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24章第24章
乌莘的身形猛地一颤,似是被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脚下虚步,险些倒在尚在昏迷的崔琼玉身上。他强装镇定道:“做什么?你害得她落水,我自然是救她。”
谢只南根本不在意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只“噢”了一声,旋即跳下石床,拍了拍身上从河水里卷上来的水草。她抬袖闻了闻,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干呕了一声,放下手。
乌莘警告道:“你赶紧给我离开这。”
谢只南偏就不吃这警告,反问道:“为什么?我就不。”乌莘:“你不走,我就打得你走!”
谢只南摆摆手,乌莘以为她是害怕,松了松神,冷着脸继续赶她。
谁知她说:“好啊,打就打,我就是不走!”乌莘急了。
若是被那妖鬼和修士寻到此处,他一个人逃跑还好,可崔琼玉就要落到他们手中了,那怎么行?“这样,你过来,让我拔你几根毛,我就走,好不好?”谢只南纯然一笑。
“神经病。"乌莘骂道。
谢只南不笑了。
咕咕的鸟叫声骤然响彻在山洞中,乌莘也由原先的人形蓦地变化成一只三丈高的黑鸟,他挡住了放着崔琼玉的那张石床,挥起藏在身后的乌色翅膀掀来阵阵飓风,将那地上的尘土卷起,直冲着谢只南去。
谢只南抬袖挡住这风,可那袖子早已沾满河腥之气,她又干呕一声,嫌恶放下手,却被那漫天扬起的石尘迷了眼。
沉闷的声音不断在山洞中回响,听得她忍不住去捂耳朵。
“你走不走!”
谢只南起了跟他一决到底的心思,哼声道:“不走不走!有本事就打一架!”
打不打得赢是一回事,就因为这小小恐吓把自己骗走,实在是亏。
这崔琼玉就在这,她倒是要看看这乌莘要用什么方法把自己的主魂夺去给崔琼玉。
她暗下引用赢魂灯的灵力,在面对的冲击前笼出一个空罩子围住自己,有了这保护,她淡然放下那臭的要命的手,昂起头看着他。
乌莘微惊,加大了扇翅膀的频率,可对她不起丝毫作用。
最后实在是没了力气,光是扇,他就扇了足足半个时辰,那被空罩子笼住的人不仅未受到半分惊吓,反而还悠哉游哉地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扇。乌莘。.."从未见过如此比他还要厚颜无耻之人。那只巨鸟再没了力气去挥翅膀,他变回人形,累瘫在石床边,气喘吁吁的。
“行行行,你不走,我走!”
乌莘彻底没了脾气,趁着那两看起来就疯的要命的男的还没来,他得赶紧带着崔琼玉跑,不然被抓去,自己好说,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但他可是实实在在能看出,这谢只南三人全是冲着崔琼玉来的。
说给崔琼玉一副健康身体,那都是骗她的。当时惊讶,这被养在深闺中的崔府小姐内壳竞只有一缕魂魄在身,多半是从别处分化而来,落在此处成了人。因为不完整,所以才会体弱多病,若是未被寻回,此一生,下一生,皆会如此。
但看她实在可怜,乌莘才说了这么个谎来骗她。毕竟那有根基之人少之又少,给她身上下的咒术也是假,偏巧这单缕魂魄能感应到主魂存在,又偏巧遇上,实在是没办法。
更何况,他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鸟妖。
如若想让崔琼玉活下来,就只能逃。
那晚崔琼玉问他那话是真是假时,乌莘其实想说是骗她的,可她眼里的激动不假,他一时心软,实在没说出口。可她居然告诉自己遇见了那个能给她健康的女子,他登时觉得不妙,想劝她,却被她冷眼训了一通。崔琼玉叫他不要管,人若是带来了,就依着他的法子强行夺魂便是。
乌莘苦不堪言。
想走时,却已经走不了了。
两道凌厉的灵力遽然劈向山洞口,轰隆一声犹如雷声般作响,看似坚而不催的山洞猛地摇晃起来,滚落着碎石,才刚歇下尘土复而又起,埋堆在洞口处。一黑一白的人影缓缓走出。
乌莘才扛起昏迷不醒的崔琼玉,人就来了。谢只南仍坐在地上,她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指向乌莘:“他欺负我!他要跑了!”
乌莘:?
谁欺负谁啊!?
正赶来的晏听霁和王求谙一人一手,扼住乌莘的命脉,他的脸色由白到青,最后涨成猪肝色,喉咙里发着“嗤嗤"声,片刻后,脖间压下的力道被收回,他倒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着崔琼玉,大口大口呼吸着。
“你们……欺负鸟!"乌莘怒道。
谢只南无辜眨眼。
晏听霁先一步现至她跟前,王求谙因视线先落在崔琼玉身上而导致慢了一步。谢只南扬起唇角,朝他伸出手,他会意地俯下身将人给抱起了身。
等王求谙来时,谢只南已经站了起来。
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郁。
乌莘眼见有机会,抓住崔琼玉就要往外跑,不料被王求谙一个挥手,打翻了回去,口中呕出鲜血,看着崔琼玉高高浮在半空,慢慢飘到王求谙面前。
“放开她!”
