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朋友之意(2)
我艰难地说,可是你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呢?还有你们的女儿呢?你都能抛舍得下。徐小月冷笑说,你还真是一个好兄弟、好朋友啊,倒会替我们着想。
我咳一声,早就没了说话的勇气,不知何故,在她面前我竟然有心虚。
徐小月说,你以前帮过我们,我谢谢你,但是你最好不要再插手我们的生活,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了,请你回去转告倪不迟,如果他同意离婚,我会给他一笔钱,让他下半辈子都过得衣食无忧。
我呆呆地看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慢慢明白岁月的魔力不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外表更能改变一个人的灵魂。
接下来的饭吃的索然无味,临别时,徐小月说:出于朋友关系,我再告诉你一个信息,天宝集团投资开发的五星级酒店正在我这儿设计。你自己比我清楚,我们一样虚伪,但是在利益不相关的情况下,我倒愿意继续与你做朋友。
九
人生如戏,我们都是装着面具的戏子。落下的一幕如同无声的默片被尘封在记忆的角落,只见人影晃动,面目模糊。我们来不及回味,人生的大戏便又起一幕,我们便换上不同的面具粉墨登场。
我带着马丽约王仕途出来喝酒,王仕途一见马丽就两眼放光,在来时的车上我半开玩笑地提醒马丽,切不可在王仕途面前拿腔拿调,有些时候需要放开一些。马丽很不满地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又不是三陪女。我哈哈一笑说,这家伙似乎对我有些意见了,不然为什么他们这么大的项目要开却不通知我呢,你就当帮我一次吧。
马丽说是说,但在酒桌上的表现确实可以称得上专业,王仕途的玩笑越来越下流露骨,马丽一概巧笑情嫣,风情万种,把王仕途弄得瘦脸开花。王仕途又与马丽碰了一杯后批评我说:“唐正啊,你们有马小姐这样的人才何愁企业不兴旺发达。”马丽又敬他一杯说,王总可真会开玩笑,要是我下岗了,王总可接受我去你们公司去打工么?就算跟王总倒倒开水扫扫地也好啊。
王仕途乘机抓着马丽的手说,好啊,只要唐正舍得放你走,你明天就来我公司上班。我心中怒极,想他妈的这个马丽刚才还跟老子装纯情贞洁呢,这会儿倒就迫不及待地要改嫁别人了。
喝完酒,王仕途显然意犹未尽,提议想听听马小姐的歌喉怎样,我们当然要同意的。王仕途去卫生间时,红着脸满身酒气的马丽对我说,你可看到了,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这个老王也太他妈的好色了。我笑笑,心想江湖人称王仕途酒色双绝当然不是浪得虚名,只是你马丽不全是为了我吧?只怕也有先栽下一棵梧桐树将来好攀高枝的准备吧。当下说,是的,你很专业,非常的敬岗爱业,等这事搞成,我报上面给你2个点的提成。马丽将手搭在我大腿上,将嘴几乎凑在我脸上说:“去你妈爱岗敬业,当我才三岁呢?我做这一切可真是为了你。”她吐气如兰,眼神迷离,想来是喝多了酒开始发情了。又或许是以前的玩笑开得过分,在她的心底留了痕?我砰然心动,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以后倒要对她好一点,说不定就真的能为我所用。
正好王仕途进来,我忙推开马丽。王仕途小眼中精光一闪却只装着没见。我们又杀向KTV,我让马丽陪王仕途跳舞,王仕途说这样不好吧,马小姐可是你的人,我不敢过分啊。还没等我说话,马丽就贴上去了说,王总说话可真难听,我虽然结过婚,但从来就不是谁的哦。她拉着王仕途跳舞,我跟他妈的店小二似地帮他们做好服务工作,他们要喝酒我给端杯子,要唱歌我给拿话筒,要抽烟我给点火。而且我干得笑容满面,似乎干得很快乐,天知道我心头正在骂娘。
王仕途抱着马丽说,唐正你别他妈的装了,自己点一个小姐陪陪你吧,马丽则靠在他身上似乎陶醉了。我想也是,如果自己这样反倒让王仕途有想法,想想说我再叫一个朋友过来就是,当即打欧阳悦的电话。欧阳悦定是听到我这边歌舞升平,酸溜溜地说:“哟,唐大经理升官了,定是在庆祝吧,怎么还能想到我呢?”
