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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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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街道上弥漫着一股灰暗氛围,路灯早已损坏,天空只有一轮月亮高高挂起,连星星都没有,月光洒在这寂静的夜晚中,光芒虽然微弱,可却是这儿唯一的亮色。

主道上空无一人,四周的建筑物也显得破旧,像是没有人居住的地方一样,连盏灯都看不见。

而另一侧,一条狭窄的小巷子之中,却传来了一些微妙的动静。

一阵轻咳声响起,断断续续显得有些痛苦。

男人循声看去,是一个扶着墙,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他原本皱起的眉头舒展开。

男人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缓步上前。

这女子虽高挑,可身材纤细瘦弱,特别是当她抬起头时,微蹙的眉让她显得格外柔弱。

他喉结滑动,对方脸上画着妆,眼尾有细碎的闪片,衬得她双目宛如星光,像是刚从隔壁夜楼中走出。

也难怪这个点还在外头。男人心想。

他刚前去想要询问是否需要帮助时,对面的女子却一个踉跄,仿佛要跌倒,男人下意识上前扶住。

忽然,他双眼瞪大,感觉自己身子僵硬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了,恐惧在心间刚升起,而下一秒,自己的喉咙便被划破,对方的动作如此迅速,不过一瞬间,他的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溅射到面前的女子脸上。

男人这时才仿佛看清,那看似忧愁的眼中满目冰凉,黑色的眼里倒影着他丑陋的死相,鲜血在对方白皙的脸上,像是来索命的古邪之物。

在男人双腿无法站直要倒在女子身上时,被她狠狠一推,便狠狠砸在地面上,扬起一阵灰。

在月光之下,她一脸血的模样却显得格外清秀动人,仿佛一朵盛开在夜晚的彼岸花。

女子似乎没有因为得手了就放松警惕。

在刚刚那一瞬间,她敏锐地感知到了身前这人动作一顿,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了身躯,否则她不会那么容易就成功。

女子双眸闪过一丝疑惑。

“你快要死了。”

一个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女子浑身一僵,她握紧手中被磨得锐利的武器,说是武器,不过是她自己打造的一把短小匕首,上面还染着刚刚那个男人的血液,滴答滴答往下滴着血。

血液溅得女子一身,她的穿着并不精致,可身段极好,哪怕是破麻袋套她身上,也显得极为动人。

那一身血,让她看起来更是柔弱中带着邪,十分吸睛。

许梦屿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生物,对方虽然高,但是很瘦弱,看起来柔若无骨,可刚刚杀人时的手段,却敏捷迅速。

这并非对方第一次下手了。

可每一次,许梦屿都觉得对方身染鲜血的模样很好看,像是从血海里生长出的花朵一样。

所以,这一次她实在是忍不住,开口打扰了对方。

女子注意到,声音是从后上方传来的,她缓缓回头,可哪怕心中谨慎,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她还是产生了些许诧异。

那人坐在屋檐上,一头红艳的漂亮长发,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她身着样式简单的长裙,就那样坐在那儿,托着下巴惬意看着她。

“你是谁?”女子开口道。

她从未见过这人,时至今日,这个地方能走的人都已经走了,留下的人不是被抛弃,那就是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似乎这儿的人都喜欢问‘你是谁’或者‘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面对一个跟世界格格不入的人,他们好像都能一眼看透。

“那么,你叫什么名字?”许梦屿反问道。

女子眉头微皱,如果不看她浑身的鲜血,那她像是一个楚楚可怜的柔弱女子。

“阿方,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这并不像是她这样的女性会使用的名字,可许梦屿并不在意这种事,或许只是随便一取没有含义,又或者只是假名,这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不过面前这人是她第一个知道名字的人。

“嗯,那你叫我阿梦,怎么样?”她照葫芦画瓢说道。

“……阿梦?”

阿方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只能从对方的姿态大概判定出,这个人或许对她没有敌意。

可是这一身,外加这个相貌。

阿方也难以对其放松警惕。

“对了,你有家吗?”许梦屿说道,“邀请我去你家里做客吧。”

两人互通姓名,或许可以算作是朋友。

朋友之间会邀请对方去做客,这是很合理的。

阿方并不知道对方的脑回路,不过她胆子也大,最重的不过是自己一条命

,可正如对方所言,她快要死了,现在不过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

阿方垂眸,轻声说道:“不算是个家,不过你想去做客的话……请跟我来吧。有些破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地上的尸体已经无人在意,这个天气之下,没两天大概就要开始发臭了。

可这四周本就弥漫着腐败的气息,打开某扇门,或许都能看到位于里面的腐烂生蛆的尸体。

阿方的家并不远,跟她说的一样,她的屋子很破旧,跟周围的房子没有什么区别,勉强算是个能挡点风遮点雨的地方。

屋子里若隐若现有一股腥味。

阿方取出一张椅子,放在桌子旁,示意对方坐自己对面的那张椅子。

“平时我这里没有人会来,所以都只放一张椅子。”她说道。

许梦屿点了点头,表示不在意。

这屋子并不算大,在阿方的身后,便是摆放水壶的柜子。

她取出了水壶,又拿出一个白色的陶瓷杯,杯子上还缺了两个口子,喝着不注意点可能都刺嘴。

阿方动作轻缓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这水我就不给你倒了,你大概也喝不惯。”

