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第42章第42章
梦醒过后,谢只南并不轻松。
梦中所感太过真实,真实到她醒来第一眼下意识便是抬手摸脖。
谁料才触上脖子,细微的疼痛便密密泛开,就只在那一小寸地方蔓延,摸向别处时却无甚感觉。谢只南抬眼瞪着还在睡的晏听霁,推开人后跑下床去照镜子,连鞋也不顾,只从镜中发现自己脖子上密密麻麻的缀满了红痕,微侧过脖,便见到那泛痛之地有着一排极其明显的牙印。晏听霁不紧不慢睁开眼,委屈地坐起看她。“这果然不是梦。"谢只南咬牙切齿道。
罪魁祸首却问:“阿邈这是作何?”
还敢问!
她朝他指着自己脖子上触目惊心的痕迹,可晏听霁只是无辜眨眼,状似不知般望着那处令他十分满意的画作。“你咬我做什么!血蛊不是快解了吗!"谢只南实在气愤,“下次可是要将我吃了不成!?”
况且她明明给他下了嗜睡咒,这根本说不通。难不成….
“你要我!”
晏听霁低下眉,模样乖巧地弯腰拾起那双绣鞋走到妆台前跪坐下,将绣鞋放置在一旁,随即望向镜中人,仔仔细细地瞧着那些痕迹。
“这回不是我先睡着的么?阿邈,若这也算错,"他侧首看着谢只南,淡淡道:“那我认罢。”
谢只南”
他又笑道:“若是不满,阿邈也可咬了我的脖子去解气。”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这不是他干的,但他心甘情愿认下,且十分愿意受这不知名的罚。
可这除了他,还能有谁?!
她又不傻!
谢只南别过头,暗暗用力拧住自己腿根处,待到泪花蓄出时再发出低低啜泣声。
闻见哭声,晏听霁僵住了笑。
她很久没哭过了,今日却因此哭了。
“你这个坏小狗!每天都想着怎么骑到我头上去做主人,现在还敢咬我了!呜…
晏听霁想着自己并未真的生出要咬死她的意思,奈何现下她误会了自己,不论怎么说,她怕是也不会相信了。谢只南终是又搬出了这套。
头回给她变了蝴蝶,上回又给她变了小雀,这次该变些什么来哄她?
晏听霁苦恼极了。
他是当真不知该如何去哄哭了的谢只南。
尤其是她什么也听不进去的时候。
又或者说,晏听霁不知该从谁那去学怎么哄哭了的女孩子。
他慢慢低下身子凑到谢只南面前,细看着那双泛红的眼,而后用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温热之意,道:“别天…对不起阿邈,都是我的错,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该承认还是承认了。
谢只南冷哼一声,拿住他为自己拭泪的手,甩到一旁。“我不要你!走开。”
晏听霁急了,将那只被甩开的手递回去,“我不走。”见她不答,晏听霁撩开自己披垂的瀑发,露出一截脖颈,弯身下些许到她眼前,用那双眼睑处浮起殷红色的桃花眼看她,低声乞求道:“咬咬我…”
真是一个我哭你也哭。
谢只南才不会如他的愿,左右气不过,将妆台上的梳子扔给他,道:“给我梳头,以后我不许你跟我睡了!”晏听霁拿起梳子,坐直身子后微微摇头:“你不需要我的灵力了吗?”
谢只南用手指轻点着脖,眉头都快拧成川字,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冷声道:“不需要!”
晏听霁垂眸无话,只默默替她梳头。
对于梳头这样的事情,他从一开始就显得十分娴熟。且他梳得发型样式,几乎与王求谙做出来的一模一样,不同于当下时兴的,都是些没见过的。待收拾完毕后,二人去到桑府已是入夜。
宴席明集,虽只是摆个众人的答谢宴,做出来的样子却是隆重。
大
崔九兆一众人被安排在挨近主房的东厢房处。是座四合院,四面环绕透风,聚着天地日月之气,虽比不上自家,可倒也算比驿站舒适。
领路的丫鬟将人带到后,说道:“几位便在此处歇息,热水、换洗衣物、点心都已经备下了。若有什么需要,外头随便拉个丫头使唤便是。”
崔九兆应声道:“我们知道了。”
丫鬟将离去时,他忽而又道:“等等。“见其等着话,崔九兆疑惑,“我们另外两个同伴怎么没跟来?”她笑着说:“那二位说是在县夷有屋子住,便回去歇息了,夜里再来。”
崔九兆点头。
待人走后,几人纷纷开始打量起来。
崔琼玉原是凡人,又是个养在家里十几年不出门的深闺小姐,虽说跟着王求谙去了东濠岛修习,得了些灵气上的滋养,也是见过世面的,但到底还是不能接受这一身裸露的衣裳。
她先一步进了屋门,朝几人说道:“我先去换身衣裳。”
其他几人倒还好,各自很有默契地走到那院子里摆放着的一张石桌处坐下,桌上也摆着些许糕点点心,似乎事能坐下的地方,皆摆满了食物供给几人食用。微生银坐下前捏了决,如流水般的淡黄色印记自她面前旋转不断,旋即化现出一道金光色的水凹墙凌空罩住这一整座四合院。
此乃隔物罩,可垄断内界以外所有外来物。是为五堰派修习阵法之一。其可用于众人商议机密,或是设下的保护机制。
阵法布下后,微生银淡然坐下,说出的话一针见血。“这丫鬟明明是走在前头带路的,怎会知道后面的事?”
