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伯克利楞头楞脑，但在某些时候他敏锐到可怕。
队长也想成为戚向导的哨兵？
闪躲的目光逐渐凝实，伯克利目光如炬，与边袭雪对视。
边袭雪站在那，身姿挺拔，似暴风雪中沉默矗立的雕像，只一眼就被他气势所吸引。
被伯克利盯着，边袭雪眸光冷淡不再言语，对他奇怪的行为习以为常。
队长的长相身材都没话说，伯克利又看向戚白霜，那戚向导成为他们队专属向导的可能性岂不是很大？
伯克利陡然兴奋，这样他就可以和戚向导天天见面了！
对于莫名傻笑的伯克利，戚白霜不忍直视。
总感觉这孩子缺心眼。
边袭雪：“我先走了，戚向导也早点回去休息。”
他：“伯克利，不要一直打扰戚向导。”
对一个病人说不要打扰前来探望的人，但房间里没人反驳这奇怪的说法。
伯克利：“是！”
戚白霜：“明天早上是边队长来找我吗？”
边袭雪：“我会与戚向导一起到收容所。”
他离开医务室。
听到收容所，伯克利就知道他们在谈雅加。
伯克利一向阳光俊朗的面容染上阴翳：“戚向导，雅加他还能回来吗？”
戚白霜同意冒险为雅加纾解的事，在他的预料之中。
走过去，在床边椅子坐下，戚白霜拿起柜上的橘子：“你现在可以吃吗？”
伯克利点头，他的恢复力是所有哨兵中拔尖的存在。
所以他才能顶着致命重伤继续清理异化生物等到救援，而伯克利失去的肺也早在回来的路上就重新长出，根本用不到人造肺。
如果不是损耗的太厉害，短时间内身体不能再使用能力，伯克利才不会躺在医疗室，还一呆就是呆上一个星期。
再说，这可是戚向导亲手给他的橘子，就算不能吃也要吃！
剥开外皮，橘子的清香弥漫在两人之间。
戚白霜把橘瓣递到他嘴边：“我不知道雅加能不能救回来。”
“但我希望是一定可以。”
伯克利叼过橘子，瞥见戚白霜葱白指尖沾上的淡橙色汁液，下意识用舌卷去，为她清理干净。
没什么诧异，在实验时戚白霜就已习惯伯克利的怪癖。
沉默几秒，伯克利又恢复以往的开朗乐观：“说不定雅加的霉运都留在密藏了，他这次能幸运地从收容所出来。”
声音欢快，气氛活跃起来时伯克利却突然到：“如果纾解的过程中他对戚向导造成了伤害，戚向导就直接放弃吧。”
“雅加绝对不会接受戚向导为了救他而受伤。”
……
……
等吃完饭回去，戚白霜才进去就看到坐在圆桌旁的吉尔丹那。
细长的眼上挑，吉尔丹那：“白霜向导忙完回来了？”
戚白霜没回，反而问：“吉尔丹那队长在看书？可以说说是什么类型的，为我推荐一下吗？”
吉尔丹那放下手中的书，书面纯白没有任何字体，看不出什么东西。
他：“是有关哨兵与向导怎么相处的书，但我认为白霜向导并不需要。”
戚白霜停在他旁边，听到他说：“喜欢白霜向导的人很多，白霜向导就算在人际关系上有烦恼，也是怎么去拒绝他人？”
长睫下敛，吉尔丹那轻叹一声：“而我，可能是我的问题，白霜向导才不能像对待巫佐一样的尽快接受我，为了解决问题，现在只能从书中取经了。”
戚白霜闻言，盈盈浅笑：“并不是吉尔丹那队长说的那样，喜欢我的人的不多，我也……”
她低下眼去仔细看他。
男人狭长双眼向上飞扬，高鼻下是殷红的唇，上唇珠饱满但下唇偏薄，皮肤白到发光。
是刻意向外表现出的清和温柔，和经常眯起眼的动作，压下了他原本鬼魅邪性的外貌。
戚白霜：“我也挺喜欢吉尔丹那队长？”
引得吉尔丹那仰头望她，戚白霜才说：“只是在个别时候觉得吉尔丹那队长有点不好相处。”
他比同样主动的恩诺·光危险。
低笑出声，吉尔丹那的长舌滑过红唇：“希望白霜向导不是在安慰我。”
他：“白霜向导接受陪.睡吗？”
这么直接？
