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焉能不亡
王安石有一段名言:
“今以一路数千里之间,能推行朝廷之法令,知其所缓急,而一切能使民以修其职事者甚少,而不才苟简贪鄙之人,至不可胜数……
夫出中人之上者,虽穷而不失为君子;出中人以下者,虽泰而不失为小人。唯中人不然,穷则为小人,泰则为君子。计天下之士,出中人之上下者千百而无十一,穷而为小人,泰而为君子者,则天下皆是也”
一句话总结:廉吏十一,贪吏十九!
康正乾以前在论坛上与人键政,总说大宋繁华乃封建王朝之最,可今日走在这破败的村落不禁感慨道:
“国破至此,焉能不亡?”
客观角度讲,以农业社会的生产力来说,北宋末年的一亿人口确实已经到了极限,英国社会学家马尔萨斯提出的“马尔萨斯陷阱”认为人口增长必然受到生活资料的限制。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宋徽宗瞎鸡儿搞,在当时北宋百姓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那会西方还是蛮夷,西夏和金国连个像样的文化都没有天天就是在打仗,辽国的天祚帝更是历史上少有的比宋徽宗还不如的皇帝。
还是那句话,纵观世界风云,风景这边更好!
谢谢!
北宋后期的三冗问题确实很严重,而且人口数量已经达到了农业生产的极限,历代改革家都在解决这个问题,对外没法把蛋糕做大,对内没有人能阻挡阶级的贪婪,范仲淹不行,王安石不行。
其实康正乾也不行,但他不信邪。
康正乾毕竟是站在伟人的肩膀上看世界,你不相信人定胜天,老天爷又为什么选你当穿越者?
一行人在村子里走了一会,村庄呈现出一片萧条和凄凉的景象。
初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这片曾经充满生机的土地上,却无法驱散这里的沉寂和荒凉。
村庄外的小路两旁,杂草丛生,许多田地已经荒废,杂草比人还高,掩盖了曾经精心耕作的痕迹。一些田地里还能看到干涸的裂缝,像是大地的伤口,久久未能愈合。
忽然卫山眼尖发现了一名女孩慌慌张张的跑到进了一间屋子,众人便迅速追了上去。
“娘,我找到野菜了!”
床上,瘦骨嶙峋的妇人虚弱的回应着:
“月儿,你过来。”
小孩摇着头哭了出来:
“娘,你不要吃我,我找到野菜了,都给娘吃!”
“你过来!”
“不,娘,月儿再去多找点吃的!”
女娃儿吓的声音都变了。
“月儿,你过来,娘不吃你。”
妇人虽然这么说,但是眼中的绝望还是出卖了她。
“不!哇~!”
正当女娃儿不知所措之时,康正乾赶忙示意,卫山上前将女娃娃拦在身后,魏俊杰则是从包里取了干粮出来。
康正乾观察了一下房子四周,海州城的繁荣让他一度忘记了这个苦难时代的普通百姓,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几乎空荡荡的空间,几片木板搭在一起甚至无法称之为房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与霉变的味道,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唯一的家具是一张用几块木板拼凑而成的床。
待康正乾走上前去,妇人已经虚弱的无法起身,正当她准备接过干粮的时候,余光看见了后面的王捕头。
妇人瞳孔一缩,手指微微一动指向王捕头,带着绝望和愤怒的目光离开了这个让她毫不留恋的世间。
康正乾哆嗦着伸手去探向那具如皮包骨头的妇人,回应他的是地狱般的冰冷。
“卫山!”
愤怒已经充满了康正乾的全身,他看向王捕头的眼神已经血红,破着嗓子嘶吼道:
“把这野狗的手砍了再带出去问话,再让老子听见废话我杀他全家!”
“遵命!”
王捕头已经吓成了一摊烂泥,今天到底是遇上了哪路神仙啊,土匪怎么还管伸张正义了?
“不不不不!!!大爷!!!我说!!!”
很可惜,现在已经没人再听他解释,大家都是这么被贪吏欺负过的,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众人默默地看着卫山拖着一条死狗走了出去,地上流下了一串淡黄色的液体。
“所有人,立正!闭眼默哀数六十下!”
说罢,康正乾心情舒缓了一些,默默地将一条薄薄的、颜色和材质已经无法辨认的毯子盖住了死者的头颅。
待众人默哀完毕,卫山拖着断臂之犬又走了回来,胳膊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停地哀嚎着。
“老子要问你话,你再嚎一句试一试!”
王捕头雪白的脸色双唇紧闭,三月春天全身已经被汗湿透,地上的血还在滴答滴答。
“为何这妇人见你为何如此恐惧,以致惊吓而亡?”
“好…好汉…爷,我…她…她应该是饿死的吧?”
“回答问题!”
“之前这…这…这个村子的夏税是…是…是吴啬夫和里正收的,但是去年遭了灾,小…小…小人为了税收顺利,便把他们家余粮抢走了。”
“还有呢?”
康正乾接过老魏递过来的刀,横在王捕头的另一只手前面。
“还有就是,他丈夫死活不肯给,我等……就把他丈夫打死了……”
“轰!”
康正乾的脑子里简直要爆炸了,人性的下限到底能低到什么程度啊?
这才是一个小小的捕头,连一个官都算不上的走狗就敢活活把人打死,那些地方官员和豪绅是个什么嘴脸简直不敢想象。
王捕头仍心存一丝侥幸求饶道:
“好汉爷,小人也没有办法啊!”
康正乾怒极反笑,讥讽道:
“哦?倒要领教。”
“朝廷各种税收一样不能少,每一个人都摊派了额度,小的们要是不逼村民,就得自己补齐。
现在淮南地方多止育两子,超过以后不问男女,生辄投水盆中杀之,村里的人是越来越少,年轻人纷纷逃难,可官老爷又不实地勘察,还拿着几十年前的户籍收税。
好汉爷您就饶了我们吧,我等是十恶不赦,但搜刮的钱大都交到了县里面。
我只是听令行事,我无罪啊好汉爷!”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好汉爷,何为雪花?”
玛德,这帮人身处海边可能还真没看过下雪。
“这个不重要,君子论迹不论心,就算你主观没有恶的意图,但你仍做了恶的事实,所以你该死!”
“不不不!老爷,小人就是一条走狗,小人不是君子!”
“说得好,那我就留你一命,我和你们不一样,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
说罢康正乾不再理会,转头吩咐道:
“卫山,带出去,让他好好回忆,签字画押。
这些年做了什么恶,都是给谁当的狗,全都说清楚,少了一条砍他一只手指头,直到砍的他说不出来为止!”
“收到!”
康正乾看向被草席和毯子遮盖的妇人喃喃的说道:
“对不起,时代的尘埃落在我们身上就是一座大山,这不是你的错,下辈子投胎到新华夏吧。”
“老魏,你带几个弟兄去把她安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