我笑着说:“别扯蛋了,我们在江州故事唱歌,快过来。”
欧阳悦拿腔拿调地说:“你让我过来我就过来啊,我多没面子啊。”
我偷眼去看马丽和王仕途正在亲密地说说笑笑,头凑在一起唱“你选择了我,我选择了你。”不禁心头火起,对着电话说:“你爱来不来!”然后啪地挂了机。王仕途嘿嘿地笑说:“怎么,你的小情人不听话了?”
我差不多只用了0.1秒钟就换上了笑脸,说:“什么小情人?不过是一个以前给我送过材料的比较熟的业务员。”
马丽终究不胜酒力,冲向卫生间要吐,我让小姐去陪她。乘这个间隙,我对王仕途说,王哥,你可不够朋友啊。王仕途说怎么,马丽真是你的人,你早说嘛,早说我就不会让她陪我了。我心头怒极,想你狗日的就算知道只怕下手更狠。我哈哈大笑说,什么话,我是说你们要新开一个酒店项目却不让我知道,你说你够不够朋友。
王仕途一愣哈哈大笑说,原来是这事啊,我说呢,你狗日的升了官许多天都不照面,一听说这事就请我吃饭了。我检讨说,真对不起王哥,我们是什么关系,是兄弟啊,这几天不是一直忙么又回到总部去开了几天会才回。我是想我们是这么长时间的兄弟了,想来晚几天你也不会见怪的。
王仕途点头说,嗯,不错,我们毕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公司是有这事,不过这事不归我管啊,这是高总亲自操作的项目,我不方便过问啊。我心中几经酝酿,或许他说的是真的。我让赵强问过他们的工程部,就连工程部的人都不知道,或许王仕途真是没有插手。
我忙说,能不能帮兄弟一个忙,操作一下呢。
王仕途为难地说,唉,这个事我不太方便插手啊,你知道我其实也只是一个打工的哦。
我心头暗骂这狗的王仕途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给了他那么多好处还想着伸手。正说着马丽摇摇晃晃地从卫生间出来,一把扑倒在沙发上偎着王仕途,抓着他的双臂说,王哥,你就帮帮我们撒。王仕途哈哈大笑,搂着马丽说,我当然要帮你们了,只是不知道如何帮啊,如果公开招标按以前的程序走就没有问题,如果不是可就不好说了。
我心中一喜,还是他妈的美人计厉害,这家伙终于松口了,我说王总,我有一个想法呢,想请你支持一下,前期我经手的,现在是赵强任项目经理的加州花园呢过两天要封顶了,我们想搞一个简单的仪式,到时你请高天宝高总来参加一下,你看如何。
王仕途仰着头想了半天说,可以吧,我试试看,高总这个人不是那么好请的哦。我们正聊着,马丽从卫生间出来说:“唐总,你的那个小情人还没来啊。”
我说:“可别乱说,我可从来没有什么小情人的,你要是宣扬出去了,别害我再也找不到老婆了。”
马丽切一声说:“是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应该再找一个老婆了。”
我苦笑说,像我这种人哪会有人会嫁?
正说着,手机又响了,一看正是欧阳悦打来的,她说:“还是你是大爷,我已经到了,哪个包间?”
