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风里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马儿厉鸣长嘶中夹杂了人的高喝与大笑。
宛琬马上衣袂飘飞,一路挥鞭踏蹄而奔,任马儿奔驰在山间的隘道里,心与眼都无拘无束,她仿如旷野中的疾风劲草一般快意自得。
放眼望去两边山林林立 ,左边的陡而峻,遍是嵯峨的巨石和断壁悬崖,望之颇觉惊心动魄。右边却是起伏的丘陵山脉,一望无际的丛林,绵绵密密的苍松古槐,参天的千年巨木。
十四阿哥催马赶上,和宛琬并辔驰骋,风中相望欢笑,并骑驰骋。
十四阿哥回首见后方飞扬起漫天风尘,马蹄得得翻腾,示意宛琬放缓速度,等候侍卫们渐渐赶上。
马蹄渐缓,尘埃稍定,俩人来到山崖之前,将马匹拴在山下大树上,沿着一条狭窄的山路拾阶而上。
山空人静,不时传来鸟鸣之声。
只见两旁山崖参天峭立,壁上满生苔薛藤树。俩人攀走了刻把功夫,穿过青苔谷道,眼前豁然开朗。
黄昏的山谷里,云卷云舒,清风缠绕白云化成积雪般的淡烟袅绕山间,宛琬见那薄暮中传来瀑瀑水声,随音寻去,一湾碧泉冒着微烟,笼罩着黛色山涧美得就像一幅水彩画,望得越久那色彩流动聚拢的越深,越发衬得周围暮色轻柔。
“太美了。”宛琬驻足轻叹,耳畔溪流淙淙,呼吸吐纳之间,心底澄静。
山风撩动宛琬颈边的青丝,露出一弧细腻如玉的纤脖,上山跑得急了涔出淡淡香汗,微微透着粉色,十四阿哥立她身后几近无声的低喃,“是真美。”
宛琬望着那潭泉水越发觉得练了一日马儿的双腿又涨又潮的难受。
她走至泉边,伸手一探,那山涧的溪水竟是温热的,顿时欢喜,拣了块平石坐下,挂靴脱袜,足底清凉,沁人心脾,听泉水叮咚,山雀啾啾。
十四阿哥见宛琬脱下靴袜于水中濯足,泉水清澈映出宛琬纤纤玉足细白可爱,趾甲圆润,他只觉小腹处一阵灼热,面如火烧。
“呱呱呱”,一阵蛙鸣,溪涧两只泥背白肚蛙奋力伸展四肢一跃而过。
宛琬霍然立起身来,粉拳击上十四阿哥肩头,“你在发什么呆呢?”
十四阿哥陡然清醒,自知失态,俊朗的面庞泛起一层绯色,窘然不已,随口胡扯,“宛琬,你的脚趾和那两只蛙足还真象。”
“啊,”宛琬赶紧低头打量,十趾白白润润挺可爱的,那臭胤禵竟将她比做蛤蟆足,眼睛一转,详装不慎滑倒,轻唤:“哎呦。”
十四阿哥心下一沉,忙低下身来追问:“怎么了?是不是扭到了?让我瞧瞧。”
宛琬回身,噗哧一笑,双手掬水向着十四阿哥扑来。
十四阿哥见她一笑已知上当,这时如要避过,未必不行,只是,霞光中,水光中,她璨然一笑,那笑容实在太美,美得他忘了躲闪。
瞧着十四阿哥满脸滴水,宛琬笑弯了腰,“你……你才是落水蛙呢……看你……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十四阿哥抹去了水滴,笑道:“谁是落水蛙?”
宛琬起身鼓着腮帮俏皮地指着十四阿哥道:“你是落水蛙!”
十四阿哥见她粉嫩的两腮鼓鼓的,宛如含苞待绽的蓓蕾,俏丽可人,他真想去捏捏那晶莹粉颊,看看是否吹弹可破,按下绮念,十四阿哥故意学她模样把腮帮鼓得圆圆的,举手向前,扭捏比着兰花指学着女声说:“你是落水蛙!”
宛琬又气又笑,嚷道:“人家才没你这个癞蛤蟆样呢!”
伸手就去推他,十四阿哥忽然一弯腰,掬起一把溪水,泼了过去。
宛琬连声尖叫着,赶紧弯下身子双手泼了回去,两人一面笑着,一面嚷着,边忙着躲闪,边将水泼到对方身上。
忽地十四阿哥就停了下来,立在水中任那宛琬泼洒,山谷空静,只余十四阿哥急喘的呼吸声。
宛琬恍然了悟,停了下来,不去理他,掏出绢帕埋头拭足,穿上靴袜。
十四阿哥大步上前,宛琬惊忙后退,却无法阻止他的动作,被他轻易地攫住手臂一拉,跌落在他男性胸膛中,十四阿哥死死的凝视她双眸,钢铁般的双臂箍得宛琬动弹不得。
“放手——你快放手,你弄疼我了。”宛琬用力的踢打着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却置若罔闻般更大力的箍紧了她,一字一句不容拒绝道:“我喜欢你,宛琬,我喜欢你!”
