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落选
这份雄心壮志在第二天就被冷水浇了个干干净净。克里斯站起身，脸色黑得像下一秒就要把对面的投手拎起来抡一个过肩摔。泽村刚刚按照记忆中的握法勉强投出一个变化球，正喜滋滋等待夸奖，看到捕手的脸色也反应过来，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谁告诉你这些的？”
“月升。”
他老老实实供出同伙，耷拉着脑袋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看着克里斯的表情莫名感到一阵心虚。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没做错，壮起胆子反问。
“不行吗？”
克里斯叹了口气。“不是说不行。变化球对现在的你来说还太早了，就算学会了用处也不大。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把基础打牢，不要着急。”
“没时间了嘛……”
“什么？”
泽村小声嘟囔了一句，克里斯没听清，皱着眉走近几步。
“能和前辈搭档的时间没多少了啊！”
没想到对方着急的理由是这个，克里斯一时没反应过来，睁大着眼睛愣愣看着泽村，过了好一会感慨似的叹了口气。
“不必太着急这个，”他尝试安慰道。“如果一直在打棒球的话，我们总有一天还会相遇。”
“可是我想和前辈在赛场上搭档啊！”
刚说完泽村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朝前迈出一步握住克里斯的小臂，语调急切。“我听说一军还剩下两个名额，如果我和前辈都能进的话就可以搭档了。”
克里斯望着他充满期待的脸，垂下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抱歉，就当是我自私一回吧。”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泽村的肩膀，“我期待你的表现。”
另外一边，刚结束当天训练的月升被经理通知教练找他。他应了声，掏出毛巾随便抹两把汗便往办公室走去，在看到阴沉着脸的片冈和眼神乱瞟的阿尼曼鲁后下意识地感觉到哪里不太对。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你昨晚到底是去找克里斯了，还是去见你女朋友了？”
月升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与坐在侧边沙发上的阿尼曼鲁了对上视线。对方哭笑不得，从片冈看不见的角度夸张地比着口型。
不好意思，说漏嘴了。
“……”漏得也太快了吧！阿真和瑞希都没你菜啊！！
面前的片冈没有得到回应，脸色又沉了几分，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桌面。
“怎么不回答？”
月升眼神开始左躲右闪，在脑子里疯狂寻找弥补方案。
不太好办啊，也不知道阿尼曼鲁先生漏到什么程度。
事已至此月升心一横，干脆利落地低下头。“的确见了克里斯前辈，这个事情还没来得及报备。”
此时片冈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盯着月升的后脑勺重重拍了一下桌面，旁边的文件夹也颤抖几下。
“没有经过报备许可就私自外出，还在我面前撒谎！这就是你作为球队一员的态度吗！”劈头盖脸说了几句后又突然想起了另外的事情：“你还出去喝酒了？”
“这个我得澄清一下，”阿尼曼鲁赶紧出来，试图挽救一下月升岌岌可危的个人形象：“酒是我请他喝的，他没自己去买。”
片冈没有看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月升好像要在他的后脑勺上烧出个洞：“所以你真的喝酒了。”
肯定句。一锤定音。
阿尼曼鲁先生我求你少说两句吧……
原本还在顽强寻找弥补方案的月升这回彻底放弃思考，己方队友已经把底牌全掀了自己再挣扎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站直身体，在片冈的杀人视线下视死如归地点点头。
“是的。”
片冈气得发抖，但还有旁人在也不好发作，在办公室内来回走动几次后转过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月升。
“我很失望，”他说，“如果没有这件事情我应该把你列进一军的名单里的，但是现在看来不行。我不能容许一个违反规章制度的人上场。这个夏天结束之前，你就呆在二军反省吧。”
后面是如何走出办公室的，月升已经没有印象了。记忆像被剪断后重新拼接的影片，在片冈说完那番话后画面便转移到了寝室里。他躺在床上，望着灰白色的天花板发呆。窗外传来队友的吵闹，不知道是谁在讨论迟迟未公布的一军名单。不出意外的，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却再也没有先前的欣喜。
他没有后悔去找克里斯，如果再来一次，他觉得自己还是会把球筐丢给金田再一路飞奔。顶多在出去之前拜托谁去帮忙请个假，看起来也不是不能弥补的事情。
对了，还要记得翻墙回来之后直接回寝室不要让教练碰到。
但是到了现在，思考这些好像也没什么用。
他翻过身，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翻到熟悉的名字，在聊天框里输入一大段抱怨。即将按下发送键时拇指迟疑了一会，转头按下撤销。
做完这个多余的动作，他把手机丢到一边，继续盯着天花板，直到坂井从门口冒出头，喊他去集合。
“快点吧，教练让所有人都到室内训练场去，大概要宣布一军名单了吧……你怎么了？”
原本兴致冲冲的前辈看着他一反常态的样子有些疑惑，从门口走过来，在上铺边探出半个头。
“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他坐起来，朝坂井摇了摇头，“走吧。”
板井看起来还想问点什么，但看到后辈拒绝的态度也就没有多问，跟着对方离开寝室。
室内训练场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军的队员也早早到来，在队伍前边排列整齐。“全国制霸”的条幅在他们的头顶飘扬。看这架势其他队员都明白了教练的用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压低了声音畅想着最后两个名额到底给谁。月升静静站在人群中央，没有找谁聊天。晚到一会的东条有些奇怪，绕过杵在旁边的几个队员走过来。
“怎么了吗？”他关切问道，“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对方脸上的担忧太过热切，月升有些招架不住，及时偏开了视线。“没事，大概是晚饭又吃撑了。”
东条还打算追问时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他闭上嘴，转头看向队伍前方。教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队伍前面，威严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队员。
“现在，我来宣布升上一军的两位选手。”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早已稳居先发的队员情绪平和，月升还能在队伍的缝隙里看到他带歪的帽子。已经明白自己无能为力的队员此时垂下视线，却又竖起耳朵盼望着一个奇迹。那些在夹缝里挣扎的队员表情是最紧张的，一个个绷直了身体握紧了拳。月升看到斜前方一位名字对不上号的前辈额头边流下大滴汗珠。
会不会有我啊？
千万要有我啊！
拜托了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进一军吧！进一军吧！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有这样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上百人的社团，一军的名额只有二十人。卓越者自入学起便备受瞩目，平庸者努力三年依旧榜上无名。竞技体育的残酷在这一刻悄然展露在新生面前。
但这些紧张在此时都与他无关，被告知无法给予一军名额后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冷眼旁观队友的喜怒哀乐。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片冈终于开了口，瞬间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一年级，东条秀明，还有同样一年级的——”
他看到泽村踮起脚尖。
“小凑春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