我嘿嘿一笑,报了房间号给她。果然一会儿她款款而至。王仕途的色眼又放光地说:“哇,这个业务员一看就不简单哦。”
我把他们进行了一下互相介绍,然后他们又互换名片,就如同两个骗子在交流心得。马丽与欧阳悦四目相对,都用极快的速度把对方进行了一次扫描。马丽干练清秀,欧阳悦丰满妩媚,如果她们是坐台小姐的话,估计会成为娱乐城的花魁。此刻两个女子端起酒杯互敬,口中说出的话都甜得蜂蜜似的。
王仕途悄声对我说:“啧啧,你听听,女人都是天生的外交家,她们都是公交高手啊。”
我微笑地看着两个女人虚假地你来我往,心想谁说不是如此呢?我被欧阳悦攻下了,想来你也绝对经不起马丽的轰炸。在美丽的女人面前,男人最大的弱点就是你是一个男人。
我请马丽跑舞,马丽身材曼妙,腰肢柔软。她在我耳边说:“这个欧阳悦长得可真是漂亮,你很有眼光嘛。”
我说:“是吗?我倒觉得你漂亮些。我和她真的没什么,喊她来不过是我不想当你跟王仕途的灯炮。”
马丽说:“你少来,明明是你让我好好招呼王仕途的,这儿倒说起我来了。”
我呵呵一笑说:“是啊,我们都是在逢场作戏而已。”
马丽冷笑说:“你这样想,我看那个欧阳悦倒未必这样想哦。”
我转着去看欧阳悦和王仕途,她正与他一起唱“想你想你最后一次想你,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一曲终了,我们为他们难听的演唱鼓掌,欧阳悦跨张地说谢谢,然后亲密地坐在我身边,挽着我的胳膊对马丽说:“马丽姐,你们家王总的歌可唱得真好。”
马丽一愣,俏脸有三秒钟的发青,然后才说:“王总可不是我们家的。”
欧阳悦说:“啊?还没结婚啊?我看你们俩挺般配的,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家人呢,嘻嘻,对不起啊。”
王仕途已经四十出头,瘦削而又模样显老,马丽粉雕玉琢的一个美人怎么看也不能说与王仕途“挺般配”。我挣脱她,呵斥她说:“可别乱说,马丽的老公可是在美国当博士的。”
欧阳悦故作俏皮地伸一下舌头,作天真状向马丽道歉说:“真对不起啊,我说错了话。”马丽很快掩饰了自己的恼怒,向我瞪了一眼,说:“没事,我看你跟唐总倒是挺般配的。”
欧阳悦说:“真的吗?我前几天还去过归一寺算命,门口那老道士还说我跟唐正有夫妻像呢。”
这次,马丽再也不掩饰她讥讽的目光了,我心中开始后悔,喊欧阳悦来可能真是一个错误。正在唱歌的王仕途也兴致勃勃地掉头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欧阳悦抢着说:“我刚才误会了你跟马丽姐是一家呢,我说你们挺般配的,结果哪知道原来你们还不是,哈哈,对不起啊王总。”
王仕途深情款款地看一眼马丽说:“你真的觉得我们挺般配?”
欧阳悦又抓紧我的胳膊说:“那当然,你们一个郎才一个女貌,要不我怎么会误会?”
王仕途哈哈大笑,扯着鸭公嗓子大声地又唱:“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
马丽脸色铁青,向我投来狠狠地一眼。也不再与欧阳悦虚伪地亲热了,但是欧阳悦丝毫不以为意,吵着要与我摆骰子,比喝酒。
很晚我们尽兴而出,王仕途跟我走在后面,悄声对我说,这个马小姐还真是漂亮啊,我真有些喜欢她了。我都差一点忍不住给他一拳将这狗日的打翻在地再踩上一脚。但也只好赔笑悄声说:“是吗?想泡她,那可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王仕途大笑说:“对,我会努力的,就算泡不上,这个过程也是很美妙的。不如我去送马丽?”
我只好说,当然好了,只是会不会太麻烦了你?王仕途说:“不会,不会,这只是一个开始嘛。”
我们走出KTV门口,不断有男男女女出来,人人都是红光满面、个个浑身荷尔蒙分泌旺盛,这个城市一切都是冰凉的,唯有欲望火热——可是谁又说城市的活力不是依靠这些欲望才能点燃呢?欧阳悦热情地扶着马丽走向王仕途的车,然后我们看着他们的车亮着红红的尾灯消失在城市森林中。欧阳悦说:“我们也走吧。”
我冷笑说:“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欧阳悦说:“你开什么玩笑?”
