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流言
龚定仁打着他的如意算盘。
他自告奋勇去寻找庄周，是如此的合情合理，别人自然是以为他因没有保护好族长而想将功折罪，对他的忠心毫不怀疑，至于他选了哪些人一起去，又有谁会注意？
龚定仁专挑那群曾经临阵倒戈的弟子，自然有他的深意！
此去寻找庄周，最大的可能性当然是找到族长的尸体，这也是龚定仁最想得到的结果。但是，万一果真如马天虎所说，庄周命大，居然没有摔死，那怎么办？在极短的时间之内，龚定仁就已经做出了决定：绝对不能让庄周活着回来！他确信庄周必死无疑，就算不死，也必然深受重伤，到时，他将毫不客气地在庄周身上补上一刀，然后毁尸灭迹！
而做这一切，龚定仁当然要靠这群对庄周本就心生不满的人！
龚定仁领着一群人下山，消失在夜色之中。
整个云梦山陷入了焦灼地等待之中，所有的弟子都夜不能寐。云梦阁大殿之上灯火通明，四周墙壁上挂着历代族长的画像，有的仙风道骨，有的古朴淳厚，有的浓眉大眼，有的清秀细腻……这些老族长们，瞅着在烛光之下焦急徘徊的马山豪，似乎有无数话要说。
马山豪在大殿之中来回走着，等待着龚定仁带来的消息，又怕龚定仁的消息！他似乎预感到云梦山又是一场新的暴风雨来临！
在这种矛盾的煎熬中，天渐渐亮了起来，秋日的阳光软弱无力地洒在云梦阁大殿的一角，也落在马山豪苍白焦灼的脸上。
龚定人还没有回来，马山豪再也坐不住了，一步跨出殿门，抬眼一看。只见广场上已经黑压压挤满了弟子，大家都是焦急无比，一见马山豪出来。都一拥而上，纷纷问道：“马师叔。龚师哥怎么还没回来？”“马师公，族长他该不会真的有事吧？”
马山豪知道此刻自己千万不能乱了阵脚，他定了定神，沉声说道：“大家不必担心，族长武功盖世，吉人天相，定然无事。说不定此刻正和定仁他们往回赶呢……”
话未说完，就听见人群后面有人大声说道：“龚师哥回来了！”“快看，龚师叔他们回来了！”人群呼啦一下往后而去，马山豪也是快步分开人群。走了过去。
只见龚定仁等三十多个人面容憔悴地被大家围着，连嘴唇都是青黑，人人眼睛都是一片血丝，显然是经过一夜的找寻，身心俱疲。
不用问。大家都知道了结果。但是，人人还是忍不住七嘴八舌地问着。
马山豪紧绷的神经却一下松了下来，他最怕的就是龚定仁带回来的是庄周的尸体。现在看见龚定仁两手空空，他反而有些高兴，似乎眼前的一切印证了昨天自己说得话：庄周命大。说不定真没有摔死！二十年前他的父亲可以逃出生天，二十年后他也可以！云梦山方圆千里，除了主峰之外，几乎每一座山都是悬崖峭壁，绵延百里，云遮雾绕，庄周摔下之后，也许深受重伤，在山脚某一个隐秘难寻的角落疗伤，又或者并无大碍，只是在山林之间迷了路……
马山豪也觉这些想法有些过于自欺欺人，但是，此刻他却宁愿相信奇迹的发生！
如今，龚定仁空手而归，让他更坚信：奇迹真的可能发生！
可是，马山豪还是紧张地问了一句：“定仁，怎么样？”
龚定仁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什么也没看见……”
谁也不知道，此时龚定仁的内心是多么地恐惧与震惊。一夜的搜寻，居然连庄周的影子都不见，难道真如马天虎所说，庄周武功盖世，居然连万丈深渊都奈何不了他？不，这绝不可能！龚定仁不相信。可是，他们沿着那山脚整整转了几圈，每一处树丛，每一片山石都翻了个底朝天，却的的确确什么也没找到！
马山豪长吁一口气，对众人说道：“我早就说了，族长武功盖世，吉人天相，山下不见族长，说明族长已经化险为夷，说不定此刻正走在回山的路上呢！”
他的这一番话实在没有什么底气，就连自己也不太信。众弟子一听，虽然都默不作声，但心中早已存了悲观的想法，甚至有人开始想：族长一死，这云梦山以后以谁为尊？
马山豪看见跟在龚定仁身后的几名弟子浑身血迹，衣服被撕得七零八落，甚是狼狈，问道：“定仁，遇到什么危险了么？”龚定仁说道：“也不算什么危险，只是回来时在那山脚下遇到一群野狼，体形较一般狼要大许多，且极是凶猛，我们和它们厮打起来，几个师兄弟受了点伤，所幸并无大碍，将那几十只野狼全部灭杀了……”
野狼？马山豪心中一惊，一种不祥的感觉一下又笼上了他的心。他知道，云梦山一带的野狼成群，经常骚扰山下村落，有时也袭击下山的弟子，这些野狼生性凶残，单只狼的战斗力当然比不上霹雳兽或者是赤虎，但是它们皆是成群结队，有时甚至成百上千，蜂拥而上，极是骇人。历代族长都组织过大规模的猎狼行动，狼群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少，这几年难得见到一次，但始终不能彻底剿灭。
