降，它们敲打着地面，发出细碎的和声。
“耶，下雨了。”丁敏高兴地说，“王寒，我刚才说的不准确，水都很伟大，它们可以清除世上一切的痕迹。”
两人嬉闹着，捡了几张废报纸，顶在头上，冲向车站。
演讲比赛下午才开始，还有一点时间，王寒建议丁敏到实地去练习，丁敏应允了。
两人来到比赛会场。
丁敏一个人站在大讲台上，心情不免紧张起来。
“没关系的。”王寒坐在台下说。
丁敏安心了许多，她演讲起来，发现第一段的最后几句还是会卡住。
“用稿子吧。”王寒说。
“不，我把第一段最后几句改了算了。”丁敏在包里翻稿子，突然想起来，昨天好像把稿子放在笔记本里，忘带走了。
丁敏对王寒说：“我回学校去拿稿子，我等我啊。”说完，丁敏已走远。
星期天的教室，空空荡荡。
丁敏的抽屉里乱如草堆。
一定又是那个李蔷干的，这些天她都以弄坏丁敏的东西为乐趣。
丁敏突然害怕起来，要是演讲稿被她毁了怎么办？
丁敏在恐惧里迅速翻动抽屉，总算找到了那个笔记本。笔记本已经被水泡过。
丁敏打开本子，笔记本的纸和稿子已经被水发泡，字迹有些已模糊，稿子和笔记本的纸已死死粘在一起，根本无法看清。
丁敏心中怒火起伏，抿紧唇，起身，冲出教室。
李蔷正和几个朋友在操场闲聊。
李蔷没有注意到丁敏的逼近，冷不防地挨了一耳光，脸立刻红了半边天。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又一个耳光重重打在另一边脸上。
李蔷现在的模样用一个广告词形容就是——苹果熟了！
李蔷回过神来，一群人拧扭在一起，打成一片。
石烨走到华育中学门口，有些犹豫不前。
真凌在旁边鼓劲：“你不是胸有成竹地说要为上次的鲁莽向丁敏道歉吗？又没勇气了？”
“我觉得她不会再理我了。”石烨的睫毛压得很低，一层薄薄的阴影漏在眼睑上。
真凌拽着石烨往校园里走。
走到操场的时候，看到有人在打群架。
“喂，那人好像是丁敏啊！”真凌瞪圆了眼，望着石烨说。
李蔷的狐朋狗友们把丁敏的手脚扣住，一个人一脚踹在丁敏背上，丁敏身体失重，跪倒在地，想站起来，却被几个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李蔷一想到眼前这个可恶女人以前是如何侮辱、耻笑她，仇恨和怒火就不断从心底往头顶冲。
李蔷讥笑着说：“从我的脚下爬过去，说不定我们会答应放了你。”
丁敏一听，仿佛一枕黄粱，有种荒唐感。报应！果然是报应！
她还记得，李蔷极力讨好她、韩靖丽、夏琪，想加入她们三人——这个学校最有影响力的女生第一集团时，她曾向李蔷提出相同的条件。
丁敏无言地冷笑，倔强地抬起头，看见石烨和真凌正向这边走来。她仿佛不认识石烨一般，缓缓地回过头。
石烨快步奔过去，一拳打在李蔷面门上，愤怒地说：“我不是警告过你吗？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啦！”
李蔷踉跄几步，看见石烨提着两只拳头又要过来，吓得浑身打战，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赶紧逃跑了。
丁敏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白色的病床上，石烨坐在病床边看着她。
石烨说：“打架这种事，不适合你的，以后我帮你就好了。”
丁敏突然想起演讲比赛快开始了，急忙下床。
“你要做什么？”石烨问。
丁敏不语，向门走去，但因为脚受伤，行动缓慢。
石烨固执地背起丁敏，说：“要去什么地方吗？我带你去，这样也可以快些到。”
丁敏默许，她的头靠在石烨背上，心里一阵酸楚。
眼看比赛就要开始了，王寒急得焦头烂额，给丁敏打了无数电话，就是没人接，发去的短信也没回。
他站在演讲比赛入场口，目光在来往的人群中搜寻。终于，他看到石烨背着丁敏急匆匆地走过来。
丁敏蹒跚地走过来，拉着王寒的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们走吧。”
石烨站在入口处，看着丁敏离开的背影。
丁敏突然回头，微笑着说：“谢谢你。”
石烨淡淡一笑，想起了那个透着海的味道的女孩——丁子欣。
丁敏用粉底遮盖住伤痕，站在后台向台下看：有负责直播的摄像师、评委、密密麻麻的观众。
