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同一间地下搏击俱乐部
卡片在杨梅手心里刻下浓厚的凹痕,她再看向雷婧时,眼里只有直接的恨意。
“你去过?谁带你去的?带我去。”
雷婧胸前是杨梅抓住衣领的手,衣服皱着将呼吸和心跳簇拥挤压,九岁的过往全部被放到明面上。一切都是真的,父亲没有去远方,一切都是真的,他死在了那晚的搏击俱乐部。
那间地下搏击俱乐部。
但也许并不是过去那间。有阳光照耀的地方就会有阴影,或许并不是让父亲死亡的那一间。
雷婧反问道,“你去过?”
“我没有,你快带我去。”
“你没去过你怎么确定这是那里的卡?”
“我不会认错,就是这张卡,我爸有一张一模一样的。”
雷婧望着面前的杨梅,好像在看另一个自己。她想到杨梅为了拳击不管不顾心无杂念的模样,雷婧脑补了很多种可能。
“你爸,还在吗?”
“他死了。”
杨梅的干脆而快速地回答,雷婧追问道,“怎么死的。”
雷婧好像找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人,她的手覆盖在卡片正面,和杨梅的手握在一起。
杨梅强调道,“我不知道,反正我当他死了。”
雷婧停止去洗衣房的脚步,她去不了父亲的比赛,也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她到最后都没有和父亲敞开心扉把酒言欢。但现在她有这个机会,七年前父亲最后的气息正被掀开一角。
雷婧撒谎道,“你要去这里干什么?你爸去这里打过拳?”
·杨梅直接的眼神里忽明忽暗,“你带我去。”
“你告诉我我就带你去。”
杨梅甩开雷婧的手,却没有松开手里的卡片。她将雷婧拉到没人的角落指着卡片道,“你得带我去,我不能看他再害人了。”
杨梅出生在南边的一座小镇,喝凤凰单丛,吃肠粉海鲜。她一直不知道父亲是做什么的,有时候他身上会有鱼腥味,有时候他身上混着汽油和茶香,后来他身上都是药油味。
七岁那年母亲说,“你爸找到挣钱的路子了,我们以后不用愁了。”
那一年杨梅远离了大海到达庆成,庆成有长江,江风里有泥土味,却再也没有海腥礁石。这里也喝茶,喝茶也讲究,盖碗茶远近闻名,但杯里多是碧螺春和龙井,庆成人说是鲜爽留香,但杨梅不喜欢,她在梦里都在想澄黄的乌龙茶。
杨梅也不喜欢庆成的饮食,什么都带着辣味。而父亲却入乡随俗,顿顿都要母亲放辣豆瓣酱。
杨梅吃不惯,但杨梅的脾气越来越大。她不觉得现在是好日子,她怀念她出生的小城。
可杨梅每次生气父亲却格外高兴,“看看,这就是我女儿,就要脾气这么火辣。”
母亲担忧道,“你该管管她,女孩子脾气这么大以后怎么办?”
“以后怎么办?”
父亲说话间杨梅将手里的筷子砸向地面,砸倒了一旁的塑料垃圾桶,瓶瓶罐罐碰撞着滚出来。
父亲非但没有生气更高兴,“力气也大,以后打拳吧。”
“打什么拳?”
“女承父业啊,这行暴利。”
母亲也不太懂,只是暗暗觉得父亲的话不靠谱。但杨梅已经被父亲抱起来,杨梅闻着父亲身上的酒气排斥地推开,父亲却更加得意,抱着杨梅出了家门。
这是父亲平时上班的时间,杨梅第一次去了父亲在庆成工作的地方。满脸破旧的绿和破损的健身器材。门口的广告牌忽明忽暗,进门处的前台处没人,电脑屏幕也黑着。里边一个人都没有。
杨梅很难想象父亲是在这里给家里带来好生活。父亲指着沙袋对杨梅道,“你打打看?”
杨梅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沙袋用力就是一圈,手痛得发麻,沙袋却纹丝不动。但她一个眉头也没皱。
父亲揉着杨梅的脑袋,“不错啊,我找个人教你。”
很快杨梅见到她所谓的师傅,那个人穿着花衬衫戴着银色粗扣项链,上臂若隐若现的文身,衬衫里是一件黑色背心。脱下背心后,杨梅看见了他上臂的文身,纹身上是一个长发女人。
父亲道,“那是你师母。”
男人满身肌肉,教杨梅使用器械,只是这里每个器械都有个共同点,淡淡的灰尘和一股发霉的味道。男人也不是真的教杨梅打拳,他像在逗一只小猫。
入口处陆陆续续的人进入,杨梅以为父亲要开始工作,但奇怪的是进来的人并没有和父亲这头说话,他们一直朝里走,走的人越来越多后,杨梅开始好奇。
“里面是什么?这么多人进去了?”
父亲和男人只是对看一眼,谁都没有回答杨梅的问题。杨梅的答案是自己找到的。
杨梅下午放学早就会来此玩玩器材,有一天她趁人不注意溜进所有人走进的里间,发觉里间只是个换衣间,里边只有供一人洗澡的位置,根本容纳不了那么多人。
杨梅就在淋浴间里躲着,直到她听见重叠的脚步声,以及不时响起的“滴”声。
同时,她听见了缥缈的喊叫和欢呼。
雷婧喊道,“是这张卡打开的门后?”
杨梅狐疑道,“你没打开过?”
雷婧不回答,“然后呢,你爸不是打拳的,有文身的师父是?”
“他不是我师父,他应该也不打拳。”
杨梅后来发现门后别有洞天,那时候她不知道什么是拳击什么是赌博,杨梅只知道总有人会被从地下抬上来·,而父亲和文身男人数着的钱都沾着血。
雷婧颤抖着喊道,“你爸是这家搏击俱乐部的老板?”
杨梅被吓了一跳,“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那里有好多好多好多的钱,但我家并没有那么多钱。”
那些人来此都要给现金,杨梅看见父亲从文身男人手里拿过钱,只有那堆钱的一个零头。但父亲还是感恩戴德,“谢谢兄弟,没有你我哪能一天赚这么多,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后来呢?”
“后来有一天,那里抬出的人再也没能从医院里出来,而我爸,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