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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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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草莓

这一夜,尹棘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眼前的这些细节-一被中筒靴踩住的派对彩带,黑色的毛衣,金鱼泛出的磷光,海风淡淡的咸腥味,夜集熙攘不绝的声响,和男人格外温柔的轮廓。他的身形落拓而高挑,落在地面的积影,被昏黄光线斜斜拉长,应该是直接来找她的,手里提着珩缝的老花旅行包,没来得及找地方寄存。

从京市飞到国土最南端,男人并未适应这里的气候,已经将外套脱下,右手将它和包带一并拢握,袖口也微微挽起,露出一截手腕戴着那块价格不菲的机械表。

不知道是不是上午开了会。

原丛荆的穿着,不似平日那般桀骜不羁,但也不算正式,外套是件哈灵顿夹克,领口随面料自然垂坠的轨迹,露出了内衬,黯红色的英式格纹,看上去慵懒又随性。

尹棘想,她还从没有见过他穿过西装,不是他高中那种学院风的,而是比较考究的那种。

她也从没见过,哪家公司的CEO像他一样,从来都不穿西装,有的时候,甚至穿着连帽衫去开会,还在会议桌上公然睡觉。到底是个还差一个月才到二十四岁的男人,虽然他的轮廓比从前更锋利硬朗,但迎着光去看,脸上还是有着少年气强烈的胶原感。工作人员还在进进出出,搬着补光灯,银色的遮光板,由于视线被遮挡,不小心撞到了原丛荆的手肘,男人微微侧头,不发-言,迈开长腿,朝旁边的金鱼池,走了几步。片场人多事杂。

原丛荆继续待在这里很不方便,但酒店的房卡,还在陈芮手里。尹棘边拿手机,给她发消息,边随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啊?

男人眼皮轻掀,不咸不淡地反问:“你猜我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尹棘抬头看了他一眼。

自然觉察出,男人说话的口吻,透着说不明的情绪,像是恼火,又像是委屈。

她低头继续敲字,也顾不上他突然不爽的原因,又问:“你订酒店了吗?

"怎么。”原丛荆淡淡轻嗤,“大老远跑过来陪你睡觉,连个收留我的地方都不提供?

尹棘:

“不是啊。”尹棘的语气温柔又有耐心,“我房卡在助理那儿,在管她要呢,你这也算突击造访,我这不是没做好准备吗。原丛荆眼底的情绪不再显凶,但脸色依然又拽又冷,他低下脑袋,用鞋尖踢了踢地上的塑料瓶,嗓音闷闷地说:“还以为你让我陪你睡完觉,就让我提着行李包,滚去别的地方了。‘尹棘:

在原丛荆的心里,她难道就这么渣吗?

话说到这儿c

原丛荆觉得,他在尹棘的面前,还挺不值钱的,其实他刚才不是在生她的气,而是在生他自己的气。

一大早,开完股东大会,他就往《晴海焰火》的拍摄地赶,从私人飞机下来后,先让司机在高铁开了两小时的车,到了涟城市区,才得知,晚上的拍摄地是在附近的小岛上,他只好自己提着行李包,坐船去找尹棘。

特别像个上赶子来千里送炮的傻逼。

他抿起唇角,收敛起眼底的自嘲,抬起头后,正撞上尹棘那双温美明净,安静注视着他的眼睛,呼吸不由得漏了几拍。少女衣裙的雪纺衣料,更衬得她肌肤温腻莹润,美好到让人移不开视线。

刚进来时,他就觉得她好漂亮。

尹棘一直是那种稍微打扮,就很惊艳的女生。心跳扑通扑通,突如其来地加快,水池里金鱼拍起的水花,像是溅到了他的心脏,它们薄如蝉翼的羽毛状尾鳍也擦过瓣膜的边缘,激惹起阵阵难以止息的痒。

男人自嘲似的勾起唇角。

他还真是不值钱,只是被尹棘温柔地看了几秒,他就一点儿都不生气了,如果,她要是使些手段,再钓钓他,他得变成什么模样儿?

但他还就吃她这一套。

也喜欢她只对他才有的那种娇纵劲儿。

那他就当个给她千里送炮的傻逼吧。

最近他还惊喜地发现,尹棘对他的身体很感兴趣,虽然他不希望她只是馋他的身子,但是这个迹象,还是让他很开心。等尹棘将原丛荆的去处安顿完。

距正式拍摄前,还有不到半小时。

尹棘打算找傅杉寒再对对台词,刚离开金鱼摊所在的棚屋,就撞见原丛荆被江澜和制片人拽住的场面:“帅哥,你真不考虑进圈吗?’

