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消业
“大战结果怎样？”萧泽急切问着，似乎很是遗憾没能在场观战。
而上官彦当日就是亲眼所见，实际场面比任何的言语描述都要来的震撼。
“最后朝廷龙将死了两个，还有一个开溜了。龙家那几位长辈，和尚们也没赶尽杀绝，放她们八位走了。”
龙家人只要没死，问题就不算大，就算断手断脚都不是大事。所以眼下看龙家众人都因龙婉儿归来而欢欢喜喜，无人带有悲态。
萧泽嘴角撇了撇千光寺殿前的惨状，问道：“既然打赢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是之后的事了。”
上官彦的表述带有他自己的情感倾向，萧泽与风千影作为旁听者，也从中听明了事情经过。
那一战后，江湖很快就传开了千光寺的威名。
朝廷损失巨大，大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要知道真武境的将领可不是白菜，每战损一员都将对朝廷根基产生动摇！
得知战果，璟王大为震怒，他没有责怪逃生回去的龙将，反而是责怪他的二子璟廷瑜，为人桀骜、行事鲁莽、不知分寸！
坊间有传闻，说是对于璟王朝来说，一个皇子的重要性还不如任何一个真武宗师。
皇子的话，只要璟王肯花时间去造，要多少有多少。可是王将、龙将，数量却是十分稀少的。
当然了，这只是对真武将领重要性的一种传言。实际上，皇子代表的是王朝颜面，不可能当真不管的。
璟王安抚回去的龙将，让他好生休养。又派凌渊前去千光寺统筹谋划。
王朝实在不能派出更多人了，千光寺那些老和尚们一个个猛的跟疯狗似的，要想靠蛮力剿灭，不知还要付出多少代价。
璟王朝实力虽强，可他面对的是全江湖的威胁。若王朝的实力大幅削弱，恐怕江湖上自发就有大门大派相互联合，对其发难。
到时候天下二十四州，遍地狼烟，匪盗四起。见王朝势弱，江湖门派无论大小，尽皆占地割据，自封为王。
璟王朝这个核心一旦不稳，天下很快就会冒出新的国家，所谓的天下一统，也算是不复存在了。
王朝此番决策有误，以武力让老和尚们妥协，从而荡平千光寺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这一次再派出凌渊，有三万金甲军供他调度，命他以智谋划，瓦解千光寺。
凌渊本就是军中谋士出身，善于谋略。尽管这任务难度不小，却也只能交给他了。
除了朝廷外，龙家这次也吃亏不小。
龙家八位长老，重伤难治，即便以龙家的沐灵实力，也无法在短期完全治愈她们的损伤。
对于其中肢体、脏器残损严重的，除了龙婉儿，一般沐灵师根本无从治起。
千光寺的老和尚们清楚得很，对于这些沐灵师，他们攻击的分寸掌握的恰到好处。
也亏得龙家有璟王朝做后台，否则遭到如此重创，恐怕要被其他江湖门派觊觎了。
龙家长辈们回去后，安心静养。又派出两名“爷爷辈”的长老过来掌控局面。便是萧泽见到的“华姐”、“岚姐”二人，都是真武1境宗师。
千光寺的众僧也都受了不轻的伤，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和尚们受伤，也不是寻常江湖门派能够对付的。
从朝廷与龙家真武宗师撤走后，再也没有其他真武境前来寻衅了。江湖各派也都不敢再聒噪，倒是清净了一阵。
但是好景不长，当凌渊再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他采用的还是老方法。
这一次，凌渊派兵从佛光郡及周边邻郡找来了许许多多百姓，那些受黑心毒，或是受毒僧屠害而家破人亡的百姓，尤其以茕茕孑立、伶仃孤苦的老人为多。
凌渊让兵士传达下去，告诉百姓，家人死亡的，可以寻求千光寺照料，家人中毒后不知所踪的，千光寺也会帮忙寻找，并且帮忙解毒。
总之凌渊传递的就是，千光寺无所不能，能拯救他们于水火。有仇报仇，有难求助。
这些难民可真是一群战斗力惊人的群体，千光寺的和尚们拿他们一点办法没有！
老人们围着拉着性空、泓禅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哀哀啼啼、肝肠寸断……
千光寺的和尚、长老们，能怎么办呢？
解毒？帮他们找家人？照养生活？还是……
打？杀？
怎么可能。
