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七年，七年
看着她的脸，内心隐隐作痛。
那是幸福的痛。
锦翎感到高兴，真是太好了，我希望可以带给她更多喜悦，为她带来更多、更多的幸福。
所以自己要更努力，要用自己的生命让锦翎幸福。
吃完晚餐，他决定搭末班车回事务所。
“你要回事务所？”
锦翎一脸寂寞地问他，他把换洗衣服塞进背包回答说：“有一项工作我想在今天完成。”
然后就走出家门。
今天是她生日，他对自己要回去事务所工作感到抱歉，但他没有时间在家里浪费时间，还是回事务所把工作处理完，然后再重新推敲梦想之家的设计方案。
如果可以把预算压得更低，也许就会遇到愿意合作的人。
他坐在公交车上，看着车窗外大海一望无尽的黑暗。
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玻璃窗上。
他发现自己的表情很凝重，紧张的神情好像在被死神追赶。
他对着玻璃窗中的自己说——
没有时间了，要加快脚步，必须比现在更努力……
隔天早上，开辉老师看到他睡在事务所沙发上，把他踢醒。
他慢吞吞坐起来，用力揉着眼睛说：“早安。”
老师双手拿着两个马克杯，把其中一杯递到他面前问：“昨天不是锦翎生日吗？”
老师泡了咖啡给他，咖啡香气让他的脑袋一下子清醒。
“是啊，但吃完饭后我就搭了末班车回来这里。”
他喝着咖啡。
老师坐在桌角，无奈地摇摇头。
“偶尔也要做一些建筑以外的事，不管是约会还是其他的事都好，我不是说过吗？有张有弛很重要，而且建筑以外的事有时候可以为工作带来灵感。”
“我没时间玩！”
开辉老师听了他的尖声回答后看过来，马克杯仍然举在嘴边。
不行，自己要克制，但是情绪高涨，焦躁涌上心头。
“老师，我没有时间了，必须赶快实现梦想。”
“你是说之前提到的房子的事吗？你要和锦翎一起住的小社区，我认为设计概念很不错，但恐怕无法轻易实现，而且大概很难有利润。这种事不能急躁，必须慢慢来，你首先要累积身为建筑师的成绩——”
“我没有时间慢慢来！”
老师瞪大眼睛。
他从来没有这样大声说话。
“你在急什么？”
他咬着嘴唇，垂下眼睛，然后开口。
“老师，我只有七年……”
“七年？”
“我只剩下七年可以活……”
老师吓了一跳，但可能以为他在开玩笑，苦笑着问他：
“这是所谓的毁灭性人格吗？”
然后继续喝着咖啡。
他猛然回过神，露出淡淡的苦笑。
“也许吧。”
即使把实话告诉老师，老师也不可能相信，而且不可以把共享生命的事告诉别人，一旦说了，就违反了天命者法。
他闷闷不乐地看向窗外，太阳正准备升向高空。
这个世界为他们带来全新的早晨，但是，看到太阳就忍不住想，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他们所剩下的时间又少了一天。
夏天已经进入尾声，几个台风过境后，天空的颜色越来越深，走在海边时，透明的风让人忍不住颤抖。
每个季节结束，依依不舍和强大的焦躁就在他内心徘徊。
生命表上的余命显示了“7”这个数字。
车祸发生至今已经三年，他们的生命又少了一年。
“你又在意手表了吗？”
他穿上不太习惯的西装，打上领带，在海边坐下时，谢必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旁。
他已经习惯谢必安这样突然出现了。
“我的余命又减少了，当然会在意啊。”
他们都只剩下七年的时间，共享生命这件事更加困难。
现在经常会发现余命只剩下不到三年，如果不随时注意，可能很快就会失去所有的生命。
“但不必这么神经过敏，锦翎的幸福体质现在已经很稳定了。”
“不瞒你说，这件事让我很焦虑。”
谢必安低头看着他。
“锦翎一定都在努力克制，不让自己感受幸福。”
“你发现了吗？”
“嗯，我一直很纳闷，为什么锦翎不像以前那样轻易夺走我的生命了，然后就发现，她刻意和快乐的事、高兴的事保持距离。她在生活中压抑内心，避免自己感受幸福，避免夺走我的生命。我是因为锦翎的不自由，才能这样活着。”
想到她为自己的奉献，就感到心痛。
他希望锦翎可以像以前一样欢笑、开心，充分表达内心的感情。
然而，这会让他的生命遭遇危险。
如今余命减少三年，这样太危险了。
那他能用什么回报她？
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实现他们的梦想，只有这件事可以回报她。
然而，他太没出息，现在甚至无法抓到梦想的契机。
今天又去拜访了开发业者，希望能够合作，却无法得到满意的回答。
开发业者认为，只建五户到七户，没什么利润，问他“是否该增加户数？”
但如果增加户数，就失去意义。
想要让社区的住户在生活中携手互助，户数就不能多。
如果建五十户、一百户，就和普通的公寓没什么两样。
虽然他充满理想，但事与愿违，内心的焦虑不断增加。
照这样下去，无论再怎么坚持，梦想也不会实现。
是不是该改变计划，让建筑商有利可图才行？
他持续这样自问自答。
他站起来，拍掉屁股上的沙子，然后用力深呼吸，转换心情。
不能灰心。
应该还有努力的空间，他要更加认真思考。
手机响了。
是傅老打来的。
自从上次参加傅太太的葬礼后，他一直以忙碌为由，没有去探视。
他带着歉意接起电话，傅老说：
“瑾瑜吗？我有重要的事想和你谈。”
隔天，他去拜访了傅老家。
傅老满面笑容迎接他。
和守灵夜时相比，傅老的气色好多了，但仍然一眼就可以看出，傅老仍然沉浸在失去最爱的人的悲伤中。
傅老的家里很乱，厨房台面堆满碗盘。
他看着杂乱的房间深刻体会到，傅太太真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