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当初，钟妍决定向许尤举荐颜时，也不全是为了帮他。
钟妍也有自己的私心。
整个剧本世界中，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颜时是隐藏宝藏，只要给他资源，他一定会大火特火。
从利益的角度来说，颜时就是棵隐藏摇钱树。
钟妍不是个无私奉献的慈善家。
帮颜时，也是为了她未来的事业蓝图考虑。
钟妍知道颜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帮他一把，他一定会感铭于心。
钟妍需要他的感恩之情，让他未来能为她所用。
钟妍对颜时的一番话，让原本躁动的现场又安静下来。
台下的练习生们听了，都有点感动想哭，甚至导师叶施，也眨了眨有些发烫的眼睛。
叶施和台下大部分练习生一样，起初都是没有背景的娱乐圈新人，只能靠自己的努力从最底层开始打拼，其中的艰难辛苦，她们深有体会。
也因此，她们非常能够感同身受，遇上一个赏识自己的才华和努力的伯乐，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再看颜时，他虽然嘴上还未说话，但那一双黑眸望着钟妍，已经汹涌澎湃。
钟妍在心中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她这一番话的效果达到了。
既感动到了颜时，全场反馈也不错。
以此预测播出之后，话题度有了，她慧眼识英的人设也立起来了。
可谓一箭无数雕。
钟妍正没良心地打着如意算盘，只见这时颜时突然起身，走上舞台。
全场惊呼，钟妍微愣。
颜时一步步走近钟妍，最终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
舞台的聚光将二人包围。
“我一直想找机会向老师当面道谢，如果没有您，我不会站在这里。”
颜时深深望向钟妍，黑瞳灼灼，满心满眼的真心诚意。
说罢，他微微倾身，欲向她深深一躬。
钟妍一看，赶紧上前将他拉起。
他这一鞠躬，搞得钟妍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他一腔真情，她却心有算计，让她感觉自己像个欺骗老实人感情的渣男。
不过这感觉也就一瞬间。
很快，钟妍恢复了毫无破绽的微笑，她看向颜时的眼眸中，任谁看，都是一汪清澈的真诚。
“好演员想要好剧本，好剧本也想要好演员。我只是在给我的剧本，找适合的演员而已。所以，你应该感谢你自己。”
张竟在台下听着，暗叹这话说得八面玲珑，暗藏玄机。
听起来非常谦虚不居功的一番话，实际既夸了颜时，又夸了自己的剧本，还给自己的立了“用心挑选演员、对作品改编十分负责”的好作家形象，讨好了原著书粉。
这女孩，年纪轻轻，唬人本事高明的紧，着实是个人精。
张竟不由窃喜，娱乐圈的下一个紫微星，看来要在他的节目里诞生了。
他好好把握住机会，节目大爆不是梦，节目之后，她也能成为他的人脉资源。
钟妍说完，颜时显然对她的真诚深信不疑。
钟妍怕他心里感动的要命，嘴上不善言辞，怕不是又要鞠躬，于是她见好就收。
她转向选手席，露出大大的笑容，大声问道：
“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说说，咱们发起人演得驸马大人帅不帅？”
女孩们被调动起来，露出笑容，振臂同呼。
“啊啊啊太帅啦——”
全场的空气又重新活泼起来。
颜时从耳朵红到脸，唇边也禁不住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
钟妍的评级，导师们几乎没有讨论，直接给出了A。
钟妍感谢连连准备退场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余俊然，突然开口了。
“抱歉，我能最后插一句吗？”
钟妍停下脚步，余俊然眯眯眼，笑得人畜无害。
“钟老师的vocal确实配得上A等级，但要成为偶像，唱与跳的实力同样重要。初舞台没有见你展示舞蹈能力，我很好奇，也很期待在之后的舞台，你能全面的展示唱跳能力。”
余俊然的语气从头至尾都很温和，但话里话外，都是暗指钟妍只唱歌不跳舞就拿A等级，有不公正的嫌疑，同时也给钟妍贴上只会唱歌不会跳舞的偏科选手标签，弱化她实力大魔王的印象。
最后，“期待”她全面展示唱跳能力，也是一种隐性施压，意图迫使她在之后的舞台中，不去选择突出自身优势的vocal曲目，而是选择舞曲来回应导师的“期待”。