她语气平平,不像是生气,可做出来的事情确实不够礼貌。

可许梦屿也不是个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她歪着头,看着对方手中的白瓷杯。

对方皮肤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那白瓷杯的时候,显得骨节分明格外好看。

许梦屿欣赏了一会儿后,起身夺过了对方手中的杯子,凑到鼻下轻嗅了一番。

她说道:“喝这个对身体可不好。”

只见许梦屿手中的白瓷杯里,装着的并不是清澈的水,而是黑灰色混着些许如同泥土般杂质的水,而这个水还散发着些许腥味。

阿方抬眸,眸光微敛:“这可不关你的事,有些时候少管闲事活得久。”

她伸出手,示意对方把杯子还给她。

阿方似乎知道这并非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才没有想着给‘客人’也准备一杯。

“可是你到时候会变得很丑很难看,这样也没有关系吗?”许梦屿没有把手中的杯子还给对方,只是轻轻放在桌面上。

阿方浅笑,态度轻松:“美丽的身躯,不过是束缚灵魂的器具罢了。人死后的相貌都很难看,生前都在过苦日子了,那么死后的事情又算得什么呢?”

她眸中的光亮微转,仿佛盛了漫天星空一样,好看极了。

面对对方意有所指的话语,许梦屿只是懒懒趴在了桌面上,虽然这张桌子破旧掉漆,可是却被擦拭得很干净。

她几缕猩红的发散在桌面上,几乎占据半个桌面,霸道极了。

阿方见对方没有要与她对话的意思,也并不觉得尴尬,只是缓缓讲出一个故事。

在故事之中,她还有一个哥哥。

曾经,这个地方虽然穷苦而且危险,但日子仍旧能过得去,可是直到一年前,不鸣海的水位上涨,淹没了原本的防线与那儿的城市后,这里就变成了最接近不鸣海的城市了。

只要能有机会离开的,都离开了,无法离开的人便只能在这个地方等死。

她与哥哥自然是其中一员。

哥哥平时保护着她,两人勉强活着,如果最后一同死去,倒也不显得悲伤,可是有人把哥哥的秘密上报了。

发色或是眸色偏浅的人,往往拥有某种特殊的体质,而她的哥哥便是。他本隐藏极好,可却也不知怎么被人发觉了。上层的人不该知晓的,可是这里有人为了能得到进入海市的机会,用她的哥哥的命当做阶梯。

“所以哥哥被人抓走了。在面临危难的时候,他们不会放弃自己的性命,选择把生机让与他人,甚至有些人还会羡慕说着‘说不定你哥哥是去那儿享福呢,那可是海市,距离不鸣海最远的地方’。”阿方语气模仿得惟妙惟俏。

“他们说哥哥或许有一天会回来,我如果还活着就有希望。可是没人知道,回来的到底是什么,皮下是人还是什么怪物。”

“所以我决定亲手复仇,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你……可以帮我吗?哪怕是付出我自己。”

她说罢,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在为难讲出自己的请求。

许梦屿目光一直停留在对方的脸上,对方讲的话她倒是没怎么听。

这脸可真是好看。她想着。

许梦屿的指尖点着杯子那破损的小口子,慢悠悠地转着杯,有几下角度过于倾斜,险些把里面的液体洒出,她漫不经心说道:“可你不就是你口中的那种,皮囊之下是个怪物的存在吗,竟也有这么一长串艰辛的经历吗,阿方?”

她语气轻轻的,像是一滴水落入海中,明明只该掀起一阵涟漪,可这滴水才滴下,却掀起了巨浪,简直就像是深海中有海怪把水搅起一样。

阿方浑身僵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喉咙一样,发不出声。

这个少女是怎么看出的?

它舌尖抵住了上颚,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面上并没有表露出异样。

“阿梦,你在说什么?”它佯装不解。

“我是说,你就很像是你口中那种,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只是可惜了这幅好相貌。”许梦屿话语直白道。

对方这层完美皮囊之下,是一个可怖的怪物,不过她并不被吓到,因为在梦之外,这样的怪物她见得多了。

或者在她的世界中,那样的才算是人类。

阿方刚想说什么,忽然浑身颤栗了起来。

有东西顺着它的脊背向上攀爬,她往下的余光一瞥,是扭曲的黑色影子盘旋在它身边。

“这个故事该不会是偷了别人的吧,如果是这样,你这幅相貌取材自哪里可以告诉我吗?”许梦屿礼貌地问道。

她实在想要知道这件事,这才让对方邀请自己到家中做客。

可阿方耳朵里根本听不进对方的问话。

那黑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它觉得脑子晕眩、恐惧与无法言说的东西,在它的脑子里扎根膨胀。

‘咳咳……’

一阵轻咳声,从内屋传来,如同小猫呜咽一样细小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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