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上来。”
动作太过刻意,江焳很难觉得她不是故意的。
无功不受禄,张员外不可能无缘无故花大价给宁王送礼。
难不成虞笙看完他的名册,知道了内情,存心避着?
江焳眉间微不可见一敛,视线稍微上移,落在她烧得通红的耳根上。
金兰阁内四角摆着冰鉴,即便炎炎夏日也凉爽怡人。
很热吗?
另一头,虞笙避开注视,动作终于放松些许。
热气袅袅,她提着茶壶起身,给众人斟茶。
虞笙垂着眼睫,眼看到江焳这处走到桌前,浑身又僵硬起来。
澄黄的茶水倾泻而下,茶叶独有的清香萦绕鼻尖,同时涌过来的还有几丝少女独有的馨香。
距离近了,江焳凝神去看壶身。
虞笙的动作恰好遮住了壶身标记,视野中是少女皙白的肌肤,若凝脂般莹润,便是不细看也能感到其中细嫩。
白花花的很是碍眼。
江焳一眼不错地看着,等着她动作偏移好看清茶壶出处,倏尔,头顶传来低而柔软的嗓音。
“……别看了。”
江焳抬眸,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目光坦荡,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
虞笙咬了下牙:“一会儿你不许说话。”
命令的语气,却毫无威慑力。
江焳面上没有一丝情绪,恍若未闻。
“……听到没有?”
虞笙磨磨蹭蹭倒完茶,也没得到他的回应,瞪了这油盐不进的大色魔一眼,转身往下个席位走。
众人品着茶面面相觑,不时打量着宁王的脸色。
宁王费了好大周章才寻来的茶师,若直言说被虞笙比下去,恐拂了宁王面子。
虞笙倒完茶便回了自己桌上,宁王打量了她几眼,看向江焳若有所思。
宁王问道:“江大人觉得如何?”
虞笙心中一紧。
抬眸看去时,江焳也朝她看来,眼神颇有些淡漠冷意,不知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江焳清楚瞧见少女恶狠狠地瞪来,警告之意尽显。
他指腹抚着杯盏,棱角分明的薄唇轻启:“殿下是说茶?”
作为第一才女,虞笙不但七艺过人,容貌无疑也很出众。
明眸澄澈纯粹不染尘杂,五官小巧肤白细腻,整个人如出水芙蓉般亮眼。
不知是自幼体弱,还是性子温和的缘故,她给人种柔弱的感觉,激起人保护欲的同时也十分可欺。
宁王疑惑一瞬,而后笑道:“江大人以为在说什么?”
“单论茶,臣以为虞姑娘更胜一筹。”言辞直白不留情面。
宁王神色凝住。
江焳不是向来喜欢贬低虞笙吗?怎么他需他贬低的时候,他又夸起来了?
怔愣的还有虞笙。
这样直白的夸赞毫不掩饰地从江焳嘴里出来,如同太阳从西边升起,令她很是不知所措。
直不可置信地瞪圆杏眸看他。
她精通茶道,知道自己只是微胜一筹,并没那么明显。
他隐藏心意,大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糊弄过去啊,这是作甚!
江焳没注意她的反应,鸦睫下嘲讽之意明显。
宁王把话引向他,显然让他来得罪人。
他是不怕得罪人,也不喜虞笙。
却也不代表他能被人当枪使。
气氛莫名压低了几分。
“呃,虞姑娘,往日听闻你琴艺过人,就连名扬四海的七绝公子都比不上,今日能否让我们见识见识?”
虞笙拉回思绪,闻言眉心蹙了蹙。
一会儿撺掇她烹茶,一会儿撺掇她抚琴,是不是还要她跳舞唱歌?
往日宴会上贵女们待她友好,有欣羡学习之意,她乐得顺水推舟表现自己。
可眼前钟慕雪的态度,显然没瞧得起她,而是拿她跟那些妓子一样,看猴取乐用。
虞笙盯着杯盏中微微晃动的水面,抿唇不说话。
钟慕雪催促:“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虞笙这才抬头,静看她一瞬。
而后笑意轻轻柔柔地道:“宁王殿下将我们聚在此处意在品茗,琴便罢了吧?”
没想到她会拒绝,钟慕雪不太高兴,虞笙又说,“今日才子佳人众多,钟姑娘实在有心请教,倒可以问问宁王殿下的意思,不如你来奏曲,我们交流一二?”
众人朝钟慕雪看去,钟慕雪一怔,悻悻开口:“算了,改日吧。”
话头扯开,众人重新高谈阔论起来,气氛缓解。
男人依旧神色寡淡。
江焳只在虞笙婉拒抚琴时,抬眸瞥了一眼。
之前让江灼警告她收敛,她竟真听得进去。
出他所料。
……
周围人不断发表着见解,虞笙只安静地坐着,垂着眼睫。
忍不住动了动指尖。
光烹个茶,江焳那眼神都像要把她活吞了似的。
抚琴?
她手指还不灵活到飞起!
到底怎么才能把那些脏东西从他脑子里清出去。
现在一个眼神她都觉得在被骚扰啊啊啊!
这场雅会持续到未时末。
出金兰阁的时候太阳高照,虞笙站在屋檐下,等鸢尾去寻马车。
江焳越过她朝前走去。
连背影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要不是看过话本,谁能料想这样的人,心中会有那么多令人羞耻的火热想法。
虞笙心思微动,反应过来时话已出口:“江大人。”
江焳回身,清冷的视线投来。
“江大人何时方便,我有话想同你说。”
虞笙鼓起勇气说完,下意识往他胸口瞄去。
那日她费了那么大劲,不知话本泡坏没有。
察觉她的视线,江焳眉间一敛,踏上马车,不打算理会。
这是不方便的意思。
虞笙觉得很难办。
此处人来人往,不方便她说那种事,江焳也刻意避着。
可人若少了,跟他独处,虞笙总觉得有点怕乎乎。
算了,再找机会吧。
江焳上车等了许久,竹砚迟迟没有动作。
他敲敲车壁,不耐开口:“怎么了?”
此时,外头传来声音。
鸢尾气喘吁吁跑回来:“姑娘,我们的马车被牵到江府去了!”
“啊?”虞笙一头雾水,下意识看向江焳的车。
车窗旁的垂帘毫无征兆掀开。
四目相对,男人目光凛冽,虞笙愈发茫然。
“奴婢去小解的功夫车就不见了。”鸢尾挠挠头,为难地复述,“江姑娘说寻到了你一直想要的字画,邀你去江府……”
竹砚也垂首跟江焳解释:“公子,二姑娘说终点一样,分两路太麻烦,请您把虞姑娘捎回去。”
“谁说我要回府?”
冷沉的嗓音清楚传来,虞笙犯了难。
沉默好一会儿,她道:“鸢尾,你去租辆马车。”
却在这时,侧帘再次掀开。
江焳脸色难看:“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