眼中闪过不解，戚白霜：“吉尔丹那队长？”
细细扫过戚白霜的脸，吉尔丹那没发现他想要的反应：“为了短时间内能尝试深度精神链接，一起睡可以更快拉进我们之间的距离。”
逻辑牵强，但打着任务的名号。
戚白霜并不反感吉尔丹那。
可……明天早上还要去见雅加。
戚白霜：“好的，吉尔丹那队长等会就可以把被子抱进我的屋里。”
两个被子纯聊天。
现在的吉尔丹那还装着样试图攻心，不会太过分。
戚白霜：“我先去洗漱。”
吉尔丹那：“那白霜向导等会见。”
跟他的设想有偏差，但问题不大。
他想捕捉戚白霜，戚白霜却是向导。
所以，动作要快。
……
戚白霜从浴室出来时，吉尔丹那已在卧室内铺好了床。
头发湿哒哒的垂在肩头，把肩上衣服打湿，戚白霜随手拿起毛巾绞着发尾。
吉尔丹那拿着东西主动上前：“白霜向导，我帮你？”
戚白霜看看他，同意。
放下已经半湿的毛巾，一头湿润柔软、泛着绸缎般光泽的黑发展现，带着丝丝幽香沁入吉尔丹那的一呼一吸中。
吉尔丹那细心用梳子梳开长发，把它散开，后拿着吹风机去吹，距离把握的刚好，热风既不烫人也能讯速吹干。
灵巧细长的指节在黑发中穿梭，不轻不重地为戚白霜按着，吉尔丹那低声问：“舒服吗？”
没异于吉尔丹那动作的熟练，他自己本身就一头长发。
极有技巧的按摩手法让戚白霜消去疲劳一阵放松，她“嗯”了一声。
长发吹干，戚白霜已有困意。
等吉尔丹那收拾好，他才在戚白霜身边躺下。
床向下凹陷一块，吉尔丹那侧过身，幽幽凝视已入睡的戚白霜。
沉色橄榄绿的眼黯淡无光，不笑时若死物。
……
……
原以为身边有人难以入睡的吉尔丹那，在戚白霜清浅而有规律的呼吸声中思绪飘远。
等再有意识时，才发觉天已蒙蒙亮，快到到上训时间了。
吉尔丹那扫过她恬静的面容，几个呼吸后才移开目光，动作轻巧地出去。
房间门被关上。
床上的人睁开眼，戚白霜打了个哈欠，吉尔丹那躺了一宿，他所在的位置还是冷的。
翻个身，继续睡个回笼觉，临近八点的时候戚白霜才真正起来。
一切打理好后，有人敲门。
门外站的是边袭雪：“戚向导，打扰了。”
戚白霜：“边队长来的正好，我才吃完饭就听到了敲门声。”
边袭雪咽下原本的话，解释：“到收容所的路程约二十分钟，我们现在出发？”
戚白霜：“那就麻烦边队长了。”
不多不少二十分钟，抵达收容所时比原定的九点为雅加纾解早了些。
边袭雪沉默片刻，看向戚白霜：“戚向导，是否需要关闭收容所内的监控？”
心中诧异，戚白霜：“边队长怎么问这个？”
边袭雪：“若不关闭，就默认收容所所有待命人员可实时观看，包括……”
“深度精神链接的过程。”
只有深度精神链接才能救回雅加，而深度精神链接大多是□□和精神上的双重结合。
听出边袭雪话中潜藏的含义，戚白霜默然，对于雅加，她没想到会进行到那步。
即使同样是在失去理智时做精神纾解，雅加并不像巫佐一样患有肌肤饥渴症，就算有拥抱、安抚的动作，也不会失控。
和她亲密接触是能精神纾解，但x又没有验证是否有同样的作用。
她愿意尝试和雅加深度精神链接，却不愿在他不清醒时发展出其他关系。
戚白霜：“多谢边队长提醒，但我认为不需要关闭监控。”
她嘴边抿着笑：“这样你们可以从监控中看到雅加的情况，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你们也能及时采取救治措施。”
眉眼间尽是柔软，让人注目。
眸中映出戚白霜的身影，边袭雪：“……是，戚向导。”
戚白霜：“那我进去了。”
和监禁室一样的双层安全门设计，但戚白霜通过第二扇门进到收容所时，只觉光亮晃眼。
