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4曲流光老实了,不想继续当池慎眼里的蛆。
曲流年和他一样,都有四分之一阎王的血脉,灵数绝对比大多数灵捕都要高。
室内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但曲流年还是失踪了,证明对方比她强。
那个牧师。
而且池慎也说过,牧师的灵数很高。
就在曲流光思考这二十多年爸妈有没有给他和流年身上种过定位一样的蛊时,又有个人来了警局。
还是个认识的。
晏勾玉身上全是泥土和枝叶,脸上还有伤,是跟几个小时前的风度翩翩截然不同的狼狈:“我来报警……开延有个村子诱拐妇女,有个女生被抓回去了!”
“而且……而且他们不是普通人!”
听到“不是普通人”,正在记录的警察下意识看向刚才出示了无孽司灵捕证明的池慎和曲流光:“呃……需要现在直接转接给你们吗?”
这大概是史上最快的一次案件转接。
对方不是普通人的话,按理来说都是要清场的,就像之前出外勤时需要疏散医院里的普通群众一样。
晏勾玉却无论说什么都要跟上来。
他看起来很憔悴:“是我的问题……我看到那个女生向我求救的手势了,但我怕直接跑来报警找不到她,所以一直跟踪他们到了那个村子……”
“我被发现了,他们一直追着我……他们想杀我!我花了很大力气才跑回来,但那个女生说不准已经被发现了……”
两人安静地听着晏勾玉讲,池慎在旁边画目的地叫“鹤庆村”的传送阵,听到这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似乎该安慰他一下。
他拍了拍晏勾玉的肩:“晏哥,这不是你的错。”
晏勾玉苦笑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曲流光的脸,然后顿住。
他咽了口口水,问:“你有什么家属,是在二十岁左右的吗?”
曲流年和他长得有六七分像。
曲流光瞳孔一缩,调出手机相册里曲流年的照片给他看:“你看见的女生是她?”
晏勾玉定睛一看,忙道:“对!就是她!”
闻言,池慎的手微顿,皱着眉画上了最后一笔:“走。”
晏勾玉也要走进传送阵,被池慎挡住:“晏哥,你就不用了,只有我跟小……曲两个人,如果那个人在的话,我不一定能保护好你。”
晏勾玉沉默了下,后退两步:“你说得对。”
他目光恳切:“如果可以,一定把那位女士救出来!还有就是……我怀疑他们不止抓了一个。”
池慎点头,传送阵启动了,曲流光伸手去勾他的尾指,漫不经心道:“前辈怎么看这位……‘童年至交’?”
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不在意,池慎没制止他的小动作,自顾自道:“我年幼时,跟他关系很好。”
想了想,他摇了摇头:“我给你重新说。年幼时,我隔壁住着姓汤的爷爷,我记事起就认得他了,他对我很好。”
曲流光点头:“嗯,汤爷爷,我记得。”
池慎自顾自点头,点着点着发现不对:“……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汤爷爷?”
“嗯……喝醉的时候?”
池慎:“……”
池慎麻木道:“还说了别的吗?”
别的就是一些很乖又很暧昧的话了,说出来不仅会被否认说不准还会被打一顿。
曲流光摇头:“没什么了。”
池慎松了口气,继续讲故事:“晏勾玉就是汤爷爷的外孙,我去鬼界之前,他是我最好的玩伴。”
传送阵的光华渐消,池慎说:“我不想怀疑他。”
但晏勾玉出现的太凑巧了。
废弃楼爆炸的时候他在,追查谷问玉的下落他也在。
而且看上去,比他们来的还早。
这点疑问,刚才曲流光已经问过了。
晏勾玉说自己是来参加朋友的婚礼的,甚至展示了自己的机票,算算时间,居然刚好能赶到,也符合他说的“自己刚到宾馆就看到了曲流年”这件事。
身上没有灵数波动的情况下,灵捕也能伪装成普通人。
池慎探不出来晏勾玉的身份,就只能自己瞎猜。
猜测真是最令人烦恼的事情,池慎猜不出一个人做一件事的动机和目的,只能凭借自己的主观想法来判断。
于理,晏勾玉没有做这些事的理由,再说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要专门跑来跟他们说地址和曲流年?
