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004
霍去病怀疑小九的亲爹是自己的舅舅卫青的原因有三：一是因为比起他，其实小姑娘长得更像卫青，二是因为小姑娘打算去长安寻亲，恰好卫青这些年就在长安生活，三是因为小姑娘提起元朔五年和六年，让霍去病突然想起了一件旧事——
在元朔五年，卫青因为高阙奇袭战不仅官拜大将军，让三个还在襁褓中的儿子被封为侯爵，而且还得到了刘彻的赐婚，与平阳公主喜结良缘。
这一年的卫青可以说是事业婚姻双丰收，作为卫青的外甥，霍去病当然替自己的舅舅高兴了，毕竟他向来把自家舅舅当做是亲生父亲一样来崇拜和敬爱。
但是卫青后院的姬妾们就不一定全都高兴了，毕竟卫青一直未娶，她们上边就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当家主母管着，自在得很。
可是现在卫青要娶妻了，而且娶的还是大汉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金枝玉叶的平阳公主，除此之外，如今的大汉皇后卫子夫能够从一介歌女一跃而上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也多亏了平阳公主当年的引荐。
凭着这些关系和情分，卫青后院的姬妾们都可以想象得到平阳公主一旦嫁到卫府，她们和她没有发生冲突便罢，若是发生冲突了只怕卫青也不会站在她们这边。
于是一些没有子嗣，又不得宠的姬妾就在卫青和平阳公主两人大婚之前求见了卫青允许她们出府归家。
卫青答应了，不仅派人送她们归家，并且还给她们都各自准备了一份银两，以确保她们日后不管是嫁人与否，至少都能够衣食无忧。
霍去病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多嘴说什么，直到事后他曾听卫府的下人们在背后议论说被放出府的其中一个姬妾在离开后似乎发现自己怀孕了。
当时听到这些闲言碎语的时候，霍去病转身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卫青，毕竟如果被放出府的姬妾中真的有人怀有身孕的话，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舅舅的孩子，也是他的表弟或者表妹。
将这件事告知卫青之后霍去病就放下了，因为那时候刘彻有意在明年春再次出击匈奴，巩固战果，为了争取一个上战场的机会，霍去病那段时间格外勤学苦练。
等到霍去病再次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而卫青并没有接回任何一个归家的姬妾，卫府也并没有再多一个孩子，所以霍去病就下意识地以为下人们之前所说的那些闲言碎语都只是无稽之谈而已。
因为卫青并不像他父亲郑季那般不负责任，而平阳公主也并不像郑季的夫人杨氏那般善妒，如果归家的姬妾当中真的有人怀有身孕的话，那么他们肯定不会让孩子流落在外的。
一直以来霍去病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直到现在见到疑是卫青流落在外的女儿小九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想得有些理所当然了。
因为当年卫府没有多一个孩子并不代表归家的姬妾中没有人怀有身孕，或许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他舅舅决定让孩子随母亲一块生活？又或许出了什么纰漏导致他舅舅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再或许……
总之可能性很多，霍去病并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面前这个酷似他们舅甥俩的小姑娘有可能会是他舅舅流落在外的女儿。
如果小九真的是他舅舅的女儿的话，那么她就是他的表妹了？
关系这么一捋，霍去病看向小九的眼神都变了。
要知道霍去病虽然自幼就知道自己姓霍，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生父，更别提得到他的抚养和教导了，而作为舅父的卫青却把霍去病当做儿子一样来疼爱和栽培。
所以哪怕霍去病在功成名就之后和亲爹霍仲孺相认了，但是在他的心里，他始终认为卫青才是他的父亲。
可以说卫青在霍去病心中的分量举足轻重，所以即便暂时不能确定小九是不是卫青流落在外的女儿，但是霍去病和小姑娘说话的语气都轻柔了许多：“你说你叫小九？”
“昂。”小九应了一声，察觉到霍去病跟她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小姑娘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立马抓住霍去病的袖子问他，“爹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霍光他们也好奇地看向霍去病，因为他们也听出了霍去病的语气变化。
“确实是想起了一些事情。”霍去病并没有隐瞒，低头看着小九道，“只是暂时不太确定，得回长安一趟才能确认。”
虽然霍去病已经有所猜测，但是并没有贸然帮卫青认下这个女儿，因为如果小九真的是卫青的女儿便罢，但如果是他搞错了呢？
为保万无一失，他觉得自己还得慎重一些。
然而让霍去病没想到的是，他这么说在小九听来四舍五入就相当于承认他就是她爹了，当即小姑娘就乐得一蹦三尺高：“我就知道嗷！我咋会认错爹呢？”
“哎呀妈呀，这就让我把爹给找着了？”小九一副既高兴又嘚瑟的样子，忍不住双手叉腰道，“我就知道我指定能行！”
