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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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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令溪下意识地想将手指从闻澈手中抽回,挣扎了下,发现闻澈握得极稳,又作罢了。

看向烧着的那个炭盆时,岑令溪的目光有些迟滞,火舌“腾”地一下窜起,仿佛能将她的眼睛灼伤一般。

闻澈看出了她的心事,温声道:“那诗集里的一些诗写得不好,配不上你的,等改日我命人将你我的诗集整理成册,好不好?”

岑令溪知晓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最终选择了沉默。

闻澈看着她这样,往她跟前靠了靠,问道:“你不想知道我昨日去见谁了吗?或者说,我今日为何晚回来了?”

这句话中,竟然带上了一些试探的意思。

但岑令溪并没有发觉,仍旧是低垂着美眉眼,以很平淡的语气道:“您的事情,妾向来无权过问,讨论的那些朝中大事,妾也不甚懂,妾只求,家人平安顺遂。”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闻澈的神色有些失落,但很快将这份情绪从眉眼中压了下去,抚了抚岑令溪的背,道:“只要你在我身边,乖乖的,只看着我,想着我,这些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岑令溪的脊背僵了下。

是了,他现在一手遮天,生杀予夺,什么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她要直接和闻澈闹,那才是以卵击石。

闻澈看着她缄默不语,又从袖子中取出了一块玉佩,冰凉的玉质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他将那枚玉佩递到岑令溪手中,道:“令溪,喜欢吗?”

岑令溪看向手心里的那块玉佩,点了点头,道:“您挑的,自然是最好的。”

佩玉是大昭文人士子的习惯,她自幼受岑昭礼的影响,对于各种美玉虽然算不上热衷,但也是喜欢把玩的,从前和江行舟在一起的时候,江行舟也会搜集各种精致的玉石来送给她。

于是在指尖触碰到那枚玉佩的时候,岑令溪下意识地摩挲了下上面的花纹,道:“这瞧着,倒像是一堆玉佩里拆出来的。”

闻澈挑了挑眉,从怀中取出另一枚,放在自己手心里。

很明显,两枚玉佩中间的花纹是可以连接起来的。

“我知晓你素来喜欢这些,故而前些日子特意吩咐人去西域盛产美玉之国寻了这样的好料子,又打磨了许久,今早刚送过来。”

岑令溪对玉的喜爱是掩饰不住的,也不如平日对闻澈那样沉闷:“您有心了。”

闻澈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意欲捕捉到她的目光,“不戴上看看吗?”

岑令溪的动作稍稍顿了顿,却没有下一步的反应。

她其实不大愿意和闻澈戴同一对玉佩,她现在,总归还与江行舟是夫妻,但又不能直接拒绝。

闻澈却拿过她手中的玉佩,道:“没关系,我来便好。”

说着将自己手中的那块玉佩搁在怀中,又接过了岑令溪手中的那块,修长的手指挑开上面的丝绦,又勾起她的腰带,不过多久,便为她系上了。

不知是否有意,中间有好几次倾身,他的鼻尖堪堪擦着岑令溪的身体而过。

又将自己怀中的那枚玉佩以同样的动作系到自己腰间,轻轻勾了勾唇。

“答应我,戴在身上,不要丢掉,好不好?”

闻澈的语气中竟然带了些诱哄的意思。

“妾不敢。”

闻澈轻而易举地以食指和拇指圈住岑令溪的手腕,放在自己怀中,道:“我不想听到你说‘不敢’这两个字,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好么?”

岑令溪深吸了一口气,答道:“嗯,妾不会。”

却没有去看闻澈,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还在下着小雨的院子,仿佛这样,便可以松一口气。

这场春雨一直连绵了五六日才放晴。

这期间闻澈除了每日去上朝一直都在雀园里,他会和岑令溪说朝中今日都议论了什么事,京中近来又有什么新的传闻,每日下朝回来时也会给她带一些新奇的玩意,有的是西域商人来贩卖的,有的是天子的赏赐,看起来倒像是变着花样讨她开心一样。

除了一直不让她出雀园。

岑令溪也曾尝试过旁敲侧击地探听方鸣野的消息,但闻澈总是答非所问,反而会问她一句:“不是说好心里只念着我一个的么?”

