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湘水潇潇
传说中,当年尧因为欣赏舜的人品和能力,将亲生女儿娥皇和女英都嫁给他。情系民生的舜却不能给两个夫人更多家庭的幸福,为了百姓的安定,他南下湘水帮助除害解难。这一去就没有归期,娥皇和女英望眼欲穿,却没有舜的一点音讯,她们跋山涉水,千里寻夫到湘水边,得到的竟是舜逝去的消息。
姐妹俩哭啊哭啊,却唤不回夫君一个逝去的背影。九天九夜过去了,她们的点点泪水染在了当地竹竿上,以至成为现在的湘妃竹。浩浩的湘水,埋葬了两位痴情女子的尸骨,也将她们的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一代一代地传诵下来。
大约从这个美丽伤感的传说开始,潇潇湘水从华夏大地千百条河流中脱颖而出,深深地印在了人们的心田里。而关于湘水边的人物和故事,还在一个个荡气回肠地发生着。
杜甫的后半生大部分时间是在半饥饿状态下生存,他在雪天里挖过野菜,向朋友乞讨过粮食,目睹过幼子的活活饿死。在凄惨的人生境遇中,他也有过丰衣足食的时候,比如在成都、在夔州,他都过了几年安定的生活。然而物质上的满足永远不是杜甫的终极追求,每一次的衣食无忧都留不住杜甫奔波的脚步,带着一份“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济世情怀,他总是忍不住要再度踏上新的征程。他的征程只有一个目标,他要回到中原,回到他的故乡洛阳,回到首都长安,因为只有那里,才是他实现政治抱负的地方。不管是风烛残年,还是穷困潦倒,这个信念从不曾动摇过,中原始终是他理想之所系。这不,57岁的他带着“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的欣喜,又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夔州出发了。
他乘着船到了江陵,到了衡州,到了耒阳,遇上洪水,被困了好多天,差点送了性命。他本可以南下寻求亲友的帮助,过上稳定的生活,可是他调转了船头,准备北上武汉,希望着回到他魂牵梦萦的中原。
然而59岁的年龄,多种疾病的缠身,长期的郁郁不得志,杜甫终于倒下了。带着终究没能治国平天下的遗憾,带着对国家和人民的忧虑,杜甫死在了湘水那条小船之上。潇潇的湘水见证了诗人最后的困顿与激情。
也是这条湘水,目睹了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屈原苦难的放逐历程。
由于力阻楚怀王赴秦,屈原与楚国令尹子兰产生尖锐矛盾。子兰明知理亏,却在新上任的楚王顷襄王面前大进谗言,说了屈原不少坏话。屈原二度被流放,这一流放就是二十年。二十年来,屈原从鄂渚(今天的武汉)到岳阳,再回到鄂渚,又沿江从洞庭湖到湖南的辰阳、溆浦,再到汨罗江,这时候,这位62岁的老人听到楚的都城被秦军攻破的消息,于是怀抱石头投了汩罗江。
潇潇的湘水边,这个清瘦的诗人,孤独徘徊,步履蹒跚,他为我们留下了《离骚》、《怀沙》等一大批精神财富。他的悲情与愤懑,他的美政的梦想,他的对于故土的眷念,他的丰富的想象,他的苦难的求索,他的疾声呐喊,尽在这一个个血泪文字中。潇潇的湘水边,造就了这位伟人光照千古的不朽,拉开了楚文化辉煌的序曲。
屈原的悲和苦影照着另一位在湘水边困惑的少年英才贾谊。当才华满腹的贾谊从京城被贬到长沙,他不自觉地想起了前辈屈原,并用一篇《悼屈原赋》倾诉了心中的郁闷,也为这潇潇的湘水增添了又一道暗淡的色彩。
千年流淌的湘水,就这样,因为一个个人物苦难的命运,披上了灰色的外衣。直到一个青年的横空出世,终于掀起了湘水沉寂千年的惊天波澜。这个人就是毛泽东。
1911年,18岁的毛泽东得到父亲的恩准,终于踏上了远去长沙求学的路程。他步行了120里路,到达了湘江西岸,进了长沙城。
让他倍感兴奋的是,他第一次看见了报纸,以前他只看过书和杂志,没想到天底下还有随时反映天下大事的报纸。他一头扎到报纸、书籍中,疯狂地吸收着各种知识的营养。他报考每个学校都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但没有一个学校让他满意。他当过兵,在图书馆自学过,最终选择了长沙第一师范就读。
在第一师范,风华正茂的毛泽东如鱼得水,他结交了一批志同道合的同学,开展的读书活动有声有色;他得到了杨昌济、徐特立等老师的极大赏识和指点,获得了最佳的学习条件和最特别的学习关照;他倡导“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的生活方式,迎着风雨登山,在严冬里游泳;他积极读“无字的书”,假期里分文不带,徒步游学;他投身社会实践,兴办工人夜校;他组织印刷先进的革命言论,抵制袁世凯称帝;他认识了其后成为其知心爱人的霞姑——杨开慧;他发出了“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的豪言壮语;他组织了新民学会,一个进步青年团体正式踏上了中国的政治舞台.
潇潇的湘水窥见了少年毛泽东鲲鹏展翅的前奏,窥见了这个军事天才的第一次成功。1917年11月,长沙城内空虚,没有军队守卫,北洋军溃军傅良佐部2000余人逼近长沙城,城内乱作一团,人们纷纷逃难,学校也准备组织学生疏散。毛泽东先探到了北洋溃军又累又饿的消息,又看到他们迟迟不敢进城,敏锐地断定他们不知城内无守军的情况。于是组织学生军200来人,在当地警察的配合下,假充贵军,沉着冷静地与北洋兵谈判,一举迫降全部北洋兵,收缴了全部枪支,避免了千年古城长沙的一次灭顶之灾。当天的一师校志称毛泽东“通身是胆”。
通身是胆的毛泽东在1925年深秋时节,从家乡韶山南下广州,途经长沙。他再度站在了橘子洲头,望着滚滚北流的湘水,不禁忆起在一师的峥嵘岁月,一时诗兴大发,挥笔写下了不朽诗作《沁园春?长沙》:“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此时,毛泽东己走上职业革命家的艰苦旅程,他正在更为广阔的天地里体验着更为丰富的人生。
毛泽东成功了,他从湘水边走向北京、广州、上海、武汉,走向井冈山、瑞金、延安、西柏坡,再走向了全中国。
潇潇的湘水一定扬眉吐气,为她滋养了毛泽东这样的伟人和领袖;潇潇的湘水一定感动万分,为北方人贾谊对自己的一往情深;潇潇的湘水一定泪流满面,为不能呵护屈原、杜甫这样情系众生的文人。潇潇的湘水一定骄傲无比,为她流淌着华夏精神的命脉,为她身边无数儿女的壮志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