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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祸从天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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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最终,于涛还是搞垮了五道岭煤矿。五道岭煤矿倒了,银岭矿管会的元气也就大伤了。也就在这个时候,告于涛贪赃枉法的信件像雪片一样飞到了省城有关部门。

柯一平柯英明慌了,说实话,他比于涛还慌。他知道只要整出于涛的问题来,他这个省经贸委的副主任也就当到头了。所以,他才四处为于涛救火,在逢凶化吉时,他审时度势,及时地利用省纪委常务副书记于波的影响,挽回了形势。于涛不但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而且还摇身一变,由矿管会主任调任了银岭矿务局局长。本来要追究于涛的渎职、贪污、行贿等责任的,在柯一平、穆五元等人的精心操作下,于涛非但没有受到一丁点儿的处分,而且还官升一级,由副地级银岭矿区管理委员会主任升任为正地级的矿务局局长。

这一切,给举报于涛的那些正直善良的人们以当头一击:于涛是省里力保的人物,人家的问题上面是不会查的。所以,举报于涛的信件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一次,如果把整个银岭矿区包括矿务局、矿管会,还有利税大户八道岭煤矿等几十家煤矿、企业联合起来,组建成大型集团公司,再打着未来省委书记于波的旗号把于涛推到集团董事长总经理的位子上,岂不是我柯一平为于家人立的奇功一件?

到那个时候,别说于涛了,就连新上任的省委书记于波也会对我刮目相看的。你想想,他不重用我这个有功之臣,还会重用谁呢?

柯一平悠闲地用洒壶给窗台上的一片豆苗洒着水,那一根根白白的戴着绿帽的小豆芽正兴高采烈地跳着舞,争先恐后地往高里窜着。

柯一平柯英明看似悠哉游哉,内心实则是十二万分的不平静。也真奇怪,只要他面对这一片绿色,他的思绪就会像这豆苗一样疯狂地长着。每当他做事情毫不顺利时,每当他烦恼时,每当他心情不好时,他总会或站或蹲在一片绿色面前,这时候,他的心境就会意外地好起来。甚至,眼前的绿色会为他指点迷津,他会为之或信心倍增,或一下子就拿定了主意。

今天的柯一平柯英明也是这样。柯英明能不能干出一件在龙江省轰轰烈烈的大事情来,他心里的确没有把握。面对这一片绿色,他已经胸有成竹了。要想干成这件大事,那就要在国有大中型企业改革上下功夫。他瞅准了作为全省利税大户的银岭市八道岭煤矿。

八道岭煤矿这几年在全国劳模、矿长梁庭贤的手里是越干越红火。2001年,这个只有1800名职工的市办煤矿创产值4亿元、利税近亿元。他说啥也不明白,这同样的煤矿同样的人,为什么梁庭贤就能把煤矿办好,而且越办越红火,而于涛就越办越糟呢?于涛进银岭矿务局时,银岭局下属的8个国有煤矿中有5个盈利,虽然盈利不多,但也能维持全局十万多人的吃饭穿衣问题。

可于涛任局长才3年多,下属的煤矿十之八九都发不全工资了,有3个矿甚至都停工停产了。

怎么样才能把这个蛋糕做大呢?柯英明打算把市办矿八道岭煤矿等几十家矿和银岭矿务局所属八个矿、银岭市矿管会下属六矿合三为一,成立一个大型煤业集团公司。

可是,这样做显而易见的麻烦也不少。两家地级企业银岭矿务局和银岭矿管会人数最多,有近20万职工,可企业几乎都是亏损。而八道岭煤矿职工人数最少,且级别也最低,仅是个县级级别,可他们效益却最好,年产值达4个亿,利税突破了亿元大关。改革没有错,在WTO面前,更要改革,建立现代化的大型煤业集团,参与国际竞争,这也没有错。而且这些工作还是他柯英明的主要工作。

令柯英明最头疼的就是人事安排问题。按理讲,这个集团要以八道岭煤矿为主来组建,而梁庭贤肯定是当仁不让的董事长和总经理人选。

可是这个梁庭贤头上长角、身上长刺,是个不好管的角色。想来想去,他就想到了于涛。于涛是他柯英明这个难得机会的筹码,而于涛的堂哥于波则是他达到爬上经贸委一把手、副省长、甚至省长目的的一座稳妥的靠山。虽然于波两袖清风,可于涛的妈就是于波的婶娘。婶娘对于波可是有养育之恩的。不管咋说,拉住了于涛就是拉住了于波。

这样做最关键之处还在于扛上于波这面大旗。你省长能不看省委书记的面子?你主管企业口的副省长王一凡还不给我柯英明这个面子?你王一凡之所以能当上副省长,也有我柯英明的一份功劳呢。话又说回来了,你王一凡还能不给于波的弟弟于涛一个天大的面子?