男人的语气冷淡又拽:“不考虑。’

江澜和制片人的表情并未流露出懊丧,毕竟在圈里混迹多年,说服人的技巧也很有一套,导演组设计的戏剧场景是在夜集里,一时找不出那么多的群众演员,于是便决定,在不干涉片方拍摄工作的前提下,允许海岛的居民和游客都来这里免费游玩。不怪江澜磨破嘴皮,也要劝原丛荆进圈,放眼整个娱乐圈,尹棘就没见过原丛荆这种类型的男明星,但他虽然长得好,脾气可真不怎么样,拍戏这种需要听指挥的工作,他肯定不爱做。至于爱豆,他更做不了。

就那桀骜难驯的少爷脾气,怎么可能低下身段,给粉丝营业?还经常间歇性地消极怠工。

除非,江澜是想找个活祖宗,把原丛荆给供起来,不然,还是别让他进圈祸害别人了。

在接连遭受男人冷淡的拒绝后,江澜仍然不肯放弃,又问:“要不你今晚先试试,我跟申导说一说,正好有几个路人甲的角色,是需要说台词的。

“给你的演出费用,肯定也比多。”

原丛荆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显然无动于衷,挺欠扁地回了句:"您看我像缺钱花的人嘛?‘

江澜:

"你就当体验体验生活呗。”江澜反倒被他磨出了韧劲。“可别。”原丛荆单手抄兜,无奈摇头,另手还拎着行李包和夹克外套,转身就要走:“您看我这模样,应该也演不了路人甲。"江澜

不过江澜觉得,原丛荆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就这张脸,绝对能将傅杉寒的风头盖过,她从业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他这种类型的脸。

甭说是男人,就是女人,都能被这种顶级的浓颜脸艳压。“那让你演金鱼摊老板呢?”她又问。

原丛荆已经朝夜集的充气拱门方向走了几步,听到这话,停了下来。

江澜觉得有戏,走上前说道:“正好是男女主的对手戏,还挺重要的一场,有个几句台词,还能露脸,你就试试呗。她继而又劝:“不是所有群演,都有跟主角共演的机会,你真的可以试试的。'

尹棘一直在不远处偷听他们的谈话,她眼皮轻颤,心底也咯噔两下。

在原丛荆的注视下,和傅杉寒演对手戏?不,那不是对手戏,是感情戏...

虽然是演戏,却总有种出轨的感觉.

还是在原丛荆眼皮子底下进行。

申敏想在《晴海焰火》里刻画少男少女的那种纯爱感,并没有安排她和傅杉寒有过分的亲密戏份,甚至,由于许晴海是暗恋男主的那方,他们连吻戏都没有。

但今晚的这场戏。

却可以说是她和傅杉寒最亲密的一场戏了。有一幕,是在夜集人群熙攘,摩肩擦踵时,她被某个大叔推搡,无意撞进了傅杉寒的怀里。

而在金鱼摊前。

由于许晴海在捞鱼时,操作不当,差点让金鱼跳出小渔网,而这时,傅杉寒会在无意间握起她的手

正当尹棘默默祈盼,原丛荆能再次对江澜提出拒绝时,隔着愈发沸腾的空气,男人略微转眸,那道冷淡的视线像是条锐利的钩子,将她心脏很有分量感地戳得下陷了几寸,他分明是在跟江澜说话,

可目光却直白地看着跟他隔了十几米的她。“跟女主角演?”原丛荆的语气意味不明,幽幽又说,“那可以考虑考虑。'

尹棘:

原丛荆到底还是同意了江澜的邀约,决定出演这个只有几秒镜头的金鱼摊老板。

傅杉寒的助理得知此事后,脸色很难看,还给他的经纪人打了个电话。

尹棘不知道她跟经济人说了什么,但能猜出,她们应该是想在杀青后,让片方剪掉原丛荆露脸的镜头,防止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群演,抢掉男主角傅杉寒的风头。

但尹棘太清楚原丛荆的心思。

他根本就不在乎能不能出镜,也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做演员的体验感。

他只是想盯着她和傅杉寒演戏。

但她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演员。

怎么可能被原丛荆影响到表演的状态?

