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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02】要么就全家人揽着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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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年病倒了,烧到了四十度。

何美珍心急如焚,可带去医院医生说验血照肺听心摸肚一切正常,怕不是考试前焦虑综合症吧,也只开了些退烧药就让回家歇着。

回到家便是成天昏睡,任凭何美珍在耳边不断低语:“年年别怕,已经找老师补办了,没事了。”

她仍是整日整宿地在混混沌沌的梦里挥舞着双手,突然就大喊大叫着:不要撕我的准考证,不要撕。

过了一日又猛地从床上直起身子,开始收书包,说要去考试了。

何美珍安抚着她继续睡,再过一日才是中考呢。

而她晕晕乎乎中睡下又起来,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检查考试物件:2b铅笔、橡皮、尺子、签字笔、圆规……准考证。然后去睡,没多久又起身检查,复复返返。

何美珍这时才觉得,平日里真是拜得神少,临急临忙去黄大仙那给了香油钱又烧了高香,求得一枚护身符放进纪年书包夹层里。

也不知道这样临时抱佛脚,佛祖管不管。

第二日纪年退了烧,整个人却像褪了一层皮,脸色惨白地去考试,一连考了三天。最后一天考完,何美珍在校门口没等到她出来,却见到陆悠悠急急忙忙跑过来说纪年一交卷就晕倒了,同一个考室的裴烁把她背去了医务室。

她足足在家里躺了两周多,什么汤汤水水都灌不下,瘦得像棵枯草。

而后中考放榜,她差了两分没过一中录取分数线。

最后还是班主任帮着打探兼求情,学校看在她历年成绩以及拿过市里一些奖项,又有体育特长,才勉强破格收了。

但k班,就没有了。

青龙里19号小分队里,陆悠悠和林亚瑞一个压线一个托人交“茶水费”都进了一中,陈家栋意料之中考到了第三志愿四十八中。

而裴烁,则如愿以偿拿到了一中k班入场券。

大家都不知道纪年中考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她简直是撞邪了才会考前发烧,结果考成这样。

而她比以前变得更沉默了,去拳馆练拳有时还会走神,好几次躲避不及被打得嘴角乌青。陪练的教练私下里跟秦国富反映,觉得这个妹崽是不是故意让自己挨揍的啊,好像就是要用痛觉来让自己清醒一点,该不是魔怔了吧。

秦国富试着对她骂骂咧咧,不认真打就滚回家不要“阻着地球转”[1],她面无表情;又试过满脸笑成一朵花,讨好地递过去一支冰冻可乐说“攰不攰啊”[2],还是面无表情;更试过在宣传单上龙飞凤舞写着“老学员周年大回馈送课两节”,独独递过去给她“有着数益你喇”[3],依旧面无表情。

秦国富对着秦添和裴烁“拗晒头”[4],没办法了。而裴烁发现她最近好像特别嗜糖,一天到晚咬着根真知棒,去拳馆的路上、回家的路上、在窗台隔着防盗网看天发呆的时候……

真是走火入魔了。

-

这天,裴烁跟秦添打完球去拳馆冲凉喝沙示,顺路跟下课的纪年一道回家。一路上无话,看她扒开书包夹层拿出根真知棒塞嘴里,他若无其事地没话找话:“什么口味的啊?”

纪年沉默了一会儿,含着棒棒糖说:“可乐。”

过去一个月下来,这是她第一次跟他开口说话。

见他盯着自己,纪年别过脸去:“我只有一根。”

裴烁“嘁”了一声,放慢脚步,插着裤袋慢悠悠地答:“吃那么多,小心烂牙。”

他俩一前一后走着,三伏天午后小巷的青石板路面像是个煎锅,滋滋冒着热气,仿佛连影子都能烫焦。裴烁想着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却只觉得热得汗流浃背,凉都白冲了。

他低着头一下一下踢着小石块,一个用力过猛踢远了,便没了可掩饰尴尬的道具。他慢慢抬起手,指节擦过鼻梁,仔细斟酌着措辞:“那个……”

却听纪年在前面咬着棒棒糖低哑而含混地说:“那个人赌钱欠债,我没钱给他,就把我准考证撕了。”

裴烁怔了一下,脚步停在原地。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谁。

可是他实在想不出什么话可以安慰。一个考上了重点班从此被众星捧月的去安慰一个差点连一中都进不了的人,多少有点高姿态和假惺惺。

她“咔咔”咬碎最后那一点棒棒糖,糖棍在嘴角处上上下下。他沉默地背手拉开书包后袋掏出纸巾,走上前递给她擦擦唇边的糖渍:“嗯,都过去了……”

纪年舔舔嘴角,把糖棍拿下来用纸巾包起来,顺手塞进裤袋里。

都过去了吗?只有阿妈坚持离婚,从此一刀两断,才算真的过去吧。

“你呢?”她突然问。

“什么?”裴烁不知道她问什么。

“如愿进了k班,所以你自由了?”