所谓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钟妍初舞台的vocal表现，已经把观众对她的期待抬高，如果舞蹈表现稍逊，很容易就会让观众失望。
到时候，她就会被拉下神坛。
钟妍寻思他这一套组合拳打的不错啊，不愧是选秀经验者，很懂门道。
钟妍上台后第一次正眼打量余俊然。
之前她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倒不是个绣花枕头。
颜时听出来了，余俊然是在故意和钟妍做对。
他皱眉，侧目看向余俊然。
余俊然依旧笑眯眯的看着钟妍，看起来丝毫没有恶意。
但颜时最了解他这副嘴脸，与八年前无二。
刚才颜时的心思全在钟妍身上，根本没留意余俊然的动作。
现在再仔细回想，其实钟妍刚上台表演时，他还正常，直到曝光“钟言”的身份后，余俊然就变得怪怪的，没再说过话了。
颜时很难不联想，余俊然对钟妍的针对，是和自己有关。
按照规则，已经给出评级的选手，是不能再有机会进行另外的个人展示的，这恐怕也是余俊然故意等到评级结束之后才说话的原因。
颜时攥紧手中的话筒。
他绝不允许因为自己的缘故，让钟妍被人针对，被人质疑。
无论如何，他也要给钟妍再次进行展示的机会。
钟妍察觉到颜时的意图。
知道他是好意，不过钟妍并没有准备另外的舞蹈展示，而且是故意没准备。
于是钟妍赶在颜时举起话筒之前先一步开了口。
她从容不迫地迎上余俊然的目光，淡淡一笑。
“既然余老师这么期待，那我得更加努力了，希望之后的舞台，不让余老师失望。”
余俊然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莫名感觉她话里有话，阴阳怪气。
这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预感自己的一套组合拳，未来将打在棉花上。
———— ————
凌晨4点，初舞台录制终于结束了。
后台电梯间，余俊然走进来的时候，好巧不巧，他又碰见的颜时。
余俊然插着兜走进去，这次不再开口了。
诡异的沉默又在小小的电梯间弥漫开，只有电梯运行的轰鸣声填补二人之间的空白。
“你不该牵连无辜的人。”
这一次，颜时率先打破了沉默。
余俊然轻哼一声，斜目睨他一眼。
“怎么，现在倒愿意开口了？”
颜时不搭理他的挖苦，直奔主题。
“你我之间的问题，就在你我之间解决。”
余俊然饶有兴味地看向他，哼笑出声。
“好啊。”
他再一次向颜时伸出右手，“那，合作愉快？”
颜时自然明白他指的合作，是什么。
电梯门在此时缓缓打开，冰冷的白色灯光顺着缝隙铺开。
颜时垂眸，看向那只伸向他的右手。
———— ————
初舞台录制之后，练习生们终于住进了节目组的选手宿舍。
四人一间宿舍，钟妍看到自己的名字和鼎鸣娱乐三人的名字贴在同一间房门外时，不禁纳闷。
她是不是该找张竟好好谈谈，为啥她总是和鼎鸣娱乐挨在一起啊。
鼎鸣娱乐的三个人里，田静雨人品坏，钟妍不喜欢她。
夏檬呢，虽然人品不坏，但一想到原剧本中，夏檬最幸福的时刻，就是钟妍最痛苦的时刻，一个人最终被爱包围，一个人最终孤独自杀，尽管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但钟妍还是很难对她产生太多的好感。
三人中，就只剩安陶了。
鼎鸣娱乐的三人发现室友是钟妍时，也只有安陶表现出明显的开心和激动。
夏檬倒不是不开心，只是此刻她的心思还在余俊然身上。
初舞台时，偶像对她反应平平，不冷不热，难免让她有些失落。
而且对于喜爱之人，女孩的心思总是敏感的。
夏檬注意到余俊然好像对田静雨更在意一点，这让她心中有些酸涩。
田静雨见到钟妍，是真的不开心。
她原本不将钟妍放在眼里，但初舞台之后，她开始担心了。
本来，她才该是初舞台中最耀眼、最吸粉的人，但现在，她已经能够预测节目播出后，钟妍一定会抢占第一波吸粉红利。
田静雨不得不承认，钟妍将会是她争夺C位的最强劲对手。
安陶见到钟妍是真的很开心，因为她是钟言的书粉。
安陶下意识想拥抱她，胳膊伸出去一半又突然刹住车，担心钟妍不喜欢肢体接触，安陶只脸红红的向她小声问了好。
钟妍笑了，伸出手拥抱了她，安陶激动地惊呼出声，赶紧将手中行李一扔，才敢放心地抱住钟妍。
“钟老师，我好喜欢你！”
安陶一边傻乐，一边又羞愧道，“那天在拍摄间外，我都不知道是你，我要是说了什么胡话，钟老师赶紧忘掉吧。”
安陶记得当时，她说钟妍如果遇到困难，可以来找她帮忙。
现在想想，她真傻。
钟妍这么厉害，她能帮她什么呢，简直自不量力。
钟妍忍俊不禁，心想，她确实是傻。
但凡精明点，就该好好利用那天说的话来和她拉关系、攀亲近，开展友情线，蹭她这个大热选手的热度，而不是让她忘掉。