于情,池慎也不想怀疑自己的幼年同伴。
十几年过去,池慎自认为自己的童年情分已经被时间磨平的差不多了,只是偶尔回想起童年时,跟汤爷爷和晏哥的相处是他为数不多温暖和闪光的记忆。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池慎并不想直接怀疑他。
曲流光理解池慎的意思。
说实话,晏勾玉给他的第一印象虽然很温和,但有种怎么都忽略不掉的强势内含在里头。
怎么看都不像刚才因为没救到人就极度自责憔悴且内耗不止的样子。
但他流露出来的情感非常真实,真实到曲流光也很难对他的行为开口质疑。
鹤庆村到了,曲流光松开他的尾指:“那先去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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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琴州是内陆最偏僻的城市,那么开延就是琴州内最偏僻的镇;
而鹤庆村是开延最偏的乡村。
群山阻隔,出入也难行,怪不得刚才那位派出所的警官听他们说要直接来鹤庆村,还提醒他们记得提前跟无孽司联系。
陈相迟迟没有回应,保险起见,池慎给祝拂也发了一条。
两个人都没回消息,打电话也没人接,池慎皱眉查了下自己的话费。
没欠啊。
曲流光这边也是一样,他俩对视一眼,曲流光把手机收起来:“前辈,这回估计真的要2v多了。”
池慎依旧固执地边进山边等消息,直到手机到后面直接没了信号。
于是只能作罢,走着走着又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曲流光:“我记得你什么都会。”
曲流光:“嗯?”
“那你能给我修个信号站吗?”
“……”曲流光不嘻嘻,“前辈,有点为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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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鹤庆村的路并不好走,曲折的小径长满了及腰的野草,尤其是开延前一天刚下雨,湿润的泥土踩着格外的滑。
池慎直接把曲流光公主抱起来踏着金光飞上去了。
曲流光就装自己真的上不去,安心依偎在他怀里,结果怎么看怎么不像小鸟依人的模样,他刚想再找个好点的姿势,池慎疑惑道:“你扭来扭去的做什么?”
“……”
曲流光老实了,不想继续当池慎眼里的蛆。
上去都这么不容易了,更别说上面的人想下来。
他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进村时被人拦住:“生面孔啊,你们干嘛的?”
跟曲流光在一起时,池慎习惯了做个沉默的背景板,不用跟人交谈让他感到很舒服。
曲流光就上前一步,拿出手机:“见过这个女生吗?”
那人看了眼,目光下意识躲闪:“没见过。”
曲流光盯着他的眼睛,脸上的笑依旧从容:“真的没见过吗?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或许还被喂了什么药,否则应该已经打出来了。”
男人挥挥手,骂骂咧咧道:“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找人去派出所啊,来我们穷乡僻壤干啥?我们可是良好公民!”
闻言,曲流光自顾自点头:“嗯,好,良好公民。”
他后撤几步退到池慎身后,边退边问:“你们这村子,怎么都看不见几位姨?”
男人已经抄起旁边的木棍了:“我们村里有没有娘们儿关你屁……”
“咔擦”,木头碎了。
男人脸一僵,惊恐地看向池慎:“你……!”
曲流光从池慎身后弯腰探头:“不应该啊,你们村不是有人身携灵数吗?没给你什么保命的道具?”
池慎没他这么多废话,抬手就把人绑了:“这次怎么这么高调?”
“嗯?绑了个守门的也很高调吗?”曲流光把人打晕,然后按他原来的姿势摆好,“他来不及通风报信,要是牧师有另外的监察手段,绑不绑他都无所谓,我们已经暴露了;要是牧师没有,那绑了他,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进村。”
池慎和他一起进村子:“为什么?其他人不会认出我们是外来者吗?”
曲流光指了指身后:“看门的就他一个,说明鹤庆村对他的能力很放心。看门的保安不能擅离岗位,我们要是通过了他的审核,自然就能光明正大地进来,其他人就算不认识我们也不会多说。”
池慎恍然:“所以我们现在光明正大地进来了。”
曲流光夸他:“前辈好聪明,一点就通!”
他们这场行动注定不能太张扬,曲流年和谷问玉还在他们手上,谁知道会不会撕票?
