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度假副本（四）

小博试完了音，翻开琴上的乐谱，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本乐谱正是因为维也纳世博会而风靡世界的《蓝色多瑙河圆舞曲》。

其实这首圆舞曲早在1867年普奥战争后就被创作了出来，其作曲者小约翰·斯特劳斯曾经在上一届巴黎万国博览会上公演，之后也曾经去过美国公演，而这首圆舞曲，在今年维也纳世博会上更是大放光彩，享誉全球。

小博曾经听过几次，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乐谱。

整首曲子有些长，他不可能全部演奏。

跳过序幕，小博挑选了第一圆舞曲的部分，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把乐谱摆正，男孩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邦妮，邦妮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对他露出了一个充满期待的俏丽笑容，用嘴型说“加油”。

为了不让女孩失望，男孩虽然有些羞怯，但还是鼓起勇气，把自己的小手放在简约大气的黑白键盘上。

第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餐厅里的窃窃私语瞬间停止了。

因为对曲谱有些陌生，最开始的几个小节，男孩的节奏掌握得并不太好，听起来相当的稚嫩，这让纷纷扰扰的声音死灰复燃。大概是因为座椅上的小孩，其他人没起哄表达不满。

小博的神情认真而专注，他并没有时刻盯着乐谱，而是在琴键上寻找灵动的乐感。渐渐地，他找到了一个欢快惬意的节奏，连带着小小的身体也不自觉地跟着乐曲摆动着。

圆舞曲旋律动人奔放，一股春天生机勃勃的气息从美妙的音符间油然而生，让人仿佛能瞧见多瑙河的恬静风光，岸边翩翩起舞的男女，衣袂飘飘，恍若一朵又一朵绽放的花朵般在河畔的青草地上，美好的场景跃然眼前。

在整首乐曲进入第一个小高潮的时候，餐厅里的声响渐渐平息。

所有人都注视着正在沉浸于乐曲弹奏的男孩。

其实邦妮在音乐上的天赋平平，但小博弹奏下圆舞曲的流畅度、节奏感以及能不能让人感到悦耳这是能感觉出来的，小博的演奏俏皮可爱，像是一个小男孩在跳着华尔兹的人群被迷倒，不由自主地在其中穿梭，像河岸上松树下抱着松塔跳动的小松鼠，像清晨唱着嬉笑悦耳歌曲的小鸟，又像河里自由跃动的小鱼，快活的景致让人怦然心动。

小小的手在琴键上灵巧地跳跃，男孩已经彻底投入其中，强拍生动灵巧，弱拍细腻隽永，零失误的发挥与控制得起到好处的节奏，显示出了男孩极高的音乐天赋。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音乐的感染，有一对夫妇站起来在餐桌之间的空地随着音乐跳起了舞。

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结的男人悄悄地走到了钢琴边上。

他有一头黄褐色的浓密卷发，凸出的鹰钩鼻，上唇留着两撇精心修整过的胡髭，几抹皱纹显现出男人已经不再年轻，他的身材微微发福，整洁的仪容仪表让人能感觉到他是一名有教养和社会地位的人。

他站在小博的身后，似乎对男孩的弹奏很感兴趣。

邦妮记得，他是在他们之后第一个进来的人，他和他的同伴坐在另外一个角落里，

第一圆舞曲并不算长，一曲终，餐厅里响起了轻快的掌声，有人连声叫好。

男孩的演奏，显然给餐厅里的人带来了愉悦的好心情。

中年男人主动坐了下来，翻开下一页，轻声对小博说着什么。

小博乖巧地点点头，他看着曲谱，男人的手先落在了钢琴上，音乐从他的手下流淌而出，这是第二圆舞曲的开头，男人的指法流畅娴熟，看来也是音乐方面的行家。

在男孩把乐谱看了几遍，停了下来后，男人即兴来了个收尾，对着小博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众人纷纷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老一少的互动，希冀两人的合作能带出新的花火。

或许是之前的弹奏让男孩得到了鼓励，小博此时并没有怯场。

男孩一只手轻轻地敲击着琴键，几个音符后另一只手也加入。

从c大调转d大调，升了两个半音让圆舞曲有了更为绚丽透明的色彩，层层递进的音阶，明朗澎湃的旋律让河畔舞会来到了一个高潮，难度比起刚才的第一圆舞曲高出了一大截。

中年人帮着男孩翻页后，顺势加入了男孩，四手连弹的配合在最初的时候并不算默契，但中年人显然很有经验，很快找到了男孩的节奏，并且带领着他完成了剩下的乐章。

两人从陌生到磨合到熟悉，给众人展现了多瑙河畔参与舞会的人们的开朗与热情，无法不让人驻足，一块贪恋着舞会欢乐清新的气息。

曲终人散，几乎所有的人站起来给两人拍掌。

小博不好意思地鞠了一躬，又有些羞怯地与中年人道谢。

每一个人都以赞赏的目光看着男孩，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不远处的角落，中年人归位，他的同伴拍了拍他，两人有说有笑的，时不时地看着小博和邦妮所在的方向。