主持、长老与僧人们全都束手无策。
修了一世佛，念了一辈子经，满心的禅理，满口的慈悲。如今，却无法面对这些百姓，更无法面对自己。
哭的是这些可怜的百姓，痛的却是他们佛门众僧。那一声声悲泣，一句句哽言，犹如凌迟，在他们身上千刀万剐……
还有江湖百门与朝廷众人，也在其中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让千光寺这些高僧们，佛心饱受谴责。
“后来呢？”萧泽追问。
上官家当然也参涉其中，因此上官彦表述时都是站在自家立场。“老和尚们自知罪孽深重，又没办法安置这些百姓，就向朝廷和我们求助了呗。”
性空等僧众知晓百姓只是棋子，也清楚凌渊他们的意图。
对于这种明谋，他们无法可破。每一天，都会有百姓死在他们面前，而死因，也不必多说。
死了第一批，就有第二批。有真的受害者，也会有假的受害者。只要事情没结束，就一直会有人流血牺牲。
僧人们不忍这些可怜人再遭屠戮，只好妥协了。
凌渊承诺会妥善安置这些人，但千光寺，必须要为自己犯下的过错承担后果！
凌渊并不直接提出要他们抵命，以防遭众僧反噬。这种事，他可不想再尝一次。
他自己和三大家族不出头，借由江湖百门这些残余的老一辈们提出条件：千光寺毒僧杀了他们的亲人与门人，他们合当报仇。可终究犯错者不是当前众僧，所谓教不严师之过，当由长老诸僧，来承担罪责。
他们议定，千光寺僧人修为高深，就承受各门各派攻击一日，可防不可攻。从此后，恩怨两清，再无瓜葛。
主持应允。
主持与长老还有众僧们，在这之前早已做了决定，等一切尘埃落定，便将性命赔给百姓、江湖门派，还有被摄入秘境的那些人。
如今只是由江湖门派主动提出要求而已。
无论如何，他们都要紧坚持到结果出来。
凌渊心中算的清楚，这些江湖门派就算一同攻击，也不见得能将泓禅等人打死。所以他采用的计策是——让江湖百门轮番上场！
各门各派分开，每个门派轮流攻击一日，不得间断，不给僧人们喘息的机会。
泓禅等长老高僧张大防护，将全体僧人保护起来。
江湖百门中抽出一派，带着他们全部的弟子门人，对众僧进行疯狂攻击。
武技、法宝，打的是密不透风。
他们能够攻击这些僧人的机会就只有这一次了，千载难逢，怎么会不好好把握？那叫一个攻势如潮。
可惜一天下来，空发泄了情绪，清空了法力，没能破盾。
但是没关系，第二天，新换一个门派继续……
众僧坐在地上，口里念着经文。如果有懂得的，能听明他们所念的，乃是【往生咒】，是佛门超度亡灵的一类经文。
三日、五日……
众僧不饮不食，坐在殿前承受攻击，消弭罪业。
七日、十日……
修为不够，没能修得清灵之体的僧人一个接一个饿死、渴死了。
他们并无怨言，撑到了自己的极限，平和的、缓缓的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十二、十五日……
死去僧人的尸体开始发臭、腐烂。余下的长辈们，就坐在他们尸身旁边，为他们超度，也继续承受着江湖门派的攻击。
看见有僧人死去，江湖各派快意十足，长久以来的仇恨终于得报！他们越发振奋，越发的猛攻。
所有人都清楚，纵使真武2境的老和尚们实力再强，在这等情况下，真法恢复肯定比不上消耗的。只要花上一点时间，总能耗死他们！
这般一点一点的复仇，没日没夜的折磨，比斩首立死，更让人解气！
二十日、三十日……
下雪了，更多的僧人，死在金光殿前，死在了他们的佛门圣地。
五十日……
泓禅等长老的护盾力量开始衰弱，随后连日冲击，将被守护的僧人震死了大片。
到了这个时候，千光寺殿前的七八百僧人仅存不足两成。
直至今天，已过百日。
殿前广场，除了真武之上的一众长老，再没有其他僧人存活。
而泓禅各人，也早已是形容枯槁，身同垂死。
这百日时间，他们默默承受，苦苦坚持；
这百日时间，他们日夜不眠，时刻无休。
这百日，跨越到了新的一年……
所有罪业，在这百日之内，都该被清算了。
泓禅等人早就无力施展防御了，只是失陷的江湖万人，还有皇子、龙婉儿，都不知所踪。凌渊暂时不能将他们真的杀死，因而保留着这些长老们的性命。
后面查知众长老的状态，对他们再无威胁，凌渊便日日对他们进行逼问，让他们交出羁押之人。
性空也好，泓禅也好，所有的长老都只是回着：“快了，再等等……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