就像现在围在她们宿舍门口，许多原本对她不屑一顾，现在却满脸笑意、心思蠢蠢欲动的练习生一样。
“哦对了！”
安陶松开拥抱的手，蹲下身从行李中一通翻找，然后拿出了一本书。
“我还带了钟老师的书来，钟老师所有小说的纸质版我都有，这本是我最喜欢的。”
因为知道进节目要收手机，所以她就想着带一本最喜欢的书，累的时候可以放松一下。
钟妍看过去，有些惊讶。
那本书是钟妍早期的作品，题材比较小众，所以不算很火，但却是钟妍自己内心最喜欢的一部作品。
安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之前很期盼钟老师能开线下签售，但是一直没有机会。”
她停顿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钟老师愿意给我签个名吗？”
说罢，她又急忙自顾自的补充了一句：“不行也没关系，我都理解！”
钟妍从她手中将书抽走，好笑道：“我没说不愿意，瞧你紧张的，我看起来有那么不近人情吗？”
她向还愣愣的安陶伸出一只手，“笔呢？”
安陶这才反应过来，大喜过望，急忙在行李中翻找。
“笔呢笔呢？救命，我怎么没带笔！”
这时门口围观的练习生中，一个金发女孩探进脑袋来，右手举起一支黑色签字笔。
“喏，笔借你。”
然后她又将背在身后的左手举出来，她左手里拿着钟妍的另一部小说。
金发女孩冲钟妍嘻嘻一笑。
“所以，能不能也给我签一份？”
钟言笑着点点头。
门口围观的其他练习生见钟妍很好说话的样子，全都一窝蜂地涌进来要签名，有书的就签书上，没书的，就拿着本子和纸过来。
大作家钟言从来没办过签售，这可是全世界独一份的亲签，这么珍贵的机会，大家都不想错过。
最后的结果就是，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练习生们签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来找她签名。
初舞台结束后，距离下一次全体录制有2天的休息时间，而这2两天，钟妍签了几百份签名，笔都写出火星子了。
———— ————
两天后，主题曲任务开启。
全员参与的主题曲MV，会在节目开播一周前释出，是观众们认识选手的第一个窗口，争取更多的镜头量，可以抢占吸粉先机。
而主题曲中心位，即初C，将是整个MV的中心人物，获得多于其他选手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出镜时长，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秀圈曾有戏言，拿到初C，出道稳稳，甚至初C即终C的情况，在过往的选秀中也并不少见。
主题曲任务发布的录制开始之前，余俊然做好妆造后，在后台休息室玩手机。
屏幕上方跳出微信的新消息，余俊然扫了一眼，将手机揣进口袋，起身出了门。
走廊尽头右拐，有一个楼梯间，这个楼梯间位置偏僻，平时只作为备用的消防通道，几乎无人走动。
余俊然拐进楼梯间，看见田静雨已经等在里面了。
“不是已经没收手机了吗？还能给我发消息。”
余俊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田静雨面前晃了晃。
田静雨对余俊然的明知故问嗤笑出声。
“你又不是没参加过选秀，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余俊然耸耸肩，也笑了。
节目组的规则虽然禁止选手使用手机，但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总有些耐不住寂寞的练习生，会藏好几个手机进组，就算被没收了一个，也还有其他的。更有些特权选手，就算被发现使用手机，节目组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田静雨就是后者。
田静雨看了眼时间，不再废话，直入主题。
“你舅舅那边，和张PD谈好了吗？初C必须是我。”
“呃……”余俊然一顿，“应该谈好了。”
田静雨敏锐地捕捉到他那一瞬的犹豫。
“我上次让你去问问，你根本就忘了吧！”
她朝他胸口轻捣了一拳，娇怒道：“我的事你就这么不放在心上吗？”
“不是。”余俊然揉揉胸口，“你这么担心干嘛？”
他拉住田静雨的手安慰道：“我舅舅赛前已经和张PD通过气了，不用说初C，终C你也稳稳的。”
“那是赛前！现在不一样了。”
田静雨瞪了余俊然一眼，压低声音提示道：“钟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