“你太厉害啦，”邦妮眼睛亮晶晶的，崇拜地看着小博。

“你喜欢吗？”小博有些羞涩地看着邦妮。

“当然，我都要沉醉在其中了，太好听了。”邦妮大力表扬道，“爸爸妈妈还有兰妮姑姑、艾希礼姑丈说你都说你很有天赋，你以后一定是一个出色的音乐家。刚才那个叔叔跟你说了什么？”

“他问我之前有没有演奏过这首曲子，”因为感受到了太多的注目礼，小博不由得小声起来，“我说我以前听过，但这是第一次弹，然后他让我和他一起演奏下一部分。”

“哦哦，你们的声音都被掌声盖住啦。”邦妮笑眯眯地说道，心下却有了计较。

两人晚餐回去，邦妮就抓着瑞德和斯嘉丽，奶声奶气地给他们讲今天晚上小博在餐厅里弹奏钢琴的事情，着重说了一下有钢琴师欣赏小博的那一段。

斯嘉丽摸了摸小博的脑袋：“我就说我们小博有天赋，第一次弹就得到了全场的掌声。”

斯嘉丽总算可以下床了。

度过了漫长的晕船适应期，此时斯嘉丽适应了船上的生活，也不怎么头晕脑胀。

这几天她和瑞德也没有吵架，让斯嘉丽的心情飞扬，脸色也逐渐好了起来。

小博有点不好意思，“都是那位叔叔的功劳。”

“要是小博能跟那个叔叔学习就好了，”邦妮歪着脑袋，萌萌地看着瑞德和斯嘉丽，“我好喜欢他们一起弹琴呀。”

“这还不容易吗？”瑞德随口道，“让爸爸去跟他谈谈，让他在船上剩余的时间做小博临时的钢琴老师，”瑞德觉得只要有钱就成，谁也抵抗不住钱的魅力，何况这是女儿想要做的事情。

女儿奴瑞德会想尽办法满足女儿提出的一切要求。

第二天瑞德就真的带着小博去找昨天那位中年人，对他做出邀请。当然啦，瑞德可没有直接粗暴地展现自己那“价格你随便开我不在乎”的土豪气。

“我们不会让你白白教授的，无论小博的学习进度怎么样，我都会付给你这些天的辛劳费。”瑞德说。

中年人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想了想，婉转地说道：“其实不是钱的问题，是我的专精并非钢琴，而是小提琴，你的小孩很有天赋，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给他们找一个好一点的钢琴老师，假以时日，他定能成大器。”

“咦，”小博呆了呆，“可是叔叔，你的钢琴弹得真好。”

“那真的不算好，”男人笑了笑拍了拍小博的肩膀，“你是我见过最有音乐天赋的男孩，你的指骨很长，虽说你还没有长大，但我能看出来这就是一双弹钢琴的手，对了，谢谢你带给我一个美妙的回忆 。”他顿了一下，沉吟道：“这样吧，在下船以前我可以指导你，钱我也不需要了，希望以后你能好好练琴，不要埋没你的才华。”

船上只有一台钢琴，瑞德直接让人抬到了别的地方。

中年人只说自己叫约翰，让小博喊他约翰叔叔。

这一老一小每天就在临时琴房里练习。

其实刚刚开始的时候，小博还有一点不适应不能经常陪在邦妮的身旁，可是女孩鼓励他这么做，他自己也很喜欢音乐，希望将更好的音乐弹给女孩听。

每天听到他的琴声，女孩看上去都很高兴，小博更加卖力地学习。

短短几日，小博的进步神速，再一次印证了小博的音乐天赋，这让约翰尤为满意。

可惜的是，男孩是从美国来，他的家在奥地利，男孩的父母也不会同意让男孩这么小就出国学习音乐。

直到下船，两人依依不舍地道别。

中年人并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

但两人都没有想到，他们即将就在世博会再次相遇。

而这一次的船上短暂偶遇，也仅仅是他们缘分的开始，在博勒加尔·威尔克斯成名后，这一段奇妙的相遇也被传成了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