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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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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安神丸,宛琬沉沉睡了一觉,醒转天已正午。闭着眼睛,脑子却清晰得累人,阳光透过窗扉筛落一室,又是个艳阳天。入宫有半年了,她虽已逐渐习惯了别人的冷嘲热讽或表面的巴结讨好,可她真正的了解了深宫多少呢?

很多很多年前,她做过一个梦。

她梦见四周漆黑一片似要将她吞噬,前方微微光亮诱惑着她,她不由自主向前走去。

琬,琬,我不准你放弃!你给我醒过来!

碗?有人会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可自己的心为什么会痛?

她向前走的步伐蓦然停顿。

为什么她好像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心,在哭泣?

终于回首,他孤独绝望的神情是在呼喊她吗?

他在伤心地啜泣:琬,不管你有多失望,对这里有多厌倦,我都不放弃你!决不放弃!

一切都不是梦!

她怎么可以忘记,他曾经那样绝望地、孤独地、执着地呼唤着她!

原来只要他一直和她说话,只要他需要她,她就不会死去,就不会弃他而去。

这一次,这一次还可不可以?

宛琬对守在一旁的内侍道:“备车,我要出宫。”

马车在城郊一座幽静小院前停下。因人迹稀少,门前青石板路青得异常干净。

宛琬下了马车,树木翠茂,花草芬芳,却已物是人非,心中顿生哀凄之感。

宛琬上前推开柴扉,见着院落里忙碌的青衣身影,强笑着唤了声,“师傅。”

墨濯尘回首见宛琬神色有异,紧步上前,细看了她面色,又伸出手去切了切她脉,眉头紧蹙,慌将她拉入屋里。

素香袅袅。

“……大概一切都是天意弄人。侍卫们接走允禵后,驻守在那的副将李如柏以部文未声明旨意,又无印信为凭,担心是矫诏,所以追上了他,不允允禵前来,并将吴喜他们羁候了。等到李如柏请旨后再放允禵入京,可已经都来不及了。”宛琬任墨濯尘细细诊断,神色已恢复平静,自若地说着。

墨濯尘面上神色数变,最后,脸色已然煞白,颓然收手,半晌无言。

宛琬见他如此,心下已明白,静默片刻,复又抬头望着墨濯尘,涩涩道:“是不是最后七窍全毁,浑身腐烂,极痒极痛中死去?师傅,我只想听实话,我还能面目完好的坚持到10月底吗?”

墨濯尘料不到她竟问得如此直接,惊痛之下慢慢道:“中的是苗疆的九重盅,意指合九种毒物也指会经九重磨难而——可宫里怎么会有如此歹毒之物?”

“师傅你怎么忘了,康熙五十七年底,云南撒甸苗人归顺,入朝进贡,京城里很是热闹过一番。”她说得云淡风轻,这几日她已明白了,大概都是注定的吧,自己终究强不过命运,强不过她。她说就算有皇帝护着她,她也不会放过她,她这辈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她用死来和她赌,谁说不是一辈子呢?

墨濯尘一把握住她的手,“你跟我走,我们一起去苗疆,也许还有希望。”

宛琬闻言默然,良久方道:“不,我不能让他知道这些,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这个五月,年贵妃艰难生下福沛,但当日孩子即夭折了,现太后又薨逝,胤禛决再承受不了她的打击了。

“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吗?”墨濯尘悲愤地大喊。

宛琬摇摇头,“不,可是师傅,你说真的有希望吗?恐怕连你自己也不相信吧。更何况,也许,我是真的该死。到今日,我方才醒悟自己往日似有许多作为都错了……”

墨濯尘心中波澜跌宕,见她如此坚持又无计可施,哽咽着泣唤:“宛琬——”

宛琬微微阖眼,强忍至此的泪终是落了下来。

他们的爱情,有违伦常,而胤禛是皇上,帝王是永远无错的。于是,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罪孽便要宛琬一人背负。

墨濯尘心中大恸,却已说不出一句话来安慰她。

窗棂间阳光清风依旧辗转飘扬,人间却已生死嬗递。

墨濯尘目送着宛琬的车马,消失在尘埃中,他孤独地立在迅速暗下的天地间……

蓝得没有丝毫云絮的天空,腑瞰着养心殿。

胤禛撑着眼看着奏折,凝思片刻提笔,眼前一片昏昏,似有什么迫着他的胸口,令他呼吸困难,他摇了摇头,依旧挥之不去,须臾,终不支倒下。

内侍、宫女们慌乱成一团,通禀皇后、御医……

苏培盛匆匆拉过一内侍,“有没有叫人去请净月师傅?”

“早去了。可她一早就出宫了。”

车轮轱辘,长街喧闹。车帘外千家万户,宛琬只觉伤感,仿佛尘世已离自己很远很远了……

快到禁城了,要振作,决不能再无为的悲伤。宛琬深吸口气,整理了衣衫,伸出手掀帘下车。

胤禛昏然仰卧,脸色苍白得发青,昏沉中吸入股幽香,冰冷的柔唇贴近他,使他不自觉吞下了药。

曙光破空,鸟儿鸣啭唤醒胤禛,慢慢睁开眼,入目是宛琬坐于榻板,依在他枕边,阖目而眠,一双柔荑依旧紧握住他的手,温良的触觉让他宁静安心。她大概是累极了吧,胤禛双眸柔和地贪望着她,内心已情潮涌动,身子却动也不敢动一下。

