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妹妹
踏雪寻梅 “……”严青深吸了口气, 有些话听惯了就不会再生气, 周围有同事经过,她握着手机点头打招呼, 同时声音更低,“你放心,我一定找回来, 到时候你们别忘了今天说过的话。”
苏三妹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电话被严建国拿走, 边埋怨着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边安抚严青:“闺女啊你妈没文化说话不好听你别跟她计较,那啥, 你还是回来一趟吧, 大夫说我这摔的不好要做手术,你妈胆子小担不起事,大夫说要家属签字才行。”
天上的云很厚,乌压压的一片, 马上又要下雨了。
严青仰头冲着天笑了一下,哪有什么幸运女神,只要她还姓严, 是严建国和苏三妹的女儿,就永永远远会被水蛭吸住, 一直烂到骨头里。
这天是中秋长假前的最后一节课, 下课后班里学生齐声说道:“顾老师祝您中秋快乐。”
顾教授本来低着头在发消息, 这时缓缓抬起头,眼里带着笑,轻言一句:“也祝你们节日快乐。”
后排有女学生嗷了一声,作怪般捂住胸口,也有学生问:“顾老师您放假去哪玩?”
顾青舟又低头看了看手机,说还没计划好。而他刚才发出去的消息上写着——
【严青你明天有时间吗?】
他想约姑娘出去玩,手机放在书桌最显眼处,读两行书就要分神看一眼,直到一个小时后对方来电话才把这无限循环的魔咒解开。
严青说:“顾青舟我马上要回老家,估计要呆到长假结束。”
外头起了风,严青边打电话边利落收拾出几件衣裤,她买了最近一班动车,本来时间安排得好好的,乘公车回来的路上却遇上大塞车,估计赶不上,待会儿还得去改签。
正烦着一会儿打车过去还是得被堵在半道上,就听顾青舟说:“我送你去车站。”
同样都是车,顾教授的车就能在塞车长龙中杀出一条道吗?严青不这么认为,可顾教授坚信。
最终结果是顾教授在发车前十五分钟将姑娘送达车站,道过节日快乐严青扭头就跑。顾青舟手机来了消息,小妹让他明日约李茂一起喝茶,他家小妹最近不好过,每回都得拉着他这个大哥才能见心上人。
顾青舟回了条消息:【你怎么知道我明天没约会?】
顾珊珊答:【因为老大你没有女朋友啊!】
没有女朋友的人怎么会有约会?这个逻辑没错,顾教授叹了口气把车开出去。才没多久雨就开始下,顾教授手机又震了震,等红绿灯时他瞧了眼,这回不是家中小妹,而是不久前从他车上下来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姑娘。
严青发的微信,先是是扭屁股的兔子,然后——
【顾青舟我忘记收花盆了你帮个忙,我家密码是123456】
跳完倒数红灯变绿灯,顾青舟的车排在第一个,本来的直行改了道,右拐去姑娘家。
不久后他站在姑娘家门口停了停,发条消息给人家:【我要进去了。】
严青坐在车上发笑,心想这人要是活在古时候一定是个迂腐木讷的老古板。
她收了手机去餐车泡泡面,估计接下来的这几天她都不会有胃口能吃得下饭。
而顾青舟踏进了姑娘的家,看见她忘了关窗,精心侍弄的小盆栽在风雨中摇摇晃晃。
家里上次就没有他的拖鞋,他光着脚过去,长手一伸把窗户阖上,然后将四个花盆搬到一旁,找了拖把将打进来的雨水拭干。做完这些他看着屋子里绿油油的植物忽而笑了一下。
她真是不同的,只听说女孩子都喜欢鲜花,没见过有她这样的独自一人种四大盆不开花的东西。
顾青舟伸手拈起虎皮兰的一片叶子,上面有点发白。老宅院子里也有虎皮兰,小时候他学过怎么养这小东西,看着普通其实挺难伺候,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放到暗处叶子发黄搬到阳处又会变白。
顾青舟的手指在叶子上摩挲几下,虽然姑娘总说辞职就辞职没关系,但到底还是挂心,不然也不会忘了这东西极怕烈阳。
严青回到家已是深夜,那是一栋两层小楼房,配个院子,严青进门看见严建国在家而不是在医院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她不意外,碰碰他包着纱布的脚说:“我看不是很严重嘛,没必要手术了吧?”