她甚至可以将这种不利的局面,转化成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其实尹棘在演戏时,总是在依赖她的情绪记忆,也就是她过去的情感体验。

有的时候,也会临场激起一些生理反应,从而去激发内在的情感能量。

但是更高级别的创造性情感,她还是不能运用得太好,也一直在按梁燕回的教导,进行想象力上的训练。所以,假如原丛荆不怀好意的盯视,让她觉得紧张,她大可以将这种紧张,转化为少女的春心萌动,和面对暗恋少年时的小鹿乱撞。

这么一想,原丛荆反到帮了她。

很顺利地拍完几场夜戏。

江澜那头,也亲自跟原丛荆讲解了入镜的注意事项,男人懒懒散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但其实只要他想,学什么东西都很快,更何况,在这场戏里,也根本不需要他发挥什么演技。一切准备就绪,导演喊了Action,摄影师已经上了推轨,将镜头对准慢慢走向金鱼摊的尹棘和傅杉寒--夜风越来越凉,驱散了白日的炎热。

许晴海亦步亦趋地跟着陈玺走,回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个意外,心脏依然跳动得好剧烈,就快要超出负荷,在那个醉醺醺的大叔,将她推挤到快要摔倒后,陈玺及时握住了她的肘弯,带着轻微薄茧的指腹,直接覆上了她手臂的皮肤,少年的骨骼比从前更有力量,他的体温也好高。

“喂。”陈玺歪头,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往那边的方向指了指,“那儿有个金鱼摊,要去歇会儿吗?许晴海掩饰着失控的心跳,尽量自然地说:“好啊,我也很久都没捞过金鱼了。

陈玺低笑:“可不,谁上高中后,还像小孩一样捞鱼啊。‘少年撩开帘幕,径直往内走。

许晴海跟在他的身后,听见风铃的铁舌在泠泠相撞,叮啷,叮啷,她感觉心脏的深处,也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撞。金鱼摊的老板很年轻,应该不指着这里的生意赚钱,见有客人来,仍然坐在小马扎上,低头玩手机,眼都没抬,懒散地说:“捞鱼五十块半小时,死鱼也算。

话说到这儿,年轻老板才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如果把鱼摔到地上,还要加十块。

陈玺:

许晴海:

陈玺主动付了两个人的钱,坐在许晴海身边时,她小声地说:”回去后,我把钱转给你。‘

"算了。”少年摆了下手,眼底显露了淡淡的倦态,“等我妈问你,为什么我最近总是那么晚回家,你帮我应付几句就成。‘许晴海点了点头,接过他递她的渔网,脑袋上方的吊灯,有无数的小虫子在乱飞,她感觉光线格外强烈,眼眶因而发酸。自从上了高中,虽然两家人依然经常见面,但陈玺和她的交集,却越来越少,他和家里的关系恶化后,她母亲总是向她打听他的状况。

许晴海虽然会帮陈玺遮掩,可其实,她也不知道,陈玺最近.到底在做什么。

不知道,具体是在什么时刻,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陈玺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跟她无话不谈,他们没有分到同一班级,见面的次数也有限。

但他张扬肆意,每次在校园出现,总是众星捧月,遇见她时,也会朝她扬扬下巴。

就像她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对他这个竹马,产生了莫名的心思样。

其实,她也想问问他,你跟邻校校花的传闻,到底是不是真的。许晴海在捞鱼时,还在胡思乱想,好不容易将两尾小鱼,困进了网里,刚要将它捞出水面,右手突然一抖,幸而陈玺即刻抬手扶住了她的手腕,少年的反应很快,清瘦有力的身体顷刻朝她贴近,盛夏海风般湿润的味道铺天盖地笼罩过来,他轻轻地笑了下,眼角的笑痕干净又明利,说你小心一点啊,惹得她的呼吸又漏了几拍。

金鱼摊的老板似乎很喜欢听音乐,将外置音响的声音调得很大,也就是在陈玺将她的手松开时,恰好放到,林志美的那首《初恋》一-

“爱恋没经验,今天初发现。’

“遥遥共他见一面,那份快乐太新鲜。”

”我一夜失眠,影子心里现。

“问为何共他见一面,美丽印象似初恋。

“默默望着是,默默望着那目光似电。

“那刹那接触,已令我倒颠。

“分分钟都盼望跟他见面。”

