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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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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全在门口禀:“圣人,二殿下来了。”

沈灏立在垂帘下,听得圣人喊他:“老二,进来。”

李福全忙地打起帘子。

屋内点了龙涎香,紫檀描金钿字桌上,摆着半干的莲纹紫毫笔,及一纸才描了轮廓的莲花图。

圣人并不在这。

沈灏出声:“父皇?”

“在里屋书斋。”

圣人的声音隔着薄墙从里间传来,沈灏绕过紫檀嵌玉千字文围屏,踏入一方窄窄的圆门。

圣人正与中书令讨论,听到脚步声,从楠木雕花隔扇后伸出脑袋,招呼沈灏过去。

沈灏行礼,中书令与他作揖。圣人手执一筹画卷,在高低炕上坐下,问他:“新得来的贴,王献之的《中秋帖》,你少时喜习他字,多有研究,看看可是真品?”

沈灏接过书帖,帖上字迹飞舞风流,下笔熟练润秀,只需瞧一眼,便知是真品。

双手奉上,回道:“不敢下定论,但十有八九是真迹。”

圣人点点头,并未接,从炕头案几上拿了明黄奏折,道:“朕知你最爱献之草书,既得了这贴,便赏于你罢。”

沈灏谢恩。

圣人返过头又问他:“今日上朝时,你禀西南之事,倒叫朕吃了一惊。如何这般急,竟连你舅舅也不告诉,径直上奏了朝廷?”

沈灏一愣,答:“这样的喜事,自然要头一个告知圣人。”

中书令梅荣附和道:“王爷说的在理。臣虽与王爷攀的舅侄天恩,却终归是一介臣子,不宜过多干涉王爷职下事务。”

圣人轻轻一挥手,示意梅荣坐于炕上,隔着案几,遥应道:“你倒自谦。他一个毛头小子,大小事宜,终得依仗你。”

梅荣乃德妃之兄,归职中书省,总领百官。梅家五代贤臣,为五大世族之首。

沈灏微躬腰,手垂双袖,“父皇教训得对,是儿子错了。”

圣人端茶,亲自递给梅荣,“这是今年上贡的蒙顶云雾,你尝尝。”

梅荣诚惶诚恐接过。

圣人回头问沈灏:“你错哪了?”

沈灏答:“大坝虽已筑成,收尾准备却未做好,巡视检察未确认,接到折子,未与舅舅商议,总共三处错茬。”

圣人问:“那你说,该罚还是该赏?”

沈灏犹豫半秒,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该罚。”

圣人任由他站着,也不搭理。吩咐人拿了六博棋,与梅荣下棋。掷焭行棋至一半,指着棋盘局势问沈灏,“可要骁棋?”

六博棋中,进行到一定位置,即可将棋子竖起,是为“骁棋”,骁棋后可吃掉对方一颗棋子,连吃两次,即可获博筹。

博筹多者,为获胜者。

沈灏扫了眼,道:“此处骁棋,只能吃掉对方一颗无用棋子,白白浪费。不如留到下次,能连吃两次,获博筹。”

圣人点头,依他言,落下棋子,待梅荣下完一步,当即做骁棋,获博筹,赢了这局。

梅荣恭维:“圣人棋术精湛,二殿下聪慧敏捷,臣甘拜下风。”

圣人摆手笑,“我们父子俩欺负你一个,做不得数。”

赏了梅荣一斛明珠与二两蒙顶云雾。 留沈灏用午膳,梅荣告退。

摆了菜肴上案,圣人并不动筷,随意瞧沈灏一眼。

眉眼间虽是柔和,却因为执政多年,眸底深沉,莫不可测,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抬眼见沈灏垂了视线,一副俊朗面容神情端穆。

圣人收回视线,这么多个子女中,只有这个是最像他的,无论身姿抑或处事风格,与他当年如出一辙。

苟不言笑,刻板认死理,倔起来的性子,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虽是如此,他倒喜欢得紧。这个儿子从小便严于克己,封王代管一州事宜,能力卓越,深得民心。

如若当初没有那个怪病,太子之位,定是要给老二的。

沈灏知道圣人定是有话要说,静静候着。

成年以后,他鲜有与圣人一同用膳的机会,像今日这般,还是头一次。

宫人夹菜,圣人朝李福全使了个眼色,李福全心领意会,将殿内的宫人都带下去。

席间只剩他们二人,圣人开口:“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要赏要罚?”