严建国含糊道:“说不清楚,明天还得去看看。”
严青点点头:“那就一定要看清楚,免得回头又说我不孝顺虐待你。”
她说完回到房间里,脱力般倒在床上,外头的人窸窸窣窣说话,她的手机震了震,是顾青舟的电话,问她:“到家了?”
严青看了看这个陌生的地方,嗯了声。
顾青舟以为她累的。
“顾青舟。”严青喊他,翻了个身,这时已经带上了笑意,“你从我家出来了吗?”
顾教授应着:“出来了。”
姑娘说:“谢谢你。”
这三个字耳边缭绕,某人忍不住要问:“你回去几天?”
严青看了看被她锁上的房门,垂下眼:“估计没那么快。”
你还好吗?他问。
严青解释不清楚,索性不说,转而拜托顾青舟这段时间能多去照顾她的小盆栽。男人一愣,真是很意外,那毕竟是严姑娘的家,他这么个人进进出出多不好?可姑娘不觉得。
既然姑娘不避讳那么顾青舟认为自己也不能小家子气,一口应下。
第二天放了晴,顾青舟一早去了严姑娘家,正巧碰上对面的人买早餐回来,见着陌生面孔多看了几眼,顾青舟背挺得直直的,光明正大输密码,面对邻居就收回打量的眼神,跟他打招呼:“你是她男朋友啊?”
某人拉着门把手,想了想回答:“目前不是。”
他这次给自己带了双拖鞋,换了鞋坐在四盆盆栽前头静了静,先把虎皮兰移开,找了个能晒到些许晨光的地方放下。然后回来看着剩下三盆,划开手机低头搜养护方法。
这人无论做什么都是那么认真,学完了把鞋一换,出门去买东西。
严青这天起来后陪着严建国去县医院,医生说用不着手术静养就行,这与之前电话里说的完全两样,严青看了看坐在床上明显心虚的老头,严建国怕她立马要走人,开始嫌小地方的大夫说话没个准,坚持要去市里看。
但严青没肯,把人带回家门一关,问:“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说出来,隐着这么多年不可言说的精疲力尽。
严建国给苏三妹使眼色,苏三妹张口道:“我看见阿华回来了,你去把他喊来送你爸上医院!”
这话说完严青哦了声:“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苏三妹立刻垂了眼,躲着严青的眼。
严青把喝水的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你们是不是又拿他钱了?这回是谁出的主意?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苏三妹听她这么说话很生气,头扬起来说得理直气壮:“离什么婚我和你爸不承认!他就是咱们家女婿,半个儿子!”
严建国附和着:“我和你妈还不是为你好!你就仗着阿华喜欢你可劲作吧,有你后悔的时候!”
严青哈哈笑起来,这时候不应该笑,她可以发火,可以哭闹,可这些她已经做过很多次,一点用都没有,后来她砸掉过家里所有的碗碟,摔烂过唯一的彩电,甚至拿了刀抵在脖子上才换得现在的自由。
那时他们怕了,现在那贪婪的嘴脸又卷土重来。
这时严青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顾青舟的消息:【待会要给橡皮树施肥,会把家里搞脏,不过你放心,一定收拾干净。】
附了一张照片,工具很齐全,她的橡皮树在照片中间,拍照人只露了一处白色衣摆。
她处地狱而他在人间。
严青喉咙哽了哽,翻钱包掏出一叠钱放在桌上:“不管你们这次借了多少,我目前只有这么多,先走了,单位有急事。”
这场直播顾教授当然也看到了,他开着严青的夏利车,耳边是她疏远又轻蔑的话。
顾青舟将车停在路边看了看时间,太晚了,现在不是个解释的好时机。
这一晚有人辗转反侧,生怕好不容易缩短的距离会再次被拉大。
第二日他一早去找严青,按门铃的时候一张脸严肃到有些纠结,当严青从里面把门拉开时,他脸上的表情缓缓落了点,直板板站在门外想要做解释。
“进来吧。”严青松开把手。
他进去换鞋,高高的个头站在家里显得这个房子更小了,他说严青我想跟你解释一下。
姑娘在厨房翻找什么,毛毛躁躁地表示:“你没必要跟我解释啊,关我什么事啊。”
窗户微微开着,向阳的地方摆着盆栽,顾青舟也走进厨房,越过姑娘抬手一勾,拿出个喷壶问她:“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严青:“……”
“哪里拿的放哪里,老师没教过你吗。”姑娘恼火抢走,蹬蹬蹬走到窗台旁伺候她的小东西。
顾青舟又跟上,说:“你的喷壶有点漏水,我买了个新的,也给你留了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