池慎瞥了他一眼,表面上依旧平静,旁边的曲流光却能看出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前辈真的很好哄。
鹤庆村错落而居,家家户户都围了铁栅栏,上面的尖刺看着就扎,他们途经几户人家,看到好几处铁栅栏上有干涸的血迹,还有几乎没盖几块布的女生躺在猪圈里,面如死灰。
池慎皱眉,有些看不惯,对曲流光道:“你去找耶耶,我看看这个村子。”
曲流光点头,跟他兵分两路,去了更北面的田里找到正在干活的妇人:“嫂子你好,这几天有没有见过新的姑娘来?”
包着头巾的妇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盯了他半晌,忽然笑了:“你不是货源吧?”
曲流光面色不变:“跟人闹掰了,抢了我的货,还卖到了村子里,出力的都是我,最后我分文没捞着,你说我气不气?”
妇人依旧笑着看他,时间一久甚至显得诡异起来。
就在曲流光找刚才的话有没有错漏时,妇人“哼”了一声:“村西老赵家,这个月就他们家买了货。”
曲流光表情依旧不变:“多谢。”
“不必跟我装蒜,年轻人,”妇人边松土边道,“在这个地方,没有人会叫一个女人‘嫂子’,男人们也不会对女人说谢谢。”
“你刚才的借口可以,那天,货源的确说过掰了之类的话。你运气挺好,而且碰到的是我,还刚好遇到其他家女人去上厕所了,但记得之后可别露馅了。”
曲流光站了两秒,颔首:“多谢。”
妇人斜睨了他一眼,笑得意味不明:“年轻人不听劝。”
“不是不听劝,”曲流光说,“您也是人,在山外的世界,被人帮了忙,都是要说谢谢的。”
“我一定会帮您出去。”
曲流光没走两步,就听身后传来喟叹:“我在这儿几十年了,心里门儿清,进了鹤庆的女人,没有能出去的,无论站着还是被抬着。”
他没回头,挥了挥手:“那么,你们会是第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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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慎在另一边,准备救几个人。
他从南逛到北,从东逛到西,最后随身监狱装满了。
甚至,他装的都是没有行动能力的女子,有行动能力的需要另想办法,看看怎么让她们出去。
然后在村西头,他看到了全身都是血,还拿着把砍刀指向门口的曲流年,旁边倒着一具不知生死的身体。
曲流光来的比他早,此时正站在门口安慰她:“流年,别怕,是哥来了,哥来救你出去。”
曲流年头发很乱,几乎遮住了自己的视线,听到熟悉的声音,胳膊抖了两下,这才扔下刀,理了下头发。
就在池慎以为要上演小说经典桥段兄妹对哭的时候,曲流年骂了句脏话:“操他爹的,什么玩意儿也想碰我,老娘是他碰的起……”
见到池慎,话头顿住。
曲流年把头发理顺,声音柔下来:“怎么能欺辱女人呢,老师,你说对吧?”
“……”池老师说,“对。”
曲流光很遗憾:“我以为可以再多表演一会儿‘兄妹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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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曲流年立刻拍桌,“问玉姐不是没来,而是被人绑了?!”
屋子里喝水的女生们吓了一跳,曲流年降低音量:“不是……然后你们查到她在鹤庆村?”
见两人点头,曲流年面上五颜六色,看起来是各种危险情况都想了一遍。
池慎道:“别担心,我逛过整个村子了,没见到谷问玉,牧师需要她,她暂时是安全的。”
曲流光“咦”了一声:“前辈已经走过整个村寨了?”
池慎应了声:“我躲着他们把那些女子救出来的。”
刚好那些男人对快死的女人也没什么看的欲望,池慎就丢了几个替身在各家中。
曲流光却忽然想起不对劲的地方。
——进了鹤庆的女人,没有能出去的,无论站着还是抬着。
没给曲流光想出不对劲的地方,地上忽然裂开一条口子。
还正好裂在池慎脚底下。
池慎想踏着灵数上来,金光却在冒出指尖的一瞬消散。
他愣住了:这是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情况。
上次在长夜森林被下了药,都能强行用两次灵数。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大地的豁口将池慎吞了进去,底下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万丈深渊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池慎刚想调整坠落的姿势,手先被人拉住。
不等他意识到“得救”这个可能,背部传来一阵极重的力量,直直朝地下而去。
连带着想把他拉上来的曲流光一起。
“砰”,裂口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