说的是西南之事了。

沈灏思忖,内心煎熬。

若错过这次的大好机会,往后再难遇到,这次上禀,他确实因为急于求赏而未来及完善收尾,但功劳还在,他尚能继续求赏。

禾生身份特别,他若给要她妃册之位,只能借助此次东风。

沈灏浅呼一口气,抬眸与圣人相对,神情认真:“父皇,儿子想求赏。”

赏是自然的。圣人抬手拿酒,沈灏忙地起身,接过苏瓷长嘴酒壶,细细斟满一杯。

圣人敛眉。

西南之事,朝堂众人皆密切关注,办成了大事,定要记大功。所随官员,皆要记赏,但老二这里的求赏,事关重要。朝中四派,一派太子,一派老三,一派中立,剩下的,就是老二这派。

论实力论名声,老二门下的门生最为得意,加之有梅家相助,轻易不能撼动。

他的江山,迟早是要传给后人的,谁能守得好守得久,谁才有资格坐这把龙椅。

他并不忌讳朝中结派。纵观前朝,明面上不许结党营私,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私底下抱做一团,最终导致内政混乱,民不聊生。

还不如这般清爽地挑明,反而能看得更为明白。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中,倒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圣人问他:“方才我当着梅中书训你,你可服气?”

“父皇为儿子好,儿子知道。”沈灏回原位坐好。

圣人叹气,“我知你要求什么。只是梅中书与你所求,定是相悖。他若得知,你以玉台州驻军监寺一职相换,求取旁的不要紧之事,定对你失望至极。”玉台州毗邻漠北与蒙古,驻军监寺一职,极为重要。

沈灏默然。西南工造,不止是他一人的事,舅舅相助他颇多,且之前早就示意,定要借西南求功拿下监寺一职。

沈灏答:“儿子心里有数,谢父皇关心。”

圣人看了他一眼,随即移开视线。直棂窗大开,正对月华楼,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璀璨夺目。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问:“你府里的事,朕多少有耳闻,从未见你与女子亲近,现反倒为了个女子来求亲,也是稀奇。”

沈灏顺势单膝跪下,求道:“阿耶,我只求她一个,别的谁也不要。”

难得听他唤“阿耶”,旁的子女为讨欢心,倒是时不时叫唤。看他这般模样,怕是动了真心。

圣人蹙眉,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手指一下下敲着案沿,道:“暂且应了你。下次秋狝,朕瞧过人了,再下旨赐婚。”

自是再好不过。沈灏拜谢,满腔欣喜埋在眸底,面上却并未表现。圣人瞧在眼里,问他:“两人相处,无大碍么?”

问的是他晕症。沈灏摇头,道:“并无大碍。”相反,他还想更进一步与她亲近。

圣人放心,想起一事,与他说:“梅荣的长女,你母妃曾跟朕提起,说是个才貌双全的好姑娘。”

沈灏一惊。梅荣长女梅秾枝,他记得的。梅荣曾有意亲上加亲,碍于他的怪癖,最终还是没能成功。怎么现在又提?

“虽好,与儿子却不合适。”

圣人没再继续说下去。两人安静用膳,膳后,德妃带小十三来找。

小十三一见沈灏,便紧抱着他不松手,圣人打趣道:“十三,今晚赖着你二哥睡,可好?”

圣人难得露出这般慈祥面容,许是因为小十三年幼失母,不由地多几分疼惜。小十三听了,笑得开心:“好啊,我要去二哥府里跟二哥睡!”

沈灏欲哭无泪。

旁边德妃插话道:“若真要去你二哥府上玩,也得等你病好了,才能去。”小十三有些咳嗽流鼻涕,太医开了药,病还未好透。

小十三不怕圣人威严,知道他是屋子里最大的,跑去抱圣人腿,“阿耶,等我病好,一定要让二哥来接我,好不好?”

他口齿不太清楚,含糊打着尾音,圣人看了眼黑脸的沈灏,将小十三抡起抱在膝上,“好。”

出了宫门,一路乘轿回府。禾生记着他昨日的嘱咐,尚未用膳,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早已饥肠辘辘。

沈灏心疼,赶忙唤了人上菜,端碗喂她。

禾生饿极了,嫌勺小,一口不够吃,让他换了大勺。沈灏舀饭菜递她唇边,笑:“幸好我是天家子,换做寻常人家,你得把人家家里吃空。”

禾生咽了咽,低头看自己的腰,因着他这一句,她开始猜想,是不是吃太多,腰变粗了?

张嘴问:“你摸摸,是不是胖了?”

沈灏凝视她的腰,启齿:“不用摸就知道。”

禾生吃得认真,被他弄得咯咯笑,转过头问他:“胖没胖?”