面子真是个好东西,柯英明靠面子当上了省经贸委的副主任。可那些面子,说啥也没有省委书记的面子大呀!省委书记一旦认准了你,你就可能是省长、省委副书记。你也有可能有朝一日坐上省委书记的位子。就像陈刚书记,他离任时肯定要推荐于波当省委书记。于波和陈刚是啥关系?于波能当上副省级,这难道不是陈刚的功劳?

梁庭贤几乎不喝酒,偶尔喝那么一点儿也是为了应付上级领导和矿上的重点客户以及关系户、朋友。所以,他也从来没有喝醉过。可是这一天他醉了,他之所以醉是因为人为的因素。有人在酒里加进了麻醉药。

麻醉药使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近28个小时。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夜里12点了。

他终于睁开了紧紧闭着的双眼。这是一间医院的普通病房,顶上两个电灯中的一个正亮着,有几个小小的飞虫在灯管周围盘旋。地上摆着四张床,空着的三张床上啥都没有,没有花篮、没有水果、没有礼品盒之类的东西,只有自己的司机王永杰在床边一个小方凳上坐着,头枕在床头柜上睡着了,头下有一张彩色的报纸只露着一个角,上面是一张彩色照片,一对男女脱光了衣服搂抱在一起。

梁庭贤想,现在这世道真是乱套了,这些污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可以上报纸呢?他还感到奇怪的是,矿上有较为高级的病房,好几间单间病房都是给矿领导准备的,自己喝醉了酒应该送家里去,真要是病了也该在矿卫生所那舒适的单间病房里呀,怎么可以在这么一个地方呢?如果自己的病很严重的话,也应该在市里的医院里住,那最差也该住在两人一间的干部病房里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想起床,尿有点憋了,他要撒尿,同时,嗓子也干的厉害,试了几次想叫王永杰扶他起来都失败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吊着输液瓶,大葡萄糖瓶的水已经吊成半瓶了。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伸出手抓住了王永杰的衣服,王永杰一下子醒了。见到王永杰的样子时,他吓了一大跳,王永杰不但戴着大口罩,而且还戴着手套。这小子搞什么名堂?他在心里问了一句,嘴动了几动,还是没有说出话来。王永杰惊喜地问道:梁总,你醒了?

梁庭贤艰难地点了一下头,终于从嗓子里冒出了两个字:“尿……尿……”

王永杰扶梁庭贤起来,梁庭贤在王永杰的帮助下双腿伸到了床下。王永杰帮他穿上鞋后,一手高高举起了吊瓶,一手扶起梁庭贤。

医院的走廊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一个人,连灯都是灭的,好像不太长的楼道里除厕所里有灯光外,再没有灯光。他要问这是在哪里,可嗓子干得在冒烟,说不出话来。他停住了脚步看着王永杰,艰难地说了一个字:“水……”

王永杰扶着梁庭贤返回到了病房,坐在病床上,他把吊瓶挂在了铁架上后,打开了另一边的床头柜,取出了用塑料袋包着的一个碗和一个小勺子。他倒了半碗开水把碗、勺洗了一遍后又倒了半碗开水。他来到梁庭贤的面前准备用勺子喂梁庭贤喝开水,梁庭贤一下子推开了王永杰送到嘴边的勺,然后抢过了开水碗,王永杰没来得及说出“烫”这个字,一大口开水就送到了嘴里。果然是烫,他呼地站起来,“啪”一下子把碗扔到了地上,碗碎了,开水洒了一地。

王永杰二话不说,从一个包里掏出了一个水果罐头,急匆匆打开后送到了梁庭贤的手上。梁庭贤这才“咕咚、咕咚”几下把里面的水喝了个干净。

王永杰说:“梁总,吃点里边的梨吧。”

梁庭贤顺从地把罐头瓶送进了王永杰的手里,王永杰又把他扶着坐在床沿上。王永杰给梁庭贤喂了好几块果肉,他简直是狼吞虎咽。等王永杰把整个罐头喂完后,梁庭贤站起来了,他平和地望了一眼王永杰:“去……厕所吧。”

王永杰提着瓶子陪他走进了厕所,小便完之后听到一楼有争吵声。

梁庭贤问:“这是哪个医院?”