王求谙平淡地扫了他一眼,乌莘顿觉骨寒,不自觉地惧意叫他双腿发软,即使是这样,他仍是倔强地发出那并不构成威胁的警告。
谢只南拍拍裙间的尘,随即望向崔琼玉,赢魂灯带给自己的反应十分强烈,她甚是迫切地渴望着,要拿回这缕云鬼魄。
可是。
怎么拿?
这是一个问题。
柳盛是自己还给她的,崔琼玉这么一个生人,还是由自己魂魄变幻出来的生人,她自己是否知晓是一回事,给不给又是一回事,怎么给也是一回事。
“我该怎么拿回来?“她看向晏听霁和王求谙。二人默不吭声。
谢只南迟疑地抬手去触碰崔琼玉,试图在她身上找出一丝与自己的联系,好借助赢魂灯的力量尝试着将她融合,谁料一道黑气陡然袭来,径直朝着谢只南而去。电光火石间,晏听霁当在人前,硬生生接下这一击,但也还回去一击。
王求谙离得远了几步,没他动作快,但他顺着乌莘释出的黑气往里加了点力,不然也不足以让晏听霁倒在地上。随后,他挥手,将崔琼玉扔回到乌莘旁边。乌莘的身躯赫然一震,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谢只南愣在原地,耳边似有嗡鸣声沙沙作响,她垂眼看着坐倒在地上掩面的晏听霁,浑身发麻,血液仿佛凝固一般,她觉得冷。
王求谙拉过谢只南,关切道:“阿邈,可有吓到了?”谢只南陡升冷意。
见她视线落在晏听霁身上,王求谙揶揄道:“快死了吗?”
谢只南没说话,只是默默蹲下身,看着垂首之人。“抬头。”
晏听霁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有微弱的呼吸声让谢只南知道他还是听见的。
她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
“抬头。”
王求谙恼道:“装什么?这鸟妖连你一根头发都伤不到。”
晏听霁手指微蜷,他缓缓抬头,露出那双蒙上白翳的眼,琥珀色的瞳孔略有分散,茫然一片,他眼底倒映的全是谢只南的脸,可却实在看不到。
“我看不见了……
他的语气弱下许多,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找不着家般。
王求谙呵笑一声:“看不见就看不见了,能死了再说。”
谢只南打断:“哥哥。”
王求谙心中气急,早知就不给他使绊子了,反倒是成全了他。
真是心机深沉,披着人皮的鬼东西。
谢只南也是头回见到他如此弱势之态,心中情绪复杂,她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乌莘,问道:“我帮你把他的眼睛挖下来,赔给你好不好?”
晏听霁唇角微弯,蒙着白翳的目珠毫无波澜。“留他一命。带我回去就好,只是委屈你接下来要照顾我了。”
谢只南虽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下,她握住晏听霁的手,将人拉起,却被王求谙挤开,他皮笑肉不笑的,揪着晏听霁的胳膊,道:“这种事劳烦她做什么?阿邈,走了。”晏听霁想甩开,被他死死摁着。
谢只南迟疑:“那崔琼玉呢?”
王求谙:“现在拿不回来的,留着她,哥哥会找到方法把这缕不听话的魂魄还给你的。”
谢只南点头。
王求谙似是早就知道谢只南住在哪,直奔着晏听霁在岑都购置的宅子去,一路上,谢只南都没能说上一句话,被拽着的晏听霁和王求谙左一句右一句地吵着,根本完全忽视了身后跟着的谢只南。
回到宅子,多了个问题。
卧房只有两间,现在多了一个王求谙,找不到地方给他睡下。
王求谙笑道:“这多好办,阿邈跟我最亲,自然是跟我睡。”
晏听霁:“兄妹之间岂有同榻之理?”
谢只南:“那你们两个一间房不就好了。”晏听霁、王求谙难得齐声:“不行!”
谢只南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一边是自己的妖鬼,一边是自己的哥哥。
两人又不对付。
于是,谢只南想到一个好办法。
“这样吧,哥哥你去我房里睡,晏听霁你回自己屋子里去,等我想好了,你们就能看到我了。”王求谙无声盯着她好半响,盯得谢只南心里有些发虚,她扬起一个不容人拒绝的笑来,冲他点头,几乎是给以肯定,王求谙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问:“你的卧房在何处?”
谢只南走到晏听霁身侧时悄声道:“你自己先回去。”蒙着白翳的双眼似乎更加颓然,他勉强笑道:“好。”回到自己的卧房后,谢只南指着那床,“那是我平日睡的地方,哥哥你去睡罢。”
王求谙嫌弃地看了一眼,迟迟没有坐下去。“你这几日睡的就是这种地方?”
谢只南胡乱点头,也没仔细听他的语气,忙在柜子里找着衣裳。
在河水泡了那么一会,浑身发臭,谢只南难以忍受这样的臭味停留在自己身上,她此刻哪里想着去谁那里睡,她现在只想洗澡。
找了套衣裳,她忙不迭往外走,王求谙以为她要去晏听霁那,直拦着不让走。
谢只南无奈伸手给他闻,道:“哥哥,我要臭死了。”王求谙眉头微松,抓着她的手往鼻尖凑去,确实闻到一股腥味,他淡笑一声,道:
“阿邈不臭,哥哥等你。”
得了空,谢只南赶忙朝澡室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