“默默地伫候亦从来都没怨。’

夜戏全部拍完,已经到了凌晨。

坐车回酒店的路上,尹棘还在复盘今天的工作状态,本着尊重角色的原则,她还是尽量地去理解许晴海这个角色,而不是去演她自己。

但在跟傅杉寒演戏时,有那么一刻,她真的差点就把他当成了少年时的原丛荆,恍惚间,像是重新回到十七岁,分不清究竟是在戏里,还是在戏外。

可陈玺不是原丛荆。

虽然他们都是莽撞肆意的少年,却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比如阿荆从来都是主动来找她,而她从来不需要去刻意制造跟他见面的机会;又比如阿荆在被她照顾后,虽然总是害羞,只会淡淡地说声噢,却不会像陈玺一样开玩笑,说她这样好唠叨,好像他的妈妈;再比如阿荆从来都不会说她的梦想幼稚,而陈玺却对许晴海说,她想成为烟花师的梦想,好不切实际。

最最不同的是,阿荆不像陈玺那样,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别的女孩子。

下车后。

尹棘跟司机道了谢,往酒店大门走。

感觉原丛荆今晚表现得很好,其实她一直清楚,在他们没成为恋人前,还是朋友的时候,他对她的占有欲就很强,抛开高中时对她舞伴做过的事不提,只要有别的男生靠近她,他就像头恶犬似的,不管不顾,就要咬死对方。

原丛荆有的时候就像一条狗,嫉妒心很强,对主人的独占欲也很强。

尹棘原本还担心会出状况。

但原丛荆并没有捣乱,她演戏的状态很投入,没怎么关注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应该不至于会生气吧。

可他一声不吭,就离开了片场,连条消息都没给她发。电梯门“叮”的一声,朝两侧拉开,她走进去,想起房卡给了原丛荆,又折返回前台,说了身份证号,拜托前台人员,帮她重新制作了一张房卡。

终于到了房间门口。

尹棘划了房卡,推门,却发现,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中,她刚要将卡插进通电的豁口。

忽然感觉,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修长的两只手臂交错着,将她单薄的身体环住,男人比她烫热的体温渐渐压覆过来,她背脊顷刻变僵,头皮也不禁发麻,他的一只手慢慢下移,牢牢圈住她的腰肢,顶着茂密短发的脑袋,也埋在了她的肩窝,另只手也没闲着,来来回回地抚着她的肋骨。

尹棘松了口气。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是歹徒潜入了她的房间,差点就要喊救命,但嗅见了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他颌角抹的须后水,有鲜明的柠檬和鼠尾草的气味,带着率真又不失攻击性的清新感。颈边忽然一痒,男人温热的唇瓣印在上面,她身体突然抖了几下,但被他禁锢在怀里,不能动,耳旁的呼吸声压抑而深沉,尹棘的心跳变快,自然觉察出了他的不甘和隐隐的妒火。刚要开口询问,他已经松开她,转而扳着她肩头,将她翻了个面,往门边推。

回过神后,她的两条胳膊已经反剪着被他抬起,后背也贴向冰冷的大门,男人一只手就能将她两只手腕攥起,扣住的力道很重。“尹丸丸。”他在笑,但尹棘总觉得,那笑声压抑着某种极端的疯狂,喉间溢出的声音也透着消颓,像受了什么委屈,喃喃地说,”“手都被别的男人拉了。

尹棘的心脏猛烈地颤动。

他果然还是生气了。

“你别这样。”她的呼吸有些紊乱,想挣扎,手腕反被他握得更紧,无奈地说,“又不是不知道那是在演戏。”“你一眼都没有看我。”他嗓音闷闷地说着,右手仍然扣着她的手腕,突然俯身,似乎又要去吻她的脖子,他的唇再次贴向她的皮肤时,尹棘敏锐地觉察出,原丛荆竟然像狗一样,在用牙轻轻地啃她,那种又痛又痒的感觉,是在....

他怎么可以在她脖子上种小草莓呢?

她明天可是要拍戏的!

尹棘猛地睁开双眼:“不行!‘

"那你自己挑地方。

男人及时停了下来,空着的左手,修长而分明,将她的脸庞轻轻抬起,指腹粗粝的拇指,顺势按在她的下巴,透着淡淡的掌控欲,嗓音低沉地说:“今晚必须让我烙个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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