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胤禛,你今天回来的好晚,都干了什么?”宛琬转着乌溜溜的眼珠满是期待的问道。
“今日各地上奏呈折都多,皇阿玛早朝散得晚了些。”胤禛随口回道。
“哦,那还有呢?”宛琬语音略有失落。
“户部那有些杂事,又去那待了会。”
“还有呢?”宛琬终是不死心,试探着再次问道。
“没有了,我不就回来了。”胤禛觉着有些奇怪。
“胤...禛...”宛琬扁着嘴将音拖得老长,咬牙切齿的恨道:“你就不会说还有想我嘛!”
“哈哈哈”胤禛大笑出声,小鬼兜了一个大圈原来是为了说这个,凝思回想了下,“恩,想过一点点。”
宛琬顿时气馁的要命,人家是想死他了,他拽得还要想想才回答一点点。
“哦,宛琬,皇阿玛让我去城外办桩事,过两天就回来。”
“啊?他儿子不是很多嘛,怎么老轮着你当差,我讨厌你外出当差。”宛琬满脸不乐意的犯着嘀咕。
胤禛喜欢瞧她那副模样,“才一、两天就回来了,宛琬你身子才好,我不在的时候药要按时服用,”他手指摁上了宛琬的嘴唇,“这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还有即使无聊也不准挑唆了人让你出去,你要乖乖的待在府里把身子养得结实些。”
“胤禛,可人家习惯每天见你面,听你说话了,见不着你,听不到你说话,我要想死你的。”宛琬挂在胤禛身上,眼皮都不眨,大言不惭的说道。
“宛琬,你的脸皮可是越来越厚了啊。”胤禛微微笑着说道。
“那你喜不喜欢呢?”宛琬眼梢斜睨着他,嘴唇似张欲合,仿若盛邀般动人。
“喜欢。”胤禛干脆答道,他脸上痒痒的,是她的发丝,“可是这回使美人计也不行。”
窗外月色如乳,春风送爽。
宛琬的发丝乱了,随着晚风,吹掠过他的鼻尖。
胤禛轻轻拥她入怀,她软软的秀发擦着他的下巴,她暖香玉般的身子磨蹭着他胸口,她玉藕般的纤手环抱着他,胤禛只觉得一颗心又怦怦跳得厉害,他想着宛琬身子才好,便是情动也欲按捺下去,哪想到她那两片温润的唇盖上了他的唇畔,舌尖轻轻挑逗地在他唇边画圈。
胤禛看着宛琬那俯下来光洁白嫩的额,及那散在额上的几绺乱发,她常常是狂野热烈的,此时却又那般恬静柔顺,胤禛心中生起了股强烈疼惜的感情,仿佛那情并不单单是人在情窦初开后才懂的男女之情,而是与生俱有,先天俱生,未解人事之前便有了的情般。
宛琬停了下来,悠悠地仰起了脸。
朦胧的烛火,映着她粉色面颊,她眼波流转中千丝万缕的浓情萦绕住他,别样妖娆。
她那身子忽就如水般紧贴住胤禛,双手环绕他脖颈,两人缠绵温柔地吻在一处,彼此的身子紧紧相贴,仿佛已化成了撩人的月色,化成了摇戈的烛光,化成了熏人的春风,化成了两根纠缠燃烧的灯芯......
夜那般静谧,耳边只听得窗外风动叶梢之声,宛琬忽地醒转过来,聆听到那微风在头顶屋檐上蹑足行走,如猫一般脚步轻悄,声响若有似无,她侧首凝视着胤禛,他常常睡不安稳的,夜里极易惊醒,可这会子倒鼻息沉沉,似是睡得甜香,宛琬深深吸了口他那让人安定的熟悉气息,胤禛是偷偷溜过来的,回想着那情形,宛琬溢出笑来,一时情动,小心凑近身子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她生恐惊醒了他吻得极轻,但见他睡梦之中嘟囔了句,“恩,蚊子。”
宛琬拥被捂唇怕自己笑出了声来,笨蛋,有这么大个,且这般温柔的蚊子吗?她胡乱想着,渐渐,又复睡去。
翌日清晨,宛琬等众人正在福晋房中请安闲聊,忽有门吏喘吁吁跑来进报,“宫中特谴太监李老爷来降旨。”
福晋只觉蹊跷,为何是四爷才走,便有宫中通传。她忙让人摆了香案,启中门跪接。早见宫中太监李福荣乘马而至,前后左右又有许多内监跟从。
那李福荣也并不曾负诏捧敕,至檐前下马,满面笑容,走至厅上,南面而立,口内说:“特旨:立刻宣乌喇那拉氏入朝陛见。”说毕,也不及吃茶,便乘马去了。福晋等不知是何因缘,眼下也只得按下疑惑按品大妆起来,备轿入朝。
