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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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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28章

第二日,阿缠睡了个懒觉。

一个布置的很适合睡觉的卧房,果然能让人的睡眠质量提升许多。

在柔软的被褥中醒过来,脚下还有一个已经变凉了的汤婆子,阿缠心里对白休命的怨气都减少了几分。她简单的梳洗之后下楼开了门,门外温暖的阳光斜着照进屋子里,映出大块的光斑,将原本昏暗的房间照亮。阿缠这才有心思打量起一楼的布置来。

昨日封肠让人搬来的两个博古架还一个柜子都贴墙放着,空白的墙壁上挂着书画,并不是名家手笔,是以前季婵自己买来的。

窗户旁边摆着一套桌椅,上面放着茶具,等店铺开业来了客人,倒是可以请人坐在那里试香。

阿缠转了一圈,脑中想着可以把博古架上的摆设都撤下来,放上她制的香,用来展示,其余的香可以存放在柜子中。

不过现在她制成能卖的香只有一种,似乎有点小题大做。

需要添置个柜台,放账本和钱匣子,还有香炉,以及盛放香粉的罐子,算起来比她之前预计的投入要小很多阿缠跑到楼上取来纸笔,将需要置办的东西都写下来,打算等得空的时候就去把东西买齐。

“季姑娘。"阿缠还在想自己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没写,就听到有人敲门。

抬起头,封肠那张不讨喜的脸又出现了。

“进来吧。"他今日来应该是来送材料的。果然如她所料,封肠进来后,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一人手上拎着阿缠需要的几种材料,另一只手抱着一个被布包起来的罐子,后面那人则左手药碾子,右手举着一个半大的石磨。

他们安静地将东西放下,然后迅速离开了。封肠将阿缠写给白休命的单子拿出来,和她一一核对上面的东西,一个不差。

剩下最罕见的龙骨粉,被封在罐子里。

封肠解开罐子上的黑布,将盖揭开,刚开封,一股水汽就铺面而来。

阿缠探手进去,捻了捻骨粉,手拿出来的时候略微有些湿润,是品质上好的龙骨。

至少证明白休命没骗人,被他杀掉的龙死的时候修为是实打实的四境。

封肠等阿缠验完了货,打算告辞:“东西已经送来,我就……

“别急着走啊。“阿缠笑眯眯地把人叫住,“封大人也想快点将雪针蛇捉到吧,不如留下来帮我点小忙,尽早将香饵做出来?”

封肠被说服了。

于是他留下来先给阿缠筛了两遍龙骨粉,别看龙骨粉看着不多,却十分的沉,放下筛子的时候他的手都发酸。然后阿缠又将日及肉递给他,要他剁成肉馅,封场又开始勤勤恳恳的切肉剁馅。

阿缠悠闲地站在一旁点评:“这肉可真新鲜,明镜司里养了日及吗?”

日及是一种异牛,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就是身上的肉被剃掉之后,明天就能长好。

阿缠早先知道日及的存在,就一直想要找一找有没有异种鸡,那样她就可以天天吃鸡肉了,可惜没有,这年头的鸡可真是不争气。

封肠咧嘴笑了下:“这是徐国公养的,我们大人昨日派人去要,徐国公不给,半夜我们偷偷摸过去切了两斤肉。”

阿缠顿时一言难尽,随即她又有些疑惑地问:“就算日及不会伤人,也算是异种,上京城不是不允许养这些东西吗?”

“那些规矩是对寻常人而言的,上京还有人在家里养半妖呢。”

“你们明镜司不管?”

“都是在我们明镜司的监管下签了契约的,只要不闹出事来,一般是不会管的。"封畅也不瞒着阿缠,“你也知道,这京中的勋贵们都不安分,明面上不让,他们暗地里也会养,还不如过了明路,真出了事就连坐,前些年明王砍了一个养钩蛇吃人的伯爷,之后他们就安分了。”将弹性极好的日及肉剁好后,封畅忍不住问:“季姑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没说吗?我要做香饵。”

阿缠将自己磨碎的几种香草粉末加入日及肉馅中,让封肠一边摔打,她一边往里倒龙骨粉。

这肉馅摔到一半,封畅就开始吞口水,无他,实在是太香了,有一种他形容不上来的香味直冲鼻子。“这是什么味道?"封畅问。

“这就是龙髓的味道。"阿缠看了看肉馅的质地,感觉差不多就让他停下来了。

她将肉馅装进放骨粉的罐子里交给封畅,又对他说:“这个罐子需要放置五日,然后你们就可以用它来设陷阱了,只要有这个香饵,雪针蛇一定会来。”雪针蛇脱胎于龙髓,弱点也是龙髓,它们无法抵挡这个味道。

她记忆里,香饵的方子有好几个,龙肝凤髓的味道都有,是可以用来钓应龙等类龙族的。

还有一个香饵方子说是可以钓来龙凤,不过材料她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是随便写的,还是经过验证的。封肠谨慎地接过罐子,踟蹰了一下才问:“季姑娘,这个香饵,人……能吃吗?”