让她万分震惊的是，在观众席中，竟然看到了父亲和母亲。
丁敏指着第三排座位中间的位置，用不可思议的口吻对王寒说：“那是……那是……”
“你的爸爸妈妈呀，”王寒说：“我认为这件事应该通知你的父母知道，所以……没经过你的允许，对不起。”
“谢谢。”丁敏感动得有些想哭，笑着说：“你也快去坐着，为我加油吧！”
耀眼的灯光下，丁敏站在台上演讲，她精神焕发，情绪饱满。
王寒坐在台下，仿佛看到了那个在开学仪式上代表全校学生讲话的丁子欣。渐渐地，丁敏的形象幻化成白色和蓝色。
白色是白蝴蝶，蓝色是海。
“家庭对于孩子来说是……是……”丁敏的演讲突然出现结巴，额头急出了汗珠，不知如何讲下去。
台下的人开始面面相觑，谈论着这个选手奇怪的举动。丁敏的父母急得手心出汗。
“家庭对于孩子来说是……最重要的……成长之地。”丁敏镇定下来。
“今天演讲大赛的主题是‘家庭与子女教育’。我也不是什么大学者、大专家。我作为一个孩子，我想从我的角度谈谈我对父母教育的感受……”
和稿子不一样！王寒心中一惊，丁敏难道你想即兴演讲？
丁敏：“我的父母和许多家长一样，提倡‘只要成绩好，其他就什么也别管了’，把分数作为评价一个孩子的唯一标准。当然，家长这样做也有他们的难处，因为社会只给了‘分数’这个唯一的评价标准。但是站在孩子的立场上，一直活在这样一个单一的评价体系中，孩子的很多个性都会被忽略。”
丁敏继续演讲：
“赫尔巴特认为，教育的本质就是以各种观念丰富儿童的心灵，把他们培养成具有完美的道德品格的人。我不是教育家，所以我也无法去评价他的教育思想是否很好，只是‘以各种观念丰富儿童的心灵’这几个字却很打动我……”
“天生我才必有用，任何人都是有长处、有价值的，只是每个人的长处不一样而已。所以，请家长们再有一点耐心，发现自己孩子的长处，不要忽视每一个孩子，因为社会属于我们每一个人！”
全场安静无声，突然响起零星的掌声，渐渐的，掌声四起，最后，掌声雷动！
丁敏的父母激动地站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异口同声地喊：“好样的！我的女儿！”
他们来到后台，帮丁敏拿东西、送水，问寒问暖。
父亲低下头说：“对不起，我们以前很多地方做得不好。”
母亲也低下头说：“对不起……”
丁敏转过身，泪水夺眶而出。
王寒跑过来，对丁敏的父母说道：“叔叔阿姨，我们还要去见老师，请你们二位等等吧。”
丁敏跟着王寒走出后台，来到一个空旷的小坝。
王寒说：“这没人，放声哭吧。”
王寒一说完，丁敏就哇哇大哭起来。
王寒看着丁敏泪流满面哭得很是伤心，却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丁敏一边抽噎一边责问：“好不容易又被父母重视了，心里感动得想哭不行啊？”
李蔷因聚众殴打同学而遭到休学处理，她很不服气，说是丁敏先动的手。
但根据目击证人——真凌的证词：“事情的起因我不清楚，但我的确看到李蔷带一群人殴打丁敏。”
真凌这样的好学生都这么说了，那么事实到底怎么回事就已不重要了。
在学校，只要学习好，什么都是可信的。
学生之间打架这种事，学校很多时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大问题就不会管。李蔷这次遭到重罚，还在于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架，学校要是不管，万一传出去，学校的脸往哪儿搁？
一周后，演讲比赛的结果出来了——丁敏获得第二名。
丁敏有些泄气。
王寒安慰她说：“评委要是知道你是即兴演讲的话，你一定拿第一。”
“啊。”丁敏闷闷不乐地说。
“给你听一样东西。”王寒拿出MP3，给丁敏带上耳机。
优美的旋律如水，缓缓流进耳朵里。
这是……钢琴版的《Alittlepain》。
“是你弹的？”丁敏瞅着王寒说。
王寒点头。
丁敏跟着音乐唱起：
愿你察觉
我永远在此将你守候
即使未来将会改变
我也永远在此守候你
不停呼喊
我的心一定能追溯而去
只愿曾经的自己早日苏醒
无需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