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春(十二)
龙椿见众人都没话了,便心满意足的一笑。
“行,那就交代到这里,等过些日子有了准信儿,我再点你们将,出门跑生意去”
三人看着龙椿一笑,皆道:“是”
小柳儿提着一个点心匣子进来的时候,一双眼圈红红的,额头上的齐刘海也有点汗湿的痕迹。
龙椿见她这样,不觉好奇:“怎么了?出去进来就跑了一身汗?”
小柳儿一甩身后的麻花辫,有些难受的揉了揉脸,又把点心匣子搁在龙椿手边的四方桌上。
“这个点心匣子里头是栗子蛋糕,从柏哥车上拿下来的”
柏雨山闻言一惊。
“我怎么不知道?”
小柳儿回头看他,杏核眼睛里十分地没好气。
“你睁眼瞎呗,人都把蛋糕搁你后备箱里了,你还没知觉呢!是蛋糕就罢了,倘若是炸弹,阿姐可还在车上呢,今儿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跟朗哥孟姐交代!”
龙椿掀开点心匣子看了看,发觉里头足足装了五六个栗子蛋糕,一个一个胖墩墩的,看着很是喜人。
这蛋糕么应该是韩子毅给她装的,只是这厮,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蛋糕放进她车里的呢?
他这是单纯给她献殷勤,还是要敲打她,他也不是个全无手段的人?
龙椿眯着眼想了片刻,没想出个所以然。
末了,她又抬头看了一眼柏雨山。
这一眼冷酷到底,杀气腾腾。
柏雨山叹了口气领命,起身就向着屋外走去了。
再片刻,那开车飞快的汽车夫就被一枪打爆了脑袋,被几个仆从抬到了柑子府的后花园里,窸窸窣窣的埋了。
最后一把土埋好的时候,柏雨山站在园中点了根烟,又把烟插在了汽车夫的坟头上。
这汽车夫跟着柏雨山几年了,平时什么事情都不管,就只管个开车接人。
因着这人开车十分快,柏雨山好几次杀了人之后,都是坐着他的车迅速跑路的。
柏雨山对这个汽车夫有些感情,但奈何这汽车夫自己不争气。
这人素日就有个抽烟的爱好,且抽的十分凶,一日要两包烟才够。
今天他之所以出了纰漏,让人钻了空子在车里放了东西,大抵也是因为他在路边停了车,跑去买烟了。
柏雨山蹲下身子拍了拍坟头土,有些沉重的说了一句。
“好兄弟,下辈子少抽点吧”
说罢,柏雨山就从一片幽暗的后花园里起了身,快步往前院儿去了。
柑子府后花园里埋了不少死人,是以一到夜里就有点阴森森的。
柏雨山不是龙椿,他的八字没有龙椿那么硬,敢大半夜的在后花园里抓萤火虫玩儿,他还是怕鬼神的。
柏雨山回到香草厅的时候,发觉龙椿已经吃完了桌子上的驴打滚儿,此刻正抱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黄鱼汤面嗦着。
龙椿见他进来了,便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碗。
“后厨预备的早饭,你吃不吃?”
柏雨山刚见了血,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便摆了摆手说不吃。
大黄小丁系龙椿养大的,是以他俩骨子里的残忍,也和龙椿一脉相承。
他们理解不了柏雨山为何吃不下饭,也并不在意方才后院里枪响。
他们龙椿一样,各自端了一碗汤面吃着。
龙椿一边吃面一边喝汤,显见是吃舒服了。
片刻后,小柳儿又不知从哪里跑进来了,说门房来电话了,叫柏雨山去接。
柏雨山这头儿出去接电话,小柳儿又一脸便秘样的看着龙椿。
龙椿觉得奇了,端起汤碗喝干后,又伸手揉了一把小柳儿的汗湿头发。
“我说你今儿晚上是怎么了?进进出出的瞎跑,一会儿一个脸色,撞鬼了?”
小柳儿咬着嘴唇儿低着头,她心里挣扎的不得了。
小杨嘱咐她不准把自己的状况告诉龙椿,可她现在要是不说,万一小杨小杨她
龙椿被她这个欲言又止的样子搞烦了,伸手就捏住了她的脸皮,使劲扭了一把。
“说话!”
小柳儿被这一下扭疼了,顿时眼泪汪汪的把住了龙椿的手,难过道。
“小杨姐好像不行了昨儿晚上就烧起来了,拿凉水擦脚心也不顶用,吃那个外国药也不”
小柳儿的话未说完,龙椿就一阵风似得跑出了香草厅。
大黄小丁见状也追了出去,一路向着西跨院儿跑去。
龙椿心里咚咚咚的跳,直到跑到西跨院的厢房前头,才缓过一口气来。
她一脚踹开了屋门,只见里头一个小丫头正伺候着床上的小杨擦脸,立时就来了火气。
“都他妈是死人?嗯?人都下不了地了也不知道吭声叫人的?”
伺候小杨的丫头听了这话很委屈,一边拧着毛巾往后退,一边吓的直哭。
“我我姑娘不让说的”
龙椿一瞪眼:“滚!”
小丫头哭着跑了之后,龙椿就走到了床铺前头。
带纱带帐的雕花拔步床上,厚厚铺了七八层丝绵褥子,丝绵褥子上头,又盖了一层柔滑的真丝床单。
真丝床单之上,则躺着一个满脸红疮,口角流脓的小女子。
龙椿也不嫌这女子疮疤可怖,伸手就将人从床上捞了起来,护在了自己怀里。
两人就这么叠坐在了床边。
满脸红疮的女子奄奄一息,额头后心全是湿汗。
她似乎已经叫这些烂疮给疼糊涂了,口里呓语道。
“阿姐别管我了我就在这一两天了别费劲了治这个病太受罪了我好不了了”
龙椿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眼底隐约飘着泪光。
她抬眼看了一眼追进来的大黄小丁,吩咐道。
“去拿些烟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