那李朝文的梦灵兽玉面狼正是将现实中的一只野狼驯服之后凝练入梦的。
怎么偏偏在那山脚之下遇到野狼？要知道野狼凶残，击败敌人之后往往将敌人的尸身吞噬干净，连碎骨都不留……那一带有野狼出没，难道庄周的尸身已经……
马山豪脸色一变，差点站立不住！
龚定仁的声音虽小，但是他身边的弟子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禁小声议论，这议论又迅速扩展，很快在几百人当中传开，谁都知道，野狼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看着马山豪发白的脸色，听见周围小声的议论，龚定仁低头，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马山豪身后的马天虎急忙喊道：“大家莫要胡猜！小小野狼，哪能奈族长何？从今日开始，我们每天派出一拨人下山寻找，直到找到族长为止！”
马山豪也立刻醒悟过来， 抬头说道：“虎儿说得对！在找到族长之前，我马山豪就不怕倚老卖老，暂代族长发号施令，还请各位看在我这把老骨头的份上，各司其职，从明天开始，我们以一百人为一队，每队设一小队长，每天轮流下山搜寻。其余人照常修炼，还有，族长暂时未归之事一定要绝对保密，尤其不能让飞梦山那边知道……要是有谁嘴巴胡说，到时就不要怪我马山豪出手无情了！”
这云梦山之上，就算马山豪的辈分最高，他此时站出来，要一力承担族长失踪之后的事务，倒也名正言顺，众弟子皆无异议。
只有龚定仁心中掠过一丝阴影，眼中寒光一闪。
第二天，第一批百人的队伍出发下山，一直到深夜之后才回来，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接着第二天、第三天……
转眼七日过去，云梦山山上的弟子几乎全部轮换了一遍，所有人筋疲力尽回来之后，结果当然还是一无所获。马家父子的焦虑与日俱增，而在这七天之中，山上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首先当然是八百多人心理的一个变化。大家刚开始听说族长摔下悬崖都是震惊悲痛，接着龚定仁寻找无果，在马家父子的鼓动下升起一片希望，但是随着搜寻毫无进展，众人又开始失望，慌乱，甚至人心惶惶。马家父子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切，可是，连他们自己都开始失去信心，最后的信念一点一点消融，他们苍白的说辞又怎么能稳定人心，控制大局？
眼看云梦山八百多人好不容易被庄周凝聚起来的人心就要如一座山峰轰然倒塌。
然而，更为严重的是，有人开始怀疑马家父子主持大局的正统性。流言开始飞散，有人说马山豪根本没有资格行驶族长的权利，因为他虽然是长辈，但在二十多年前却是陷害族长庄周父亲庄天阳的帮凶，几个月前又是勾结外敌攻入云梦山的罪魁。也有人说，马山豪倚老卖老，猎梦修为其实不高，他儿子马天虎已经等同于废人一个，如何能领导云梦山？更有人说，说不定族长失踪，最高兴的就是马家父子，他们正好趁机夺权，建立云梦山的马家天下……
终于，所有人都在考虑一个问题：族长失踪已成事实，谁来继任成为新族长？
搜寻的第八日，正好是龚定仁带队，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出发之后，黄昏时就赶回了云梦山。
马山豪在云梦阁大殿听了龚定仁依然是毫无结果的汇报后，陷入了绝望的沉思中。
这时，在龚定仁身后站着的一个弟子突然走上前来，对马山豪说道：“马师公，咱们已经找了整整八天，依然一无所获……有些话，我这侄孙辈本不敢乱讲，但是……”
马山豪眼皮一跳，抬头看去，见是龚定仁的一名弟子，叫贾有道，他对这个贾有道还有些印象，知道此人为人圆滑，一张嘴能说会道，平时总有些瞧不起他。今日见他说话吞吞吐吐，一看就是欲擒故纵的伎俩，心中留了意，说道：“有道，有话直说吧！族长不在，又至此危难之际，只要是为了云梦山大局，就免了那些个禁忌，有话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