霍光他们被小姑娘的口音和那副把自己牛坏了的表情给逗笑了，一旁的霍去病见状也有些忍俊不禁，看到这样的小九，他实在没好意思把她真的认错爹的事实给说出来。
毫不知情的小姑娘高兴完了拉着霍去病就问道，“爹你多大了？我娘呢？她叫什么？在哪儿？你们当初怎么把我这个老闺女给弄丢啦？”
“要不是花花姨跟我说起，我还不知道要去长安寻亲呢。”
霍去病没想到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问，小姑娘就先小嘴叭叭地问他了，见她一口一个“爹”地喊自己，霍去病不得不提醒道：“你这个时候喊我‘爹’喊得有点早了。”
“早啥呀。”小九说，“我还嫌晚了呢。”
霍去病问：“你就不怕认错爹、喊错人了？”
“爹你可别吓我嗷。”小九听到霍去病的话后心里有些没底，但是当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的眉眼确实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她心里才稍微踏实了一些，“咱爷俩长得老像了，咋可能认错呢？别人不一定配拥有我这样贼拉好的闺女。”
“但是爹你信我！你配！”
小姑娘说着，伸手拍了拍霍去病的胳膊鼓励道，“自信点哈。”
面对欲要亲自教授他孙武兵法的大汉天子都敢以一句“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推辞的霍去病还是第一次被人劝要自信一点，当即他既觉得有些意外，又觉得有些好笑。
“就是，阿兄我觉得你和小九十有八九就是亲爷俩。”同样不知情的霍光见霍去病的小九的态度有了变化，还以为她真的有可能是他的女儿，当下脸上的笑就有些止不住了，“长得像就算了，而且还这么有缘，但凡我们早来一天或者晚来一天，那肯定跟小九他们错过了。”
一旁的张扬也道：“幸好我们在盐铺遇上小九的时候直接追上去了，要不然肯定耽误将军你和小九父女相认。”
和霍光一样，张扬也以为小九十有八九就是霍去病的女儿，当下他不由得感叹这缘分还真奇妙，竟然让他们父女俩提前在洛阳相遇了。
虽然小九不是自己的女儿，但是很有可能是自己的表妹，所以霍去病对霍光和张扬两人道：“给你们记一功。”
“乖乖！”一早就在门口等着霍光和张扬回来的陈述早就看到被他们带回来的小姑娘了，只是他压根没想到她竟然会是霍去病流落在外的女儿，当即就抱拳对霍去病道，“恭喜将军，这下你可是儿女双全了，认回一个这么招人稀罕的女儿，这可真的是羡煞旁人啊。”
陈述可不是在拍马屁，毕竟像小九这样长得漂亮还大大方方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不招人稀罕呢？
陈述看着都想要这样一个女儿了。
虽然真正儿女双全的人不是自己，但是听到陈述这么说，霍去病还是忍不住笑了，低头又看了小九一眼，只觉得陈述说的也没错，这确实是个招人稀罕的小姑娘。
“快别在外面站着了，都先进去吧。”霍光说着，低头看了小九一眼，故意问她，“小九你要跟我们一块住这家逆旅吗？”
“当然要了。”
“哦？”霍光笑得有几分戏谑，“可你刚刚不是还说觉得这家逆旅有可能会方你吗？”
“这话是我说的？”
“嗯。”
“那算我说错了呗。”
听到小姑娘的回答，不止是霍光，就连霍去病他们都忍不住笑了。
*
一开始从霍光那里得知小九是跟弟弟一块去长安寻亲时，霍去病的反应不大，因为他以为这是小姑娘家家突然得知自己的身世，一时兴起但是却还没有来得及实施的一个想法而已。
直到小九入住逆旅时拿出了自己的封传后，霍去病看了一眼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
因为小九不是洛阳人，也不住在洛阳附近，她居然是从济阴郡的泗水出发的，而这个地方和洛阳相距八百里都不止，结果小姑娘竟然跟她弟弟硬生生地走完了？
霍去病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小九你和你弟弟竟然是从泗水出发的？”
“昂。”当着霍去病这个新爹的面，小九拿出自己的封传时很是心虚，生怕他看出自己的封传是伪造的，听到他这么问，她应了一声后道，“我没说吗？”
“你当然没说了。”得知此事的霍光也同样吃惊，他道，“你只说了你和你弟弟不是第一次分开而已。”
那时候霍光他们就意识到小九他们肯定不是在洛阳附近住了，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想过他们竟然是从济阴郡出发的。
“你们姐弟俩也太厉害了吧？”霍光忍不住感叹，要知道他第一次出远门还是随他阿兄去长安，结果小九才六岁就可以带着比她还要小的弟弟一块去长安了？
霍光扭头对霍去病道，“阿兄，我现在越发觉得小九真的是你的女儿了，这简直就是虎父无犬女嘛。”
霍去病还没有说话，小九就叉着腰道：“可不是咋地。”
霍光原本就因为小九面善而对她另眼相待，现在知道她是霍去病的女儿后，对她更是有了一层厚厚的亲叔滤镜，见她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只觉得可爱。
霍去病问：“你和你弟弟为什么要分开走？”
霍光他们也好奇地看向小姑娘。
“唔……”小九想了想，然后卖了一个关子道，“这个等你们明天见到它的时候就知道为什么了。”
小姑娘的一句话顿时就把众人的好奇心都给勾了起来，尤其是见小九说着说着，忍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一看就有古怪，众人更加好奇了。
“一定得等到明天吗？”霍光说，“不能现在就跟我们透露一二？”
“那不行。”小九虽然年纪小，但是嘴巴却严得很，“现在说了那就没有惊喜了。”
一心想要给霍去病他们一个惊喜的小姑娘完全没想到她的惊喜还没有送出去，霍去病就先给了她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