他怔住了。

是的,按理说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选择在哪里生活,以及如何度过他的高中时光了。

例如,搬离19号楼,只要他想。

“嗨,懒得想这些,过段时间再说呗。”他满不在乎地笑笑。

她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说:“你真的是很懒诶,什么都不在意。”

他耸耸肩:“在意这么多做什么?提前做再好的规划又怎样,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本来就是徒劳无功的,与其白忙活一场,还不如睡多点。”

说完,他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仿佛真的是困了。

可是下一秒,又忍不住不经意地努了努嘴,清脆的口哨声划过寂静而悠长的巷弄,挣开头顶纵横交错的电线,直冲云霄。

是beyond的《光辉岁月》。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

两人再没说一句话,踩着影子走过一段漫长的青石板路进了19号楼,一级一级往楼上走。

-

在二楼转三楼拐角处,纪年一个抬头猛地刹住了车,后面的裴烁差点整个人撞上去,却看着身前瘦削的少女肩背倏地绷直,双拳握紧,整个人止不住在颤抖。

都过去了吗?

没有,根本没有!

裴烁也闻到一股浓烈呛鼻的油漆味,目光越过她的手臂看见302房的绿色铁门被泼了一大片血红色,还挂着一只死了的公鸡,被割了喉,张着嘴睁着眼血滴了一地,凝成黑色。

裴烁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怖的阵仗,双腿也有点发软,身上的热汗仿佛瞬间结冰,脊梁骨一阵发寒。但他下意识便跨前两步,用身子挡住纪年视线。

“先去我家,”他声音都有点颤,掏钥匙都差点手抖掉地上,却不由分说强行拽着纪年的衣袖拉她进屋。

关门,他立刻打电话通知大人,简短说了两句便收线。回头见纪年一脸苍白地站在窗前发呆,便进去倒杯水。

谁料出来时,见大门敞开着,纪年却已经不见人影!

裴烁冲出门,却见二楼拐角处纪年逮着一个男人扭打成一团!那男人一个转身挣脱,然后将她用力一推,她差点没站稳要栽下楼梯,幸好一把抓住扶手!

裴烁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叫一声扑上去,整个人压在那男人身上!

这时他才看清那张脸,居然是纪强!

纪强用手肘用力挣着,嗷嗷大叫:“年年,阿爸也是被人追债的!年年,你帮帮阿爸还了这笔,以后不会了,真的不会了!”

“还有以后?!”纪年两眼通红,牙关咬得脸颊凸起,太阳穴青筋尽现,“你还有脸称自己是阿爸吗?我差点连中考都去不了了!”

二楼有人上楼走过,奇怪地看着他们,走到三楼看到门口这番景象,赶紧低头急急靠着边上去,佯装什么也看不见,就怕惹事上身。

纪年觉得难堪,用力扯着纪强上楼进屋,开门时那公鸡发出的恶臭让她一阵反胃作呕。

“年年……阿爸也不知道债主怎么……”

不是他告诉“大耳窿”她们的地址,谁信啊。

纪年气得全身都在抖,却一声不吭地盯着纪强,快要把他盯出洞来。

纪强不敢和她对视,喏喏地说:“年年啊,就当阿爸同你借的好不好,我给你写借条?”

又突然瞥见一旁的裴烁,立刻觍着脸搓着手掌过去:“啊烁仔啊,你能不能也借叔叔一些钱?呀,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收集火柴盒叔叔还送过你几个啊,什么八仙过海、白蛇传……记得吗?”

“你还问他借钱?!”纪年冷着声带着颤音说:“你偷了人家手机和钱,怎么不先还了?!”

裴烁怔了一下,没想到没瞒住。

纪强不作声,偷偷挪到何美珍的卧室门口,却被纪年一下拽了回来。她这半年练拳,没长体重却长了力气,手劲大得很。

“你那是入屋抢劫,我早应该报警。”她突然转过身,拿起案上的电话。

“年年,年年……”纪强慌了,一下按掉电话:“阿爸不跟他借了,以后一定还他,一定……你先帮阿爸过了这一次,就一次!”

“一次?方才我在猫眼望出去就看到你在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要么就是你把家里地址告诉追债的,要么……”她像是突然恍然大悟:“这根本就是你自己演的一场大戏!”

“阿爸怎么会呢!阿爸不是这样的人……”纪强讨不到钱也急了,想要硬往卧室闯,“我就拿回你上次拿我那些钱……”

“那本来就不是你的钱!”纪年拦着不让他往前,“把钱给你那我们怎么过日子?!”

“你阿妈有铺啊,有铺就是有大把米!你叫你阿妈把铺头同那些货过给别人不就行了!”

跟纪强推搡中的纪年突然停住不动了,她像一个“啪”地断了线的木偶,一下子失了所有的支撑,垂下手去。

纪强顺势去推房门,却没想到门锁上了。他一下暴怒起来,再也不装低声下气,回身一把抓住纪年的头发就要将她往墙上撞:“死女包!拿锁匙啊!”