“不胖。”沈灏被挑了起来,不肯拿开手,眼神痴痴地望她。另一只手舀了汤,禾生凑上前,嗦唇去喝。却见他挪了方向,往自己嘴里送,抿了好几口。

禾生等他喝完,忽地见他放下汤勺,一把按住她脑袋,低头吻唇,舌头微伸,将她的贝齿敲开,汤汁汩汩喂到她嘴里。

她斜坐在他身上,满脸烧得通红,被他吻得浑身酥软无力。

挣扎许久才依依不舍地离了她的唇,眼神迷离,轻声道:“日不曾亲吻,竟像隔了大半年那般久远。”恨不得天天与她亲热,却又怕自己把持不住,放纵自己每五日一亲芳泽,却又觉得不够。

如此这般,实在难熬。

见她微喘着气,小心翼翼问:“我这样亲你,现在能受得住了么?”

耳边回响她的那声娇喘,挥之不去。

她认真想了想,比较最开始和现在的情形,点点头,“不会喘不过气了。”

沈灏看她朱红薄唇,面容微醺,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知道自己该定神了,不然又会失控。

扶她起身到椅子上坐好,告诉她赐婚之事。

禾生讶异,心头里说不出是惊喜还是尘埃落地的安稳感,一时间有些迷茫,想起秋狝之事,问他:“圣人要瞧我,意思就是要看我表现如何,对吗?如果我表现好,便能嫁你,表现不好,便不能嫁你。”

她的理解有些出人意料,却也不全错。沈灏夸她:“真聪明。”

他对她这么好,又那么想娶她,她一定不能让他失望。禾生下定决心,捞了他手,认真严肃:“我会好好表现,绝不会给你丢脸的。”

沈灏“嗯”一声。

复又想起一事,说了小十三要来府里玩耍的事。

禾生一听,高兴抚掌,将过几天明仪也要来府的事说出来。

沈灏眉头皱得老高。

勉强道:“这样也好,最好凑一天来,一次解决俩。”

禾生:“你不喜欢小孩子么?”

沈灏揽过她肩膀,笑:“若是我俩生的小孩,我自然喜欢。小十三和明仪都爱黏人,占了我与你相处的时间,我当然不高兴。”

禾生笑他耍小孩子脾气。

下午沈灏出门,梅荣在政事堂等他。

沈灏自知瞒不过,将今日求赐婚的事说出,梅荣果然眉头紧蹙。

“错过这次机会,恐怕太子和三殿下会发力夺了玉台监寺一职。”

沈灏早已做好万全打算,只是现在事情还未明朗,不便说出。只劝梅荣,道:“舅舅可曾想过,若此时我们拿了监寺职务,大哥和三弟的矛头定会径直指向我。我因已经封王,明面上没有抢夺皇位的资格,一旦有了动作,他们定会合起伙来对付我。”

梅荣问他,“可你迟早是要出面与他们争抢的。”

沈灏笑着看他,反问:“舅舅,我只问你,当初圣人为何不立我为太子?”

梅荣有些尴尬,答:“……因你不近女色,没有子嗣。”

沈灏点头,“但这一条,在争夺皇位的资质上,大哥和三弟便能压我一头。可现在不同,待我有了子嗣,届时再正式挑明,方为上策。”

梅荣又问:“那究竟什么时候……能有小世子呢……”

沈灏没了话。这个,他还真做不了主,得问她。

梅荣思忖着近日望京传闻,心想先求了婚事解决子嗣问题,确实也是重中之重。只是想到玉台监寺的事,还是觉得太过可惜。

沈灏看穿他心思,出言安慰:“舅舅,监寺一职,他们想要,便给他们,反正用不了几日,监寺之位,还是会落到我们手里。”

梅荣听他语气胸有成竹,知他不是个扯大话的人,没有十足把握,决计不会这样说。叹口气,也就不再惦记了。

·

禾生的手伤终于痊愈,央了沈灏带她出府去看卫林。

因着她的手伤,沈灏不放她出门,前些日子宋瑶上京,约定好的日子,却放了卫林和宋瑶的鸽子。

虽然写过书信解释,但她还是觉得过不去,约好的事情又反悔,不太好。

于是后来又约了日子,这次说什么都不能爽约。

沈灏正好要去瞧漠北四王子,便携了她一块往琳琅园去。

路上遇到沈茂的车马,沈茂因借卫锦之的计谋,争得了台监寺一职,很是高兴,见沈灏出行,想起上次的事,有些不甘心。

下了车马,堵了车队,跨步前行,挨着车窗,手指敲了敲以作示意,眼神往里瞄。

禾生挨着车窗,忽见一个人头凑过来,笑得不怀好意,当即吓了一跳。

沈灏愤然一甩帘子,将车窗捂得严严实实,撩袍下车。

他朝沈茂瞪一眼。

本来是不想理会他的,想着冷他半刻,他自会知趣走开,没想到这个弟弟如此恬不知耻。

沈茂笑嘻嘻地打招呼,“二哥,我还以为你故意不理我呢,害我伤心好久。”