他寻思着,这东西是日及肉做的,口及的肉他不是没吃过,这个饵应该也行吧?主要是这块肉太香了,他第一次这么馋。

阿缠有些为难道:这里面放的几种香料对蛇类有麻痹作用,你吃了倒是不会被毒死,但说不定身体会麻痹几个月,最好还是不要试。”

“好吧。“封肠一脸失望,“今日多谢姑娘帮忙。”“不谢,你要你们大人还记得还娘的嫁妆就行。”封肠轻咳一声,略显尴尬,总觉得自家大人在欺负人。“等雪针蛇抓到,我一定亲自把东西送来。”阿缠不太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果然和白休命是一丘之貉,竞然还要等蛇抓到,怎么不等到明年?但她有什么办法呢,东西都在人家手上,她也只能忍了。

把人赶走之后,阿缠回到后院的灶房,刚才她用来装骨粉的碗里还留下一层底子。

这东西不好拿出来卖,容易被小心眼的白休命翻后账,但她可以用来调制一些特殊的香。

阿缠将骨粉装进瓷瓶里收好,脑子里已经在盘算新的香方了。

做香饵没花太长时间,主要是封肠这人干活实在是利落,阿缠干脆回到屋里,将自己之前买来的香料拿出来,用碾子磨成粉。

大部分的香料不需要额外炮制,磨粉就能用,但是对粉的细腻程度有一定要求。

磨了没一会儿她就觉得手疼,翻过掌心一看,磨破了一块皮。

她忍不住想,自己身边什么时候能有个像封畅一样能干的人呢?

晌午,阿缠受够了自己糟糕的手艺,去外面新支的面摊吃了一碗鸡汤面,味道一般,她勉强吃了大半碗就回家了。

走到家门口,意外发现有人在等着她。

“你是……赵管家?”

自从赵铭出事,阿缠和赵家就再无来往,今日赵府的管家竞然寻了过来。

赵富转过身,见到阿缠后赶忙上前行礼:“表姑娘,可算是等到你了。”

“有什么事吗?”

赵富吞吞吐吐道:“是这样,老爷和老太爷等人的尸身已经被送回府上了,三日后出殡,不知姑娘到时候是否有空?”

“我还以为赵府并不欢迎我。“"阿缠戏谑道。“怎么会,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阿缠也不与他纠结,问道:“是谁让你来的?”“是我们二姑娘让小人来请表姑娘的。

“知道了,我会去的。”

做人要有始有终,她总要亲眼看看赵家人的结局。三日之后,阿缠如约来到赵府。

比起上一次小林氏出殡,这一次的赵府显得分外冷清。阿缠并不意外这个结果,最近连她家附近的茶馆说书先生都换了故事,故事的主角变成了杀妻害子养外室,狼心狗肺的赵大官人,可不就是她那位姨父。也不知道赵家的案子到底是怎么被宣扬出去的,虽然下面百姓知道的也是一知半解,但赵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名声可言了。

赵铭死后,倒是人人都记住了他。

赵家人的灵堂依旧设在曾经的院子里,问了管家阿缠才知道,赵府只置办了三个人的丧仪,那位苏夫人的尸首被送归赵府之后,赵闻月已经吩咐人卷一张席子,扔去乱葬岗了。

“赵文奇呢?"阿缠又问。

管家也不隐瞒,说道:“文奇公子受到惊吓,得了癔症,他本就是过继来的,不是我赵家人,也被姑娘赶出去了,前几日还在家门外转悠,这几日已经不知所踪。”阿缠没有再问下去。

虽然这个结局在预料之内,但赵闻月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凉薄。

她会这么对外人,也会这么对待自己的亲娘,她果然只爱她自己。

去灵堂的路上,管家还告诉阿缠,赵闻月前两日找来了一群僧人在府中念经超度,听说是担心爷奶和她爹的冤魂不散。

她娘化为厉鬼大概是让她吃了教训,这次没敢钉棺材。阿缠去灵堂上香的时候,见到里面并排摆着的三口棺材,棺材旁还有三名僧人在念往生咒。

看来是真的很怕她爹找来,阿缠没告诉她,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变为鬼的,能化为厉鬼,也算是一种另类却不可控的机缘了。

她上完香后,赵闻月朝她走了过来。

短短几日,接连戴重孝,赵闻月憔悴了很多,看见阿缠也不像之前那样尖锐了。

“今日多谢你能来。”

她爹死后,那些平日里关系好的友人同僚就像不存在一样,谁都没有来上柱香。

赵闻月心中悲愤,又不知道找谁诉苦。

她没想到季婵竞然真的会来,不由有些感动。“日后你打算怎么办?"阿缠问她。

预料中的答案应该是回乡守孝三年,但赵闻月永远能让人出乎意料。

她说:“前两日薛郎来提亲了,我答应了。”“提亲?"阿缠声音微抬,“你要嫁给他?”赵闻月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一样,脸变了变,最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要纳我为妾。”

阿缠的表情很是古怪,赵闻月以为她看不起自己,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如今赵家再没人能支撑门楣,爹的名声也没了,还有哪家人肯娶我?”