微生劲一手支着下巴,微微笑着捻起一块糕点来放在鼻尖轻嗅了嗅,“阿银也发现了。”
这两人都发现了,崔九兆这样的天赋之子自然也不会落下,他也拿起一块糕点闻了又闻,虽是没什么问题,但他还是放下。
“这桑府有问题。带路的这丫鬟很不对劲,但是吧,”崔九兆摸了摸下巴,深思道:“我又瞧不出是哪里不对。感觉,就是感觉。”
“诶?那你们说,谢只南和晏听霁是不是发现了这桑府的不对,所以才没住下的?”
微生银冷哼一声,“若是如此,为何不告知我们?我们好歹也一起打过妖,一点情分都没有吗?”此时崔琼玉换好衣裳从屋里走出。
这穿得不是派服,而是桑府备下的女子服饰,这一装扮,倒让几人恍惚想起当初王求谙将这凡人女子带回到五堰派的时候了。
那时她也是穿得如此一般,不过要比现在更瘦弱些。崔琼玉在换衣的时候便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又听见谢只南和晏听霁没跟来时,多的是庆幸,但又有些失落。晏听霁从头到尾都不曾跟她有过一句攀谈。就如三年前那般。
她朝前走去,道:“可能是怕我们拖累她们进度,所以才不跟我们说。”
微生银当即拍桌,眼中划过一丝恼意:“我们拖累?在见生坊的时候,我们哪个是累赘,不都是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的伙伴吗?”
崔琼玉这般煽风点火,让原本对谢只南心生出一点好感的微生银霎时厌恶起来。
崔九兆却说:“不可能的,要是怕我们拖累,这二人就会扔下我们离开了。早在见生坊的时候,我就见识过谢只南的实力了,晏听霁这人修为在我之上,我看不出来,藏得很深。不过谢只南要比三年前在五堰派时进步许多,二人联手,是有能力带我们逃离见生坊的。”只不过那见春先一步露了面,提早打断了谢只南原本的计划。
崔琼玉坐下,微笑着说:“怪我误会了,听崔师兄这样说,我倒是小家子气了。”
微生银噎住了话,脸上微热,“晚上她们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她虽这么说着,可心中仍是不满,只想找一个宣泄口,忽而看见微生劲仍在笑着,仿佛事不关己般,拍下他手里捏着的糕点,道:“笑笑笑!一句话也不说,天天扯着你这张不会累的面皮笑!”
微生劲知道她这是找个人发脾气,也没管,只回怼了句:“哪天我不笑了你就知道了。”
崔琼玉又开始伤感起来,她微垂着眼,想起自己此行进到见生坊就是为了给王求谙寻找牵洙草,却不想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还偶然碰见了令她怕了三年的谢只南。在她最为狼狈的时候,最不堪的时候。
简直是糟糕透顶。
崔九兆注意到她低落的情绪,知道她这是为没找到牵洙草而烦忧,随即安慰一声:“我们还有时间,只要在这十日里找到牵洙草带回去,定能解决掌门当下燃眉之急。”微生银跟着道:“对啊,难过什么?草又不会跑。”崔琼玉摇头:“掌门将我这凡人带到仙岛,这次又因我而受伤,我实在愧对。”
崔九兆揽住她的肩,冲她比了一个安心的眼神,道:“我们几个一起,还怕寻不到一株草?等谢只南和晏听霁也加入我们,我们六人齐心协力,就是那阎罗殿也踏得!”未提到谢只南时,崔琼玉还勉强笑着,提到谢只南之后,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怎么笑成这样难看?要我教你怎么笑吗?"微生劲瞥了眼崔琼玉,但很快又肯定了崔九兆的话,重重拍下他的肩,爽朗笑道:“说得好!”
崔琼玉是个凡人,五堰派内所有弟子都知道。刚来时几乎没有人见过她出门,见到的也是她那张快死的苍白面容。不过过了几月以后,门派众人见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的脸色也越来越好。所有人都怀疑这崔琼玉是不是掌门带回来的心上人,出了一趟门便将人从凡间带到东濠岛,还如此上心。
不过日子久了,见她并未与掌门有过多接触,这传言也不攻自破。
而最先同她接触的同门弟子便是崔九兆,他为人热情,崔琼玉来的第一日他便注意到了,之后也是他带着微生劲和微生银两人认识了自己。
知道她是凡人,一同比试修习时都会让着她,生怕一个不注意就将人给打死了。
相处三年下来,自然也都成了彼此之间较为亲近的好朋友。
可今时回到凡间,又一次碰上了谢只南。她的出现,全部搅乱了崔琼玉慢慢变好的生活,这让她不得不暗自咬牙。
到了晚宴,住在府上的几人皆以落座,唯崔九兆身侧空出两个位置。
原这空位是落在崔琼玉身侧的,但她声称自己坐的地方受风吹,有些受不得,便和崔九兆调换了位置。约莫着过了小半刻,穿得一身严实衣裳的谢只南和不太高兴的晏听霁随着丫鬟一同入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