我重复一遍说:“我明天还要起早床,我不能送你了,你自己打车走。”
欧阳悦冷笑说:“你的那个梦中情人说不定这会儿正躺在王老色鬼的怀里享受呢?你就别想了。”
我大怒说:“你混账。”
欧阳悦冷笑说:“最混账的是你,因为是你最想舔老王的屁股。而我又犯贼,一心只想着跟你在一起。”
我突然没有了怒火,只有彻头彻尾的疲惫,愣愣地站着发呆。欧阳悦自己招手拦下一辆车绝尘而去,我如同一个走失的孩子茫然地措地站在街头而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良久,我发动汽车,漫无目的地开上城市的街头,不知不觉竟然开到了马丽家的楼下。她的家也只有她一个人住,我看着她家亮起灯光,有人影晃动。但我在楼下没有看到王仕途的车。我忍不住掏出手机,拔通她的电话,她良久才接。我说:“你还好吗?”
马丽说:“还好,刚洗完澡准备睡的。你不陪欧阳悦,给我打什么电话?”
我说:“我是有些担心你,王仕途。。。他没怎么你吧?”
马丽说:“你少操一点心吧,他也算是身份的人,你怕他强奸我?好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关机了。”
我想说我就在你家楼下,我想上来看看你,但是说出口的却是:“没事,就是问你有没有事。”
马丽说:“谢谢,我没事!”
然后,我们就都不说话,彼此气息相闻却无人言语。良久,手机听筒中传来对方挂机的忙声。再抬头看,她家的灯已经息了。我想再打过去,却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十
传说世界上有三种情感是永恒的,一种是亲情,一种是友情,还有一种是爱情。混得越久,你就会对此越是怀疑。当你光鲜照人,春风得意的时候,你会发觉你这些感情都是存在的。可当我们寂寞孤独无助的时候,你却往往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痛苦的人。
2001年时候,我和赵雪租住在一间民房中,那时我最幸福的时刻就是下班回家后跟她一起做饭然后看电视做爱,那时我以为爱情是存在的。2003年,我们挣够了钱买属于自己的房子,我以为幸福已经被我圈在了家里。我接来乡下的父母,以为这样,我就可以亲情与爱情兼而有之,却发现赵雪与他们根本不能共存。父母终于还是回到老家,而赵雪居然打掉了我们的孩子——爱情与亲情正在如同手中的沙,你握得越紧,他们漏得越快。再回到家,你会发现这个由四面墙砌成的家不过是一个冰冷的外壳。房子是什么呢?是我们的栖身之所吗?能安置下我们燥动不安的灵魂和左冲右突的欲望吗?城市里,人人都在为需要属于自己的房子而打拼,你深处其中以为自己是安全的,其实你不过是将头埋入沙砾中的驼鸟。
我跑到加州花园工地,赵强已经正式顶我的位置担任项目经理了。但见到我自然是十分亲热的,包括手下的一帮工长们都热情地与我招呼。赵强说,不得了,大领导还记得回来探亲了。
我哈哈地笑着坐在我以前的位置,颇有一种回到老家的感觉。我从毕业开始就在一线工地上摸爬滚打,从技术员到工长再到项目经理,所打交道者无非是钢筋混凝土。我对赵强说,还别说,在写字楼坐班还真他妈的不适应哦。
赵强嘻嘻地笑着说:“人啊,都这样,这山看着那山高,怎么样?天天跟周红兵在一起,没有为难你吧。”
我呵斥他,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周红兵如今是分公司老板,我再怎么说也只是副手,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不和或者说我觊觎他的位置。于是让赵强把工地上的进展情况汇报一下。
赵强明白我要谈工作了,也马上正色说:“应该说进展顺利,过几天主楼就能封顶,质量上也没有问题。不过天宝公司的财务不好整,本来按合同应该支付的款项还没有到位,许多材料商与民工都在闹事。”我嗯一声,盘算如何操作这事。按理如果天宝欠我工程款我可以暂时停工,但是眼下要接他的天宝酒店项目,不宜把关系弄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