沈灏垂下视线,触碰腰间佩剑,捏了剑穗在手里摩蹭,“三弟,有这闲工夫,不如多操心下州东的政务,底下人弹劾你的折子,已堆积如山,你若想看,明日我便遣人抄誊几本,送到你府里。”

沈茂噎住。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却只能恭敬奉承。眼珠子一转,往沈灏胸前拍一下,哈哈笑:“二哥客气,三弟我这就回府处理州东事宜,不挡道了,立马给二哥让出条通天大道来。”

沈灏懒得理他,上车吩咐人继续前进。

待车马走了,沈茂也交待人掉头回府。袖子底下抽出刚才从沈灏那里顺走的巾帕,洋洋得意。

平日看他总用这巾帕子,也不知有什么稀奇的。展开一看,竟是个四不像的刺绣,实在无法入眼。

回了府,沈茂没说路上顺人帕子的事,献宝一般将帕子递给卫锦之,问:“你说这巾帕丑不丑,是不是已经丑得让人傻眼?”

卫锦之低头细看玉台地形图,余光瞟见巾帕上的刺绣,心头一滞,捏了帕子在手,盯了许久。

沈茂见他发愣,面上神情僵硬,似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推他一把,“喂,这么丑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换做平时,卫锦之定会回一句“比你好看”,今日却难得地沉默了。

半晌,他抬头问,目光里含的是沈茂从未见过的欣喜。

“巾帕你从何得来?”

沈茂以为他魔怔了,伸手去扯帕子想要丢掉,他却紧紧捏着巾帕不肯松手。

沈茂退后一步,不敢说是从沈灏那里顺来的,怕卫锦之生气。

他双手撑着后脑勺,撇开视线,不敢看卫锦之的眼睛:“喏,就我一相好送的。”

卫锦之语气冷淡:“三殿下,说谎时要看着对方眼睛,语气诚恳,三分假七分真,方能骗人。让你对镜练了百来遍,你如今就这般敷衍我?”

沈茂砸吧嘴,怏怏看他,语气快速,几乎让人无法听清楚:“是我从二哥那里偷的。”

卫锦之听到“二哥”两字,问他:“这帕子是二殿下的?”

沈茂扭扭脖子,迅速一点头。

心里懊恼,就一时手痒,顺着玩而已。

本以为是什么名贵巾帕,原来是这么丑的物什,早知道就不偷了,省得还要被卫锦之一顿臭骂。

卫锦之没说话,忽地起身朝房里去,拿来一个锦盒,置于案上,取出盒内层层包裹着的东西——竟也是一巾丝帕。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她时,捡到的帕子。

扭扭捏捏的,应该是她闺中自娱自乐之作。

他从未见过如此丑的绣工,却也乐得将它带在身边。

只要是喜欢的人所绣,再怎么丑,也能当个宝贝一般。

两袭帕子一对比,卫锦之几乎可以肯定,上面的刺绣,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站起来,心情复杂,既高兴又害怕。

目光瞄到旁边倚床的沈茂,他一步步朝沈茂走去。

沈茂手足无措,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放,捂紧了脖子,瞪他:“不就拿了一帕子嘛,你别……别掐我啊……”

卫锦之俯身,一字一句,语气透寒:“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三殿下,这帕子,是否二殿下之物?”

可怜沈茂一个大男人,平日里舞刀弄枪打架骂人从不含糊,却在比他身量低上一截的卫锦之跟前,矮了脑袋。

“是二哥的。我立马就给送回去!”

卫锦之几乎欣喜若狂。雀跃之后,疑惑不解。

为何平陵王会有她绣的帕子?

脑海中几乎立马冒出一个答案,出于本能,他不敢去想。

他冷着声,语气有些激动:“三殿下,劳烦你去查一下,平陵王府里的姑娘,是二殿下从哪里带回来的,关于这位姑娘的所有事情,一件不落,我全要知道。”

沈茂急忙点点头。

甭管卫锦之发什么疯,要他查,他就查,查到天王老子身上都没关系。

毕竟,卫锦之发起火来,是比天王老子还要恐怖一万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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