暑气一日日退去,秋意渐浓。

胤禛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猛地摔了手中奏折。他宠爱宛琬,用的都是皇家的钱银,又关他人何事?一帮庸才无心于国事,只会盯着鸡毛蒜皮不放,自己非得处置几个领头的不可!不,不行,只怕如此,众人又会怪罪宛琬,不能让她再落人口实。

胤禛停下,对允祥道:“朕不是让你将从前旧府邸的收入单列开了。通知内务府,日后宛琬再有任何需求,一律允办,所需钱银从朕旧府中出帐。”

允祥苦笑应是。可他只怕如此一来,世人又会苛责四哥敛财,当了皇帝的人,天下都归他,却还保留着雍亲王府做私人钱库。允祥不知宛琬是怎么了,这半年来,她如转了性般。内务府的人日日对他抱怨,净月师傅今日一花样,明日一主意,他们整日忙着伺候她一人的事都忙不完。

华灯初上。

宛琬呆呆望着镜中自己,师傅配的药统统无效,每日疼痛频率越来越密,素容上的唇已呈死灰色,她是不是太贪心了,她已不能再停留……

她用剪挑亮了灯,移近来,匀开胭脂,细细地一笔笔勾画,肌肤隐现的斑点处,画上一朵红梅,染上一只彩蝶。

想他想得心都痛起来,宛琬红唇边挂着寂寞,凝视窗外,心儿已早早飞去。

养心殿,暖阁。

胤禛长指叩着案几,思索着……

突地一双小手蒙上了他的眼睛,象是要叫他猜猜是谁。

唉,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对他,还用得着自己猜吗?

“宛琬。”胤禛无奈唤出,放下手中奏折,稍稍转身,将嬉皮笑脸的她一把拉入怀里。

胤禛端详住宛琬,不知为何,心莫名紧涩,被突来的不安紧紧攫住,仿佛她的笑容里隐藏着深深的秘密。他捺下疑惑不动声色,手依旧抚着她的秀发,目光转为锐利深沉。

她越来越难以再隐瞒,她必须要走了,她要他们最后的每一瞬间都快乐。

宛琬小手揉上了胤禛紧皱的眉心,歪着头望住他,忽顽皮地亲亲他脸颊,灿笑道:“盯着我瞧,是不是觉得我越来越好看?”

胤禛拉下她的手,吻了吻,才道:“为什么喜欢涂脂抹粉了?”她肤色透着瑰丽艳色,两片唇红得不可思议。她妆越画越浓,那些脂粉盖住了她从前散发的自然香气,他不喜欢。

她不说话,只是笑着用手摸索他脸上每寸轮廓,闻着他身上男性的气息,那样熟悉而又温暖。就让她再多眷恋一刻,贴着他这样温暖,就再多一会,静静地,再多一会……附他耳畔悄悄语:“人家想迷住你呀。”小手已开始不安分的探进他衣领,肆无顾忌地四处漫游,一下下,销魂的呻吟不时从红唇溢出。

胤禛低低叫出声,一把抓住她的手。宛琬朝他耳洞吹了口气,将他耳垂含在口中,舌尖轻佻地逗弄,娇柔道:“别动,让我来。”

胤禛不由松开了手,外衣不知何时已被她解开,她的小手如抚琴般缓缓而下,伸进他裤头,一点点替他褪下……

“琬,怎么灭了灯?”

“月黑风高才好做坏事。”

“顽皮。”

夜那样黑,他没有看见她眼中的苦涩。

秋雨绵绵,淅淅沥沥,雨水顺着屋檐线般落下,打在石板上,溅起冰凉之声。

宛琬起了身,唤人入内,取簪随绾了发,正欲下地,一阵痛袭来,她躺了回去,于被里按住胸口,淡淡道:“你先出去,别让人进来。要是皇上打发人来问,就说我夜里睡晚了,起不了身。”

待宫女应声退出后,宛琬骨碌爬起,打开床头柜,急急从里取出烟具。装好了烟,许是堵住了烟斗嘴,吸了两下都没着火,宛琬顺手拔下发髻上横绾着的簪子,戳了戳再对上烟灯,须臾,蒙蒙烟雾溢出,迷糊中有些悲凉,一刹那,喉咙似哽住,几流下泪来。

门猛地被推开,一阵风儿吹了进来。

胤禛惊见宛琬似睡非睡横在榻上,原先水葱似的手指上套着长长金指甲,而那手中托着烟管!

熟悉的脚步穿过外屋时,宛琬已听见,可她等的无非是这刻,好叫他厌倦、唾弃了自己。 她象忍不住般深深地、着迷地再吸了口大烟,欲再吸时,手中烟管已被人横夺过去。

“胤禛?!”她抬首诧异道,手如没处搁般退缩身后。

他紧抿着唇,下颚线条从没这般僵硬过。

宛琬慢慢垂覆了眼,眼角黯淡,有点倦有点寂寥。

胤禛走去榻边坐下,纠起的眉眼深深地凝望着她,半响,将她拥入怀中,心刺刺地痛,眸中已氲雾模糊,他仰起头,努力抑住酸意,再忙再忙,可自己怎能这样疏忽,想至此,更紧的搂住她,下巴摩擦着她的发,沙哑道:“琬,咱戒了吧。”

一瞬间,宛琬只觉耳膜里回响的都是自己心底的哭泣声,呜呜地,挣扎着不知有多久。

“嗯,你给师傅块好常入宫的牌子吧,我只要他帮我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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