宛琬瞪圆了杏眼,有点不可置信似的,还没容她再多想一秒,十四阿哥已低头深吻下去。
宛琬脑子“轰”的一片空白,深呼吸,定下神来,推开他,尴尬地说:“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我也什么都没听见,咱们也什么事都没发生,这回就算了,以后还是兄弟,不然咱们俩个连朋友都没得做。”说完心下懊悔,她是被他给弄糊涂了吧,怎么把大学时回绝哥们的那套说辞给搬了出来。
十四阿哥倒也没去计较她的语病,他瞅着宛琬绯红的脸颊,了然的抱臂后退,他的宛琬到底还是害羞了,他诧异自己为何对她的每个神态都百看不厌,他都喜欢。
十四阿哥坏坏地一挑飞扬的剑眉,旋即认真言道:“宛琬你知道吗?友情可以有千万种说法,可是一旦牵涉到年轻美丽女子,所谓的友情就只能叫做爱。”
见宛琬一呆,他近身双手扶住她肩膀立誓般道:“宛琬,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又附她耳边戏谑道:“宛琬我是第一个亲你的人吧,也会是最后一个的。”
“哪里,我早和别人亲过了。”宛琬缓过神来。
“胡说!不可能!真的吗?你还和谁亲过?”十四阿哥患得患失的追问。
“笨蛋!”宛琬拍了下十四阿哥的头,转身就往山下跑去。
隐隐飘来,“我还是当着你面亲的呢,你忘了,在湖边那男孩,人家嘴唇可比你娇嫩哦。”
十四阿哥闻言哭笑不得,他的宛琬还就是无赖的让他心动。
红袖招。
园子内植满了杏树,今年杏花开得晚,待春意浓浓,才花繁叶茂,刚过了雨,越发香得清冽。
宛琬推开窗扉,空气中弥满着一股湿意,淡淡的杏花清香飘来。
“画薇,你到底有什么事,说出来,一起想想未必就真没法子了?”宛琬见画薇那副失魂落魄样心里一阵纠结。
“只怕这一回谁也帮不上忙,我,我也不想为难他,那总是他二哥……”画薇神情黯然,面无血色喃喃道。
“什么二哥?你说的是太子吗?好好地怎么扯上了他?大家不都知道你是八阿哥的人,他为什么还要你呢?”宛琬皱皱眉头大感不解。
“也许就是因为我是八阿哥的人,他才更要吧。前些日子凌大人要替南府找一批少男少女学唱,不知怎么昨日竟让人找到秋姨指名说要我也去,哼,真是好笑,我又会唱什么曲呢,他们过五日就会来要人了。谁都知道那凌普不过是为太子找女人罢了。”画薇眼圈泛红,手指无意识的扯着裙衫。
宛琬惊讶地跳了过来,情急之下抓住她的衣衫,“凌普那老贼过五日就来要人?那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发呆?你和八阿哥说了吗?他是怎么说呀?”
“我没和他提,提了又能怎么样?让他和他二哥抢人吗?那会让天下人如何看他,为了一青楼女子,大打出手?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的干净。”画薇坚定地摇摇头,一字一句地轻轻道,那刚还呆滞的眼眸闪过一丝坚韧。
宛琬头痛地按按太阳穴,老天,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傻女人还要护着八阿哥的名声,可她眼中的那抹坚定,那股子宁可自己千创百孔,万死不辞,也决不会让心爱的人受一点点伤的眼神就是深深打动了宛琬。
她来回踱步,终下定决心,“那好,咱们就不要八阿哥出面,我去找四爷,以前皇上若是看中什么民间女子不是都可以脱籍入旗嘛,然后你就先住在外面,等风声静了,再让八阿哥想办法让你慢慢能入府,等那时你们就能天长地久了。”
宛琬转身瞅着画薇,沉吟片刻,继续说道:“至于秋姨那她只推说不知便成,一个老鸨自是有些手段自保的。凌普他不是也打着替南府找戏子的幌子吗?自也不会将事闹得太大,大不了修成正果以后,你低调些过日子也就是了。”
“真的?宛琬,真的可以吗?真的有你说的那一天吗?脱籍入旗,四爷倒是可以办到,可他会为我做吗?”画薇象个得了绝症又重获新生之人狂喜不已,到末了又忧心这到底会不会是真的。
“一定可以的,一定会有这一天的,画薇你相信我,四爷虽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实他很有正义感的,我看他听到那些贪官污吏的事常是勃然大怒拍桌子的。”其实宛琬心里是一点底也没有,四爷是那样一个不苟言笑秉公执法的人,只怕他要知道画薇是青楼女子更会大怒。可她心底莫名就是有股小小的信念觉得四爷决不象所传的那样冷酷。
画薇微抬眼睫,却并不看向宛琬,她凝神眺望着窗外的那林杏花,杏花盛如雪,可惜风一吹,便摇戈纷飞。
宛琬用力扳过画薇的身子,明亮的眼眸眨了眨,“画薇,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说服四爷的。”她想着这事耽误不得,便风一般的奔了出去。
许久,画薇起身走至落地镜前轻叩两下,镜向后移,内有玄机,竟是一扇暗门,从里步出二人。
“八哥果然料事如神,断了十四弟这边的念头,那宛琬还真的只能去求四哥他们了。四哥那只老狐狸一定猜得到是咱们故意试探他的。”
“四哥他那旧疾也该好了,我倒要看看咱们这趟浑水他到底趟不趟。不过,老九你怂恿十四弟去和那宛琬表白的事别和老十说,他容易坏事。”
“八哥,我知道分寸,再说要让十四那楞小子知道咱们打宛琬的主意,只怕他要和你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