收容所内，功率强大的白光灯亮着，地上、墙壁都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入目一片刺眼，光若实物，让人生理不适。
缓了几秒后，戚白霜才开始打量收容所，只一眼就望见，在尽头处，墙面上挂着一个“人”。
狼首，人形，身量比正常人高壮，四肢上有锋利的爪，浓密的灰色狼毛覆盖全身，身后还坠着条长尾，毛发蓬松。
比起人，他更接近于传说中狼人。
狼人垂着头，从墙角两侧延伸过来的特制锁链向上拴住他的双臂，膝盖则被地面弹出的钢环卡死，不能移动半分，迫使他向前躬身跪在地上。
颈间的黑色束缚项圈，束得极紧几乎嵌入肉中，上面的警示灯正一闪一闪，蓝色电光萦绕周身。
乍然一看雅加现在的样子，戚白霜不由愣住。
纵然不是尖嘴獠牙的丑陋，与精神体高度融合后的雅加也过于魁梧强悍，与平时相差甚远。
但戚白霜仍向他走去。
感受到有人接近，狼人抬首，尖吻上套有止吠器，套子从偏长的颜面部正中间向后穿过，与另外两个在脑后锁住。
冰冷眼瞳锁定戚白霜的一举一动，狼人喉咙发出低吼，锋利尖牙呲出，面上狰狞兽性横生。
因他的威胁，戚白霜停下，避开与他对视后，耐心等待他恢复平静。
许久，有近十几分钟，他才收回对靠近的人的威慑，但戚白霜一动，他又开始呲牙。
如此几次，他才懒得管看起来对他没有威胁的戚白霜，让戚白霜成功靠近了他。
离得近了，戚白霜才发现他浑身肌肉紧绷，身体因长时间电.击而轻微抽搐。
戚白霜向他的颈部伸出手。
他猛地侧过头，令毛骨悚然的吼声炸开，如落惊雷。一张长嘴上咧，即使隔着止吠器，也难以忽视其中的血腥凶恶和寒光森利的牙，似乎下一秒就会咬断戚白霜的脖子。
忽视他，戚白霜只专心于自己的动作，小心拿着控制器靠近束缚项圈，
狼人四肢发力，巨力扯动下，锁链哗哗作响，紧绷到极致，让人时刻怀疑它是不是即将断裂。
“滋——”
电流可传导，戚白霜再小心也不可避免地被伤到，手上一痛，灼伤感顺着伤痕蔓延，戚白霜却仍颤着下意识紧握的手，靠上去为雅加关闭束缚项圈。
终于，惩罚停下。
一直困扰的麻痹刺痛突然消失，狼人的眼中划过不解，疑惑地用吻部抵住戚白霜的手。
戚白霜没有躲，她四肢被电的发麻脱力，向下一倒，以一个环靠的姿势压进他的怀中。
他身体紧绷，不断挣扎，想甩开身上的人。
戚白霜：“雅加……”
精神力向外延伸，进入他的精神域，戚白霜的太阳穴一胀一胀的疼。
他一顿，蓦然意识到，她身上的气味很熟悉。
她是谁？
“雅加。”
“雅加，雅加……”
雅加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浑浑噩噩，又回到了没有觉醒精神体未被边家人看中收养的时候。
父不详，母亲是流莺，没有名字的野.种躲在小巷中。
小巷肮脏破败，地上潲水四流，流浪猫狗翻着垃圾，瘦到脱相的孩子安静走着。
他一直光脚走着，嗅觉、四肢麻木，一直走着，在没有尽头没有方向的小巷中走着。
直至他听到有人在喊：
雅加。
温暖不知从何而起，沁入梦中的暖香如绳索环住他，紧而不疼，欲拉扯沉重的他向天空而去。
一声声的雅加在心中荡开，涟漪越来越大。
他想起来了。
意识从困住他的小巷中脱出，拼命挣脱灰暗无力的梦，雅加眼神涣散，又逐渐清晰。
过度狼化的外表褪去，只剩耳朵和尾巴。
雅加向紧靠他的戚白霜看去，无尽夏般温柔梦幻的淡蓝色眼睛有泪落下。
他清俊的面上扬起浅笑，干净而美好：“原来是戚向导。”
“似乎已经好久不见了。”
他熟悉、眷恋的是她身上温暖的温度，和仿若可以永远去依赖她去安睡的稳定包容。
他走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