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清君侧
起初,肃王武瑛玖以为,同七年前一样,凌照水不愿意嫁给他,可能只是向往自由、不想嫁罢了。
她以朝政之计作为她自己的金蝉脱壳之计,肃王没多想,便也决定将计就计,期望能以真心唤其本心。
无论凌姑娘心里打着怎样的小九九,肃王是真心想娶妃了。
可事态的发展让肃王觉得他身边的女人并不简单,她心里似乎深埋着一些秘密,压得她自己甚至都有些喘不平一口气了。
凌姑娘的目的若只是逃婚的话,在邓筵茆率领一万人马上山的时候,她便可以收手了。
可她非但没有放下手中的金钗,在肃王一度以情感之事逼问的时候,凌照水表现得心不在焉、心事重重。
诚然,结婚与逃婚都不是凌姑娘的最终目的。
肃王殿下十分有耐心地陪着凌姑娘演着这场戏。他不仅看见了凌姑娘的野心,也看到了她的决心。
不把晋王的五六万私兵尽数逼出来,凌照水绝不会善罢甘休。
凌姑娘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晋王之所以迟迟未下定决心反叛,乃是肃王殿下亲自从中作的梗。
天家兄弟难有情,但也并非全然无情。
无论是以手足论道,还是从大局着眼,肃王实则不愿意在当下时节、在天子脚下的京都城,与晋王的五六万私兵正面冲突。
事实上他从兵权、财政方面的手段,对这伙私兵加以控制,已经收到了实效。
只要假以时日,肃王相信,这伙私兵是可以不攻自破的。
晋王此番之所以表现得如此冷静,立场坚定,没有受邓筵茆一面之词蛊惑,实则肃王殿下功不可没。
京兆府命案收官的时候,肃王对晋王说:
“兄长所为,本王并非不知。如果兄长就此收手,不问世事,本王可以继续装傻。”
“在对待自家兄弟的情分上,本王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做得比建皇兄好一些。”
肃王提到建王,引出了晋王心里的一团火。
自个兄弟做过什么,晋王殿下对外不发,但心里正绿得冒火。晋王可以想象,若自己真的登上皇位,那么建王势必会借助晋王世子之势猖狂。
与其如此,不如先图自保。
肃王殿下如此威逼利诱才让晋王动了心,决意遣散私兵,做个闲散王爷。
也间接地,给凌姑娘引君入瓮的谋划,新增了许多难度。
肃王大婚,百官汇聚鸣金山,禁军守备忙碌且留有漏洞,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摆在一向冲动的晋王武英瑾面前,他竟然不为所动。
邓筵茆只带来了区区一万人,显然出乎了凌姑娘先前的预料。
鸣金山上,晋王一派事不关己的推诿也让凌姑娘觉得纳闷:
他怎么突然对皇位不感兴趣了呢?
凌姑娘很无奈,好好一场争夺皇位的大戏,晋王不急着篡位,肃王不抓紧平叛,倒显得她上蹿下跳、格外巴结。
可这大雍朝的江山社稷,说白了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戏已开锣,便不能不了了之。
好在,凌照水为此留有后招。
肃王武瑛玖从凌姑娘忐忑的心跳推算,她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将晋王私兵全数引来,却仍愿意为此赌上一赌。
幸运的是,凌姑娘赌赢了。
人心之险恶,本性之难移,胜过一切是非利弊。
凌姑娘赌苏揽月的野心,不止是一个晋王妃。
赌那名曾经在凌捭阖和晋王手下都谋过事的太医,能够再度勾起晋王殿下的反叛之心。
赌皇帝能够适时清醒,金口玉言给晋王一个无法拒绝的动兵理由。
为此,凌姑娘巧设迷局,用心良苦。
肃王目视远方,反军高举的那面“清君侧”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似乎昭示了一切。
回神时,肃王武瑛玖看着美人弯起眉角,巧笑着对自己道:
“如果殿下的江山,需要你母妃拿命来换,不知殿下会作何打算呢?”
肃王武瑛玖这才明白,从始至终,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凌姑娘的矛头指向,并非谁做这大雍天下的皇帝,
是清君侧,是慧妃沈晚棠。
引晋王之兵,借天子之言,都是为了将慧妃沈晚棠一步步逼入绝境,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她从来不信任身为人子的自己能够归还其一个公道,她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真相,一个凌捭阖不顾一切、为之舍命的真相。
而这世间,能给她这个真相的人,唯有慧妃而已。
为了找寻这个真相,凌照水不惜引两军对立,做这霍乱朝纲、千古遗臭的红颜祸水:
“殿下下不了这样的决心,只能照水替你下了。”
大殿之内,两军鱼贯入。
禁军与反贼,形成天然的对立。
禁军护卫皇帝和百官的安危,合乎公义与礼法,本是天经地义。
可偏偏反贼口中有皇帝刚刚金口玉言刻意强调的理由,杀人诛心概莫如是。
晋王兴兵有名,中气便格外十足:
“肃王,本王是在替天行道,替父皇诛杀妖妃沈晚棠,还我大雍朝野上下政治清明,你若阻拦,便是抗旨。”
晋王这套说辞,已经真刀真枪演练过一遍了,虽然失败了,却有“失败乃成功之母”的经验在,如今说出来分外熟练,亦全是真情实感流露。
底下的朝臣们,对“清君侧”的说辞都已经十分熟悉和麻木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力挺而出,要为慧妃沈晚棠作保。
群臣虽忌于项上人头,不能多言,但眼睛却是雪亮的:
晋王固然不安好意,可慧妃沈晚棠霍乱朝纲这许多年,也确实需要清一清了。
伴随着晋王一个手势落下,反军守将率领一众兵士,迅速将大殿里外围困,禁军统领沈白衣闻风而动,与反军合围僵持,两军里外各占一边,一时谁也没有占着什么便宜。
两边都在等两位王爷一声令下,便要刀兵相交,执行各自的任务。
禁军三万,训练有素,但需护卫之人太多,投鼠忌器;反军五万有余,但实战经验不足;
双方死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