“这是青岭县中医院。”

“咋到这里来了?”梁庭贤惊讶极了,“跑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王永杰扶了一把梁庭贤,被梁庭贤一把推开了:“我没事,你回答我的话。”

“到病房再告诉你吧。”

梁庭贤干脆不走了,停在了厕所的门口转身对王永杰大声说:“现在就说。为什么戴个口罩?还戴个手套?说!”

王永杰太了解这位梁总了,他只好嘟囔说:“你得了传染病。”

“什么传染病?说清楚一点。”

“非要我说吗?”

“废话!”

“艾……艾……”

“艾,艾什么?”

王永杰这才坚决地说:“艾滋病。”

“啊?!你再说一遍!”

“艾滋病……”王永杰慢吞吞地重复道。

“胡扯!”梁庭贤三下两下扯掉了手上插的针,又把针摔到了厕所地上,气呼呼地边走边说道:“不可能!这简直是不可能!”

回到病房后,王永杰把床头上那张彩色报纸递到了梁庭贤的手里:“梁总,你自己看吧。”

梁庭贤吃了一惊,报上那对赤裸着身子的男女中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报纸是私印的,没有报头。头版头条位置是醒目的红色大标题:“著名的全国劳模、企业家梁庭贤嫖娼染上了艾滋病!!!”

梁庭贤感到全身的血一下子涌到了头上,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了。王永杰上前一把扶住了他,这才没有跌倒。王永杰扶着梁庭贤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梁庭贤才感觉到稍稍好了一点儿。他又拿起了报纸看,上面全是他和那个叫卢菩的卖淫女做爱的照片。

“这是诬蔑!这是陷害!”梁庭贤把报纸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王永杰拾起报纸,翻到第二版递给了梁庭贤。梁庭贤见上面是艾滋女卢菩的医院诊断证明。诊断结果是“HIV呈阳性”。

诊断证明下是一段盖有医院印章的说明:

经我院第一次用酶联免疫吸附测定法(ELISA)测定,说明存在抗HIV抗体。第二次经蛋白印渍法(Westernblot)进一步证实,第三次又重复作ELISA法检测,结果都为阳性。根据数次检测结果,患者卢菩系艾滋病病毒携带者。

梁庭贤站起来再次把揉成一团的报纸狠狠扔在了地上:“这是造谣。这是诬蔑!”

正说着,梁庭贤的助手、原八道岭煤矿副矿长、现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副总经理罗辑田走了进来,他扶着梁庭贤坐在了床上。梁庭贤说:“你不怕我把病传染给你?”

“不可能!我的老总。”

“你手里拿的什么?”梁庭贤见罗辑田手里拿着一沓诊断证明,问道,“我的诊断结果?”

“是的,老总。”罗辑田把诊断结果递到了梁庭贤的手里。

梁庭贤问:“这个结果可靠吗?”

罗辑田痛苦地说:“青岭县中医院的性病专科在银岭地区是惟一的一家,他们的诊断结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梁庭贤绝望地打开了“HIV呈阳性”的诊断书,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说:“辑田呀,我是被他们陷害的呀!”

罗辑田见他特别崇拜的这位铁汉子流下了眼泪,也情不自禁地哽咽起来:“大哥,我相信你,你在作风问题上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别说去嫖一个艾滋女,就是送一个天仙女给你,你也不会动心的。”

“可是……”梁庭贤真想抱住罗辑田大哭一场呀,可惜他现在不能了,他怕自己的病传染给这位十多年来与他同风雨共患难的好战友、好搭档。他的眼泪从那双饱经风霜的眼里流了出来:“辑田老弟啊!我怎么能说清楚这一切呢?”

罗辑田拉起梁庭贤的手说:“老哥,你先在这治疗吧,据性病专科的医生讲,刚传染上这种病,还是可以治疗的。”

“真的?”梁庭贤像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这病真能治?”

“哪有不能治的道理?现在科学这么发达。”罗辑田心里知道,这种病目前是说啥也不能治好的。可是他只能违心地这样说。

梁庭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从罗辑田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别碰我,小心把病传染给你。”

“哪有那么玄啊?哎,小王,你把口罩和手套扔掉,别搞得这么恐怖,只要不接触唾液、血液、****等,是不可能传染的。”罗辑田见梁庭贤也望着王永杰,便催促道,“快点呀!”

王永杰这才极不情愿地把口罩和手套装进了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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