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会回来了吧
“看来，你是觉得自己可以拯救你的铁时空了？”
狄阿布羅扬起手摆了摆，那个拿笛子的魔君再次吹响了他奇怪的音律，磁场外的魔显然嗜杀得更为激烈了。
“终极铁克人？时空的救世主？”他嗤笑一声，睥睨的目光鄙夷地看向对面的一众人，“不论是在什么地方，强者为尊都是被奉为真理的存在，没有能力的人，单有热血又有什么用？”
“看看吧，看看这个适者生存的世界，多美好的味道。”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愉悦的情绪充斥着全身，“等解决完你们，再一举进攻铁时空……本尊现在都能想象到麻瓜挣扎痛哭的声音了，简直美到了极致。”
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住，夏天最后还是没忍住转头看了眼寒，她捂着胸口，嘴边带着血，看样子伤得很重，在他回头看时，又微微颔首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没事。
寒……对不起了。
他不再犹豫，开始凝神，专注地在脑海里写着临时想的遗书，还没跟所有人都对不起一遍，一道身影忽然就挡在了他眼前。
“……安好姐？”
身前的人是唯一一个不被波及的，她的身姿挺立，长长的头发扎成了一条高马尾，随风飘着。
夏天这个学渣居然能想到英姿飒爽这个成语来形容她。
“帮我跟灸舞说一下。”
夏天虽然不知道安好要做什么，但氛围使然，他郑重其事地点头，“安好姐，你说。”
“我有点，想回铁时空了。”
她不喜欢这些杀戮，她喜欢铁时空，喜欢那里的异能行者，喜欢那里的麻瓜，也喜欢那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
更喜欢看灸舞边吃零食边深仇大怨地批改那些鸡毛蒜皮呈上来的各族折子。
想到这，安好忽然就笑了。
“……”
夏天，夏天不合时宜地呆了一下，“啊？”
就这一句吗？
捂着沉闷疼痛的胸口，脩勉强用另一只手撑着地坐了起来，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开口出了声：“安好，不要说那么多，快走啊。”
安好敛了笑，看向眼前跟人类长得没什么不一样的狄阿布羅，没有回身，安安静静的。
夏天后知后觉地瞪大了双眼，手伸过去想拉住她，却因为动作太突然，身体承受不住，又吐了口血。
“别！”
他听到她叹了口气，小声说了句什么，垂在身侧的手荧光点点，汇聚成了那把熟悉的弓箭——漂亮修长的弓身，花纹繁杂，其中一条锦鲤活灵活现。
握弓，举起，拉住那条看不见的弦，蓄势待发，然而这一次不再有箭矢的出现。
“不要！”
这方世界的天从来都是诡异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颜色，而刹那间出现的光热烈如太阳，似乎能灼烧人的眼睛，却矛盾地意外地让人感觉到寒冷，它覆盖住了整个天地，战场的厮杀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慢慢地，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天空变得灰蒙蒙，而寂寥的天地间，下起了雪。
冰凉剔透的雪花一片片落下，抬头看去，就像没有尽头的天空撒下的碎片，神圣而美好，盛大却壮烈。
一道透明的身影颤颤地伸出了手，旁观了一切的他感受着落下的雪花在他手心里融成水，凉意透骨，再从指缝毫不留恋地坠下。
“安好！”
灸舞猛地惊醒回神，下意识警惕地环视了一圈四周才发现是他所熟悉的主营帐。
是梦啊。
他抬手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冷静了一会儿后才下床去倒了杯水，还没喝完，安好就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灸舞无奈，“你就不能先在外头喊一下嘛，我要是在穿衣服怎么办啊。”
又不是没见过，小气。
她肯定会这样说。
但他被单方面坦诚相见是在小时候啊，哪里能比。
灸舞一开始还会被她的话噎住，但现在已经能从容应对了，果然师父说的对，什么事情都要多练习，听着听着就免疫不会被气死了。
放下水杯，灸舞却迟迟没有听到熟悉的话语，他侧头看了过去，见一向缺心眼派的安好居然罕见地在思索事情，眉毛都皱一起去了。
他没有笑，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安好抬起头，神色难得很认真地问：“你说，我可以阻止这场战争吗？”
“……”
灸舞脑子顿时就空白了，他想到了刚刚做的那个梦。
眼眸里安好走远的身影渐渐和那些不再回来的人重叠在了一起，远处的光似乎正在吞噬，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在他面前。
“……等等！”
他终于喊了出来，迈步想要去追。
正要出营帐的女孩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小舞？”
灸舞一怔，脚下像是被冰冻在原地，回神般手指倏地微颤了一下，有点慌乱地避开她的目光，眼眸垂下，一瞬之间溢起的无尽悲凉被掩埋。
隔了好久，他才闭了闭眼，声音喑哑：“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安好似乎在犹豫。
在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响的时候，他才依稀辨别到脚步声的靠近。抬起眼来，目光专注地看着女孩，看着她不舍的神情下隐隐的害怕和担心。
真像。
当时的她眼里也是这种情绪吗？
她在担心什么呢？
两人的距离拉近，一把乌风却突兀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灰蒙蒙的天空，诡异的色彩流动，那是魔界的气息。厮杀的战场寂静无声，主营帐的一声枪响就犹如在这平静无澜的湖面上扔下了一块石头，荡起阵阵涟漪，却又很快重归平静。
“砰”
灸舞眼底通红一片，血丝弥漫，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持枪的手却没有因为情绪的波动而颤抖。
一旁虎视眈眈很久的黑色雾气趁虚而入。
可能是担心这个办法还是不能挽救白道的颓势吧。
我也知道你很害怕，你怕疼……其实我也害怕，怕你真的回不来。
“灸舞，等我。”
不会回来了吧。
你托夏天带的话，我真的信了，可是等了那么久，你怎么还没有出现呢？
——
他在一声声凄厉的尖叫声中不停地坠落，女孩死去的样子、磁石四分五裂的样子，还有你哭着喊疼的样子一遍遍地在眼前回放。
性格倔得跟头驴一样的安好是不会回头的。
她说过，回头就代表着一去不复返，所以，哪怕是他想要拦，也拦不下来，更遑论那天，他，根本不在她身边。
而且，安好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叫他的，是小时候叫错名字后的恼羞成怒还是其他的原因，灸舞来不及问。
令人不适的雾气缠绕四周，嘈杂的、令人痛苦难过的声音起起伏伏，忽近忽远，扰得他的头更疼了。
他强忍着，挺直脊背，身侧的手紧握，在手心掐出几道带血的半月痕，以控制住自己的心绪不被干扰。
身上泛着暗紫色的伤痕累累，全然是刚刚厮杀留下的，带了一队的西城衞，现在却只剩下他自己了。
他毫不在意地抬起右手，拇指抹了一把唇边的血迹，那是刚刚破除幻境留下的。
真假掺杂，让他恍恍惚惚地又过了半生。
呵，可真是看得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