裴烁猛地想起那一晚纪年被爆头,等他反应过来伸手去拉纪强的时候,“嘭”的一声闷响,纪年的头撞在自己本能反应而交叠在墙壁的手背上。

他立刻用力扯开纪强:“纪叔,有话好好说!”

“跟他,有什么好说的。”纪年转过身来,脑门和手背都发红,额发盖不住那道浅疤,一条断眉又凶又彪。

下一秒,纪强骂骂咧咧地又要冲上去掌掴她,裴烁一把挡在他身前将他死死抱住,一边大喊着:

“纪年,走啊!走——”

可是纪年没有动,脊梁直挺,眼里淬着火光。

纪强像是只疯狗,裴烁觉得自己快抵不住了,目光突然瞥见那半开的大门,似乎有人影在疑惑地看着门外的红漆与公鸡,他用尽全力朝前大声喝道:

“林亚瑞!”

那人被震得抖了一下,目光透过铁门与他对上。

“愣着干嘛?!喊人啊——”他声嘶力竭道,满脸涨红,睚眦尽裂。

门外呆立的林亚瑞仿佛被敲醒,连声“哦”“哦”了两下,大步跑上楼拍门。

这边纪强被裴烁拦腰勒得胃疼,用力拿手肘撞他的背,但那少年如同一头倔强的牛,死死不松。

纪强口齿不清地喊着“痴线啊你”[5],一边将裴烁推去一旁的餐桌,用力一撞,那案上的花瓶摇摇欲坠,裴烁一时分了心要去扶花瓶,他立马挣脱开来,踉踉跄跄地跑向门口!

可刚一打开铁门,就被高大的林亚瑞堵了回去,身后跟着抄着晾衣竹和鸡毛掸子的朱春穗,还有火急火燎跟在后头叫唤着“冷静点啊”的林广风。

“我平时用藤条来打仔的,现在真想用它来教训你一顿啊!”朱春穗握着鸡毛掸子“啪啪”抽在椅背上,凶巴巴地一轮机关枪扫射:“纪强啊纪强,你正人渣啊你,真是害人不浅啊!乞人憎[6]到驴见驴踢,猪见猪踩,没见过人衰成你这样的,衰过屎坑里的臭虫,垃圾堆里的曱甴[7]!”

纪强见走不了,便粗着脖子喊:“你再吵我连你一起打!”

“阿强……强哥,大家有话好说,不要动手啊,不要动手……”林广风一边好言相劝,一边把朱春穗手里的鸡毛掸子压低。

“这是我的家事,跟你这些外人没关系!”纪强说罢就要扬起手来。

“不,不是家事!” 何美珍和王永杰也在这个时候前后脚赶到了,她横插过来挡在朱春穗身前,斩钉截铁地说:“这是你自己的事,你的债务你自己还!”

“好笑了,我赚的钱就一起花,我差人钱怎么不是一起还?!”

“这是赌债,是你自己的债务,我没有义务帮你还!”

朱春穗侧头看了一眼,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硬气的何美珍。

“这是夫妻共同债务!”纪强急眼了。

“我问过律师的,你是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阿珍既没有和你签署合意借款同意书,你的借款也不是用在家庭开支上,不应该由阿珍共同承担!”这时王永杰迈前一步,定定地盯着纪强斩钉截铁地说道。

“怎么不是用在家庭开支?哦,平日里那些柴米油盐不是家庭开支啊?岁岁入十中那个择校费不是家庭开支啊?”

“你不要含血喷人,你都多少年没给过家里钱了,那明明是你偷拿了我的货款和两个女儿的利是!”何美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怕家丑外扬了,只求快点解决这个瘟神,“还有,岁岁是摇珠进去的,并没有给什么择校费!”

纪强噎了一下,他的确不知道纪岁这个学渣居然这么好彩,摇号进了个不错的学校。他突然手一摊,不依不饶:“那她家姐呢?年年能上一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了几万蚊的‘茶水费’!这些都是从我包里掏出来的,不是家庭开支?!”

原本在裴烁身后挡在卧室门口的纪年,倏地瞪大双眼望着何美珍。见她这次没有反驳,眼光闪避不看自己,便知道原来是真的。

原来自己能进一中,不是靠班主任求情那么简单,也不是靠自己拿过什么奖有什么特长,而是给了赞助费。

她止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气,觉得自己喉咙被什么勒住,快要窒息。

-

“不对,为什么王永杰帮你问律师?关他什么事,他安的什么心?”纪强见这一屋的人都冲着自己来,暴戾的本性再次被激起,他突然冲向何美珍,伸手就要薅她头发:

“总之……总之要么你就同我还债,要么就全家人揽着一起死吧!”

说时迟那时快,裴烁和林亚瑞跨上前去阻拦,却猛地觉得后方人影一闪!

他们身后的纪年霎时间“腾”地进了厨房,下一秒全屋人倒吸一口气,惊呼道:

“年年!”

她像支箭似的冲了过来,手里拿了把锃亮的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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