宛琬待福晋离府入宫,一停顿下来忍不住心涌疑惑,为何胤禛才走,宫里就传姑姑,此事未免过于巧合,她也私下让人去随从太监那探听,这回入宫竟是皇上和德妃娘娘两处都要去,莫非是胤禛与皇上提了她的事?可又不象,其一她与胤禛商量过要再等些日子,因她的腿经姑姑引见的葛文追针灸诊疗的已颇有起色,再来如真是她的婚事,必然该胤禛在时才谈,又怎会巴巴地偏等他不在时说呢?想必是她多虑了,可若不是这事,又能是什么大事呢?她心中又忽然一阵糊涂起来,脑中种种臆测接踵而来,忐忑不安思来想去只怕都是她自己在胡乱猜疑,还是等姑姑宫中回来便可一知究竟,宛琬起身待要回房,只觉得心口蹦蹦乱跳,慌乱得很,按一按心头,不知怎么,只是心跳不止,又歇了一会,方与半夏一同回房。
足足等至掌灯时分,福晋方从宫中回转了来,还不等宛琬过去,福晋便已换过便装匆匆赶了过来,宛琬心想入宫之事定是与她有关,可姑姑匆忙赶来后倒又不急着说了,瞧着竟还不象是喜事。
福晋望着宛琬怔了半天,到如今事情真如她所料,十四弟胤禵去德妃娘娘那下了死功夫,她只是不知为何这趟皇上竟也很坚决要宛琬嫁去十四阿哥府里,特调了他离京才颁旨,这样便断无更改余地,她本该称心如意才对,可这会她瞧着宛琬,想起从前,心口又有些疼痛起来 她是不是狠心了点,毕竟是她自小疼爱的孩子呀,只怪宛琬她万不该存了那个心。
福晋叫安嬷嬷等扶了上炕,宛琬瞧着姑姑气色很不好,似万难开口般,勉强笑着说道:“姑姑,好好的怎么又难受起来?到底是怎么了?”
福晋想着这也不是瞒得过去的事,便一五一十说出皇上下旨栓婚将她配与十四阿哥为侧福晋,则定吉日完婚。
宛琬一下就懵了,迷糊得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似,如何是会这样?胤禵不是对她都死心了吗?后来两人便再无见过面,可又怎么会......她充耳不闻福晋一旁宽慰的话语,足足过了柱香功夫,宛琬心里才微觉明晰,缓懂过来那话的意思,想着心头便如被蝎子猛地蛰了一般,又痛又麻,两肢都微微颤抖起来。
福晋瞧她模样叹气道:“琬儿,我知道你不甘,可事已至此就算爷回来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要他抗旨,忤逆皇上不成?你逼他岂不是害了他吗?你也不要再多想了,姻缘皆由前定,我看十四弟他对你难得一片痴心,日后定会对你好的,你们年纪相当,情趣也相投,不比跟着......”福晋说到这里,顿住了不再说下去。
窗外呼呼起风了,福晋想着这些年有多少个漫长的夜晚是她独自熬过?那冷有如冰湿阴暗的寒潭,日复一日慢慢地终于将她拖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再也不得救赎。佛说:人生七苦,人皆有之,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原来人生最痛便是求不得,宛琬阿宛琬,他日你不要怨恨姑姑心狠,你怎能知道姑姑的心里有多痛多恨!他竟一次也没有用那样的眼光瞧过她一眼,原来他不是不会,不是没有。
宛琬这里满腹心事,又难以启齿,见福晋也如有哽咽般难受,只得忍住劝她回房。
待福晋走后,宛琬看着那似豆的残灯,愣愣出神,愈想愈觉无可更改,真要都说出来,只怕是要拖累胤禛,昨夜是他头次在她这里过夜,还是让亲信之人在书斋里打着马虎眼的,原本是为了顾着她的名节,如今看来反倒是害了她,可若不说出来,一想着真要离了胤禛,她又如万箭攒心般痛,那一寸芳心,便似辘轳般纠结回转。
忽听得窗外一阵狂风扑过,洒下雨来,打得纸窗淅沥做响,宛琬愈觉得度夜如年,她这一条命原本早该散了,后来她慢慢全都想起来了,那一年她连咽药的气力都没了,才喂进去,便从口角里流了出来,胤禛让老妈子和丫鬟们都退去外室,是他自己把药呷在口里噙住了,一口口哺到她嘴里,是胤禛总不灰心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硬是把她给唤了回来,想起冰冷湖中那一夜的生死相依,不,不,如此情意老天又怎会真的那般残忍?宛琬摇着轮椅至榻边,扯过那衾枕被褥,深深嗅着,那里还残留着他的味道,想起走时两人那般的恩爱缠绵,不觉情极成痴,心中反倒为之一畅,她想等胤禛回来了就好,他总有办法的,他说过要她相信他,他定会护她周全,这一点痴念萦在宛琬心上,不知不觉,把一切愁苦,都暂时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