她只好将准备好的措辞都收了回去。

至于江行舟,她不怎么敢在闻澈面前提,只是觉得父亲如今既然是刑部尚书,想来江行舟在他手底下也无碍,她贸然提起,说不定闻澈会去难为他。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了去京郊的围场春狩。

春狩的时候,闻澈作为当朝权佞,又是天子的老师,自然是要随行的,京中留守的事情,也就交给了朝中的一些要紧的大臣。

除夕宫宴的时候,原先掌管禁军的季钰被岑令溪失手杀了,闻澈以追查刺客的由头调动了禁军,在这之后,也就顺理成章地掌管了禁军。

不过短短几个月,禁军上下已经全是他的人了,他敢将一半的禁军留在京中,必有十足的把握。

这次留守的大臣中,也有岑昭礼。

按照闻澈的意思便是,岑令溪只能依靠于他。

但令岑令溪和闻澈都没有想到的是,此次春狩随行的竟然也有江行舟和方鸣野。

闻澈看了眼连朝,想起了那日连朝的确是将一本册子递到了他面前,说是礼部拟好的春狩随行官员的名单,他当时并未在意,只觉得这件事上,礼部尚书应该不会出差错,但怎么也没想到方鸣野和江行舟都被算了进去。

但其实也不难猜,许是以为这两人已经投了他。

不过并不影响什么,左右江行舟已经写下了和岑令溪的和离书,只是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给岑令溪,至于方鸣野,即使不是岑昭礼亲生的,但所有人都知晓他是岑家的儿郎,初出茅庐,连自己的心事都藏不住,也成不了气候。

闻澈虽有愠怒,但也并未多在意,只是换上了狩猎时的装束。

岑令溪坐在闻澈的位子上,这样的闻澈,是她头一次见。

窄袖衣衫,头发一反往日的高高束起,戴着银色的发冠,狼腰虎腹,剑眉星目,一边调整着小臂上的护臂,一边侧脸朝她笑道:“要不要和我一起?”

此话一落,众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来,包括江行舟和方鸣野在内。

四周不乏有窃窃私语声,毕竟与闻澈同骑,于众人看来,是头一遭,但于岑令溪而言,早在他刚回长安的那天,将她强硬地从江宅带走时,便和他同骑一马了。

那件事情,她并不想回忆。

于是岑令溪握着杯子的手攥得更紧,脸上有一瞬的不自在,温吞着声音回答:“妾不太擅长骑射。”

闻澈这个时候已经朝她伸出了手,朗声道:“没关系,我带你。”

此话一出,岑令溪便知道自己再也拒绝不了。

只好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朝着身边的天子福了福身,从廊下出去。

天子看见岑令溪朝自己行礼,竟然有些诚惶诚恐。

但岑令溪来不及思考太多,便将手递到了闻澈宽大的手掌中。

而后她只觉得脚下一空,下一瞬,她已经稳稳地坐在了闻澈身前。

随着铜锣敲响,闻澈夹紧了马腹,策马进入了林子。

树木一路在朝后倒退,已经远远地甩开了方鸣野和江行舟等人。

春狩时的猎物是早早就放好的,也不过是做个样子,更何况天子年幼,闻澈又亲自上阵,当然没有人敢压了他的风头。

本来已经要满载而归了,也没有生出什么事端,但闻澈却突然示意岑令溪噤声。

岑令溪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丛林的阴翳处有只类似于老虎的生物。

岑令溪将目光锁死在它身上,片刻后发现,那的确是一只老虎。

她的心开始突突的跳,小腿肚也在打战。

她是第一次在这么近距离且没有任何栅栏防护的情况下看见老虎。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缰绳。

下一秒一个温热的掌心便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是闻澈。

他眸色沉了沉,看着岑令溪,用眼神示意她别怕。

下一秒闻澈的眸光突然锐利起来,他的动作很利落,从自箭筒里捏出箭枝到搭在弦上对准射出,几乎是一气呵成。

他射的是连珠箭,三支箭矢不分先后离弦后,都精确地射在了灌丛后那只老虎的身上。

只听得一阵哀嚎后,那个老虎彻底倒地。

她从不知,闻澈什么时候骑射功夫也这般好,他不是书生出身么?难道是在齐地的时候练就的?

但来不及深思,闻澈已经拉着她一起翻身下马,刚才那下实属胆战心惊,她不由得伸出手扯了扯闻澈的衣服,“要过去吗?”

“别怕,已经死了。”闻澈的嗓音如往常一样温醇。

那只老虎果然已经死透了。

但两人似乎都没留意到灌丛后面并不是丛林,而是疯狂长出来的杂草。

他们脚底一踩空,一个猝不及防,两人已经顺着斜坡摔了下去。

匆忙之际,闻澈揽住了岑令溪的腰,调整位置后,等滚到坡底时,她趴在了闻澈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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