那可说不定,阿缠心心想,只要心气不那么高,找人嫁了当个正头娘子不难。

她如今被算是被赵铭牵连,但整个赵府的家业都属于她了,有家业傍身,总会有人心动的。

说到底,是她依旧舍不下薛明堂。

薛明堂就更有意思了,他不但舍不下赵家的家业,还不舍得给出自己正妻的位置。

阿缠懒得管她的选择,但又想到了小林氏,还是多嘴了一句:“你要想好,给人做妾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早就想好了,薛郎也和我保证过,将来等他爹娘能接纳我了,再把我扶正。”

阿缠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祝她心想事成了。快要到出殡的时间了,依旧没人来,阿缠问身旁的赵闻月:“你的薛郎不来给你父亲上柱香吗?”赵闻月替他解释:“薛郎并非不想来,是他受了伤,正在家中养伤,来不了。”

薛明堂没来,薛家是派了个管家来。

阿缠话音才落下,薛家的管家就进来了。他神色有些倨傲,进了灵堂后径自点了三炷香,转过来的时候还等着赵闻月先与他见礼才点了下头。

那管家也不管此处场合,对赵闻月道:“赵姑娘,后日我们薛府的轿子就来抬你入府。”

“怎么会这么着急,薛郎不是说……”

管家不耐烦地打断她:“这是我们夫人的意思,我家公子受了伤,正好赵姑娘入府可以冲冲喜,还是说赵姑娘不愿意?″

赵闻月闭上嘴,半晌才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准备好的。”

那管家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离开前还不忘记补充一句:“对了,赵姑娘把嫁妆也准备好,到时候府中会派人来抬。”

薛府管家离开后,过了没一会儿,竟然又走进来一人。那人四十多岁,容貌儒雅俊朗,身着白色锦袍,看着像是个读书人。

赵府管家匆匆进门,在赵闻月耳边道:“姑娘,这位是刑部左侍郎严立儒严大人。”

阿缠也听到了管家的话,不禁扬了扬眉,竞然是位大人物。

严大人上完香后,转向赵闻月,赵闻月立刻行礼,那位严大人也还了礼。

他看着赵闻月,叹息一声道:“我与赵兄师出同门,日后你若有是什么困难,可去府中寻我。”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意外了,这可是刑部左侍郎,正三品大员,他说出的话可不是一般的有分量。赵闻月也不是不知好歹,眼中闪过喜色:大声道:“多谢世伯。”

严立儒微微颔首,他看了眼正好奇打量他的阿缠,朝她笑了一下,这才离开。

“这位严大人可真是好人。“赵管家也忍不住感慨道。“严大人说与姨父师出同门,他们的老师是谁?"阿缠好奇地问。

赵闻月不知,管家赵富却是知道的。

赵富的表情有些唏嘘:“是前任国子监祭酒陈大人,据说十分有学问,连如今声名显赫的齐大儒也曾是陈大人的学生。后来陈大人出事,老爷便不再提及了。”“那位陈大人倒是厉害,接连教出了姨父与严大人这般高官,竞还能教出大儒。"阿缠真心夸赞道。“谁说不是呢,可惜了遭了妖祸,最后尸首都被啃食了。”

这是阿缠第二次听人提起前任国子监祭酒了,还真是有些巧。

她想,若是那位陈大人还活着,说不定靠着自己的学生都能过得不错了,真是可惜。

“说起来,前两日我听人说严大人帮了一位拦路的妇人洗脱冤屈,如今上京百姓都叫严大人严青天呢。有严大人的承诺,日后小姐算是有了保障。"管家又道。赵闻月笑了笑:“薛郎与严大人都出自刑部,即便是看在严大人的面子上,薛郎也会对我好的。”她果然无药可救了,无论什么事都能扯到薛明堂身上。阿缠有时候真的怀疑,小林氏生赵闻月的时候,忘记生下脑子了。

“如此倒是要恭喜表妹了。"阿缠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喜意。

赵闻月却以为她是真的在恭喜,脸上的喜色都要掩饰不住了。

很快出殡的时辰到了,赵闻月在管家的协助下继续主持丧仪流程。不久前才经历一次,这次她显得很熟练。阿缠上过香了,便也不打算继续留在赵家,离开前,阿缠对赵闻月说:“日后若是表妹在薛家过得不好,可以差人告诉我。”

“不会的。“赵闻月斩钉截铁道。

阿缠没再说什么,她与小林氏的情谊也就只剩下这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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