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是石头心
也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云蔷听到卧室门被人敲响。
可喻辞琛是不会敲门的。
她翻了个身,门板已经从外推开。
保姆柳嫂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有杯水,还有一个药盒,再旁边,是个手心大的白瓷碗。
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上,柳嫂扶着云蔷起身,看她脸上还挂着泪痕,便伸手抽了张纸巾。
云蔷哑声说了句谢谢,接过来自己擦泪。
丢纸团时,柳嫂已经把碗端到她面前搅着,“云小姐,郑医生交代不能空腹吃药,您先喝点粥。”
云蔷看也没看地摆摆手,“不了,我没胃口。”
“还是吃点吧。”
柳嫂坐在床边,意味深长的叹气,“这碗粥能熬出来,可不容易呢。”
云蔷抬了抬眼。
是碗还在热着白气的小米粥。
黄橙橙,糯乎乎。
很香,但她确实吃不下。
只当是柳嫂不想她浪费食物,便退了一步说,“太烫了,等会儿放凉了再吃。”
“长这么大,没听说过谁用凉粥养胃的。”
门口传来一声冷哼。
云蔷和柳嫂同时回头。
一个微怔,一个却是惊喜。
喻辞琛斜倚在门边儿,已经换了套灰色家居服。
他臭着张脸走进来,朝柳嫂伸手。
柳嫂愣了一秒,意识到他是要自己手里那碗粥时,忙不迭递了过去。
随即退出房间,还很有眼色的把门合上。
在云蔷惊异交加的目光下,喻辞琛自然而然地坐在床沿。
舀起一勺粥,递到云蔷唇边。
他有双极为深情的桃花眼,笑起来温柔多情,不笑又深邃明亮。
云蔷最喜欢他似笑非笑时的状态,有种蛊惑人心的神秘力量。
一如此刻,她明明没什么胃口,可当喻辞琛将勺子递到唇边时,却不自觉张了嘴。
没一会儿,小半碗粥下了肚。
胃里暖烘烘的,好受了不少。
“今天怎么突然回老宅?”
喻辞琛似是无意间开口。
云蔷喝着粥,也回答的心不在焉,“我妈叫我下个月参加喻伯伯的八十寿宴。”
“下个月的事,她让你现在回去?”
又是一勺粥喂过来。
云蔷张嘴含下,亦没多想,“提前嘱咐,免得当天给她丢脸,招不到她想要的金龟婿。”
话一出口,她忽然意识到什么。
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了句不好,抬眼小心翼翼地瞄着男人脸色。
虽然后悔,可也有那么一瞬,云蔷期待着他能说些什么。
哪怕是一句阻止……
可是没有,喻辞琛还是雷打不动的那副神情,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什么也都进不去他的心。
云蔷自嘲着笑了下。
笑自己不撞南墙不回头,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一次伤害不够,还要上赶着第二次,第三次……
她拉了拉被子,缩进去躺着。
喻辞琛没动,就在床边坐着。
云蔷吃饱了,又折腾一天,她躺下犯困,没多久眼皮便开始打架。
云蔷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喻辞琛何时离开。
再睁眼时,是被每天一响的闹铃闹醒的。
七点半。
她收拾收拾,该上班了。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投胎真的是个技术活。
像自己这种没钱也没背景的小人物,无论前一天发生多大的事,第二天太阳升起,还是不得不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公司打拼。
洗漱过后,云蔷踩着拖鞋下楼。
柳嫂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喻辞琛就坐在餐桌前的主位上,正拿着手机看什么。
“云小姐起来了。”
柳嫂和善的同她打招呼,又帮她拉开椅子。
云蔷落座前扫了一眼。
喻辞琛是煎蛋黑咖加可颂。
而她则是小米粥和贝贝南瓜。
中西分开,明明在一张餐桌,却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早上过得快,云蔷没有太多时间悲春伤秋。
花十分钟吃完早饭便起身换鞋,匆匆忙地出了门。
喻辞琛还算有良心,让人把她的车从老宅开了回来,不至于让她无法出行。
晚上回来时,喻辞琛好像没在家。
云蔷看见玄关处放了两个大号行李箱,柳嫂说里面都是她的东西。
四少吩咐人去她住的地方收拾来的,让云蔷打开看看有没有什么缺少。
云蔷低着头在玄关站了一会儿,也没检查,就自己挪着行李往房间去。
柳嫂哪儿敢让她做这种重活儿,连忙招呼门卫和园丁师傅过来帮忙。
晚上喻辞琛回来吃饭,谁也没有提起行李的事情。
仿佛这件事在他们心里已经有了默契。
两年前没做到的,今天做到了。
云蔷还是搬了进来。
柳嫂是专业保姆,把她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还坚持每天给她养生。
半个月过去,那碗小米粥依旧雷打不动的出现在餐桌上。
云蔷从一开始的光盘,到后来剩个碗底,再到现在……
她皱眉搅了几下,抬头时,脸上扬起一抹微笑,“柳嫂,从明天开始,您就不用再特意为我准备养生粥了。”
柳嫂端着黑咖的动作一顿,放到喻辞琛面前时,怯怯地问云蔷,“是……不好喝吗?”
“不,不是。”
云蔷轻轻摇头,“是太麻烦你,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柳嫂攥着手指,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喻辞琛。
他靠在餐倚上,一手端着咖啡,另一只手在手机上点着什么。
黑眸被顶灯晃的眯了眯,像只倦怠慵懒的缅因。
“不麻烦不麻烦。”
柳嫂回过神来,连连摆手,“咱们养胃就是长年累月的嘛,云小姐不用着急的。”
“真的不用了,我早上急着上班,也吃不太多,有牛奶和面包稍一打发就好了。”
“那怎么行呢,咱们中国人的胃还是适应汤汤水水的东西,您说是不?”
“没关系,偶尔换换口味也好。”
“可……”
“有的吃还挑三拣四。”
柳嫂话没说完,忽被一道森凉语调打断。
喻辞琛放下手机,似是有点不耐烦了,推着凳子起身,“什么时候换成吃药就心满意足了。”
他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听着脚步声消失,云蔷还僵在原地,眼圈唰的一下泛红。
柳嫂想劝几句,却总是在快要张口时想起什么顾虑。
左右为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补了句,“云小姐,四少他……刀子嘴豆腐心。”
“可刀子伤人在前,谁又能顶着一身伤去看那颗藏在后面的豆腐心……”
云蔷低头喃喃,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何况他不是豆腐心,是石头心。”
那种想装释然又装不像,半哭半笑的表情实在令人心疼。
柳嫂看不下去,“不是这样的云小姐,其实这粥、”
“我去上班。”
云蔷深呼口气,努力向上翘起的唇角是她最后能维持的体面,“辛苦了,柳嫂。”
“云、”
柳嫂张了张口,云蔷却转身极快。
她忙追上去,从鞋柜里拿出鞋给云蔷,把她送出门,一转身,看到二楼栏杆处,一道灰色身影正斜倚在栏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