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街市

忽而，市声如潮，鼓点声、叫卖声、孩童的笑闹声一齐涌来，像浪头般冲击她的心神。

云裳怔了一瞬，仿佛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牵引，她缓缓迈步走向喧闹的灯市。眼中的阴翳如霜雪消融，一丝光亮从她瞳孔中流露出来——久违的天真与好奇终于苏醒。

“云裳！”身后传来裴少无奈的喊声，他气喘吁吁地追上她，“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她停下脚步，笑意盈盈地回头，看着裴少被人群挤得头发微乱，面颊染着一层薄汗。灯火映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小麦色的肌肤似乎笼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这里真热闹！”云裳扬着笑脸，仿佛压抑已久的灵魂突然放飞，一切重负随风而散。

裴少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却柔软了几分。两人并肩走在灯市中，云裳时而驻足看卖糖人的小摊，时而凑过去瞧手艺人捏泥人。她笑得开怀，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阁楼之上，一个男子静静伫立，薄唇紧抿，脸色微变。他的脸像精心雕琢的美玉，一双黑眸冷然无波，似乎深藏着无尽的秘密。

修长的身形在窗前如雕像般伫立，沉默的姿态中藏着盛气凌人的威压，令人心生畏惧。

他微微侧头，对门外冷冷吩咐道：“不必跟着我。”

语毕，他如同一只鹰隼般俯身一跃，身影消失于夜色人潮之间。

街上人潮拥挤，云裳在人群中央被一盏大红灯笼吸引住了目光。

“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灯笼上写着谜面，还附了句提示：“打一日常用物，并以谜底对出下联。”

云裳歪头细想，却毫无头绪。裴少凑近她耳畔，笑声低柔：“油为江，火焰即红日。”

她恍然大悟，笑道：“是油灯！”

裴少笑而不语，只是眼神流露出一丝欣赏。可下联却又难住了她。她正想转头向裴少求助，却发现他早已被人潮冲散。

云裳四下张望，心中不由浮起一丝慌乱。正此时，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她心中猛地一颤，呼吸仿佛被瞬间掐断。猛然回头，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悄然立于她身后，身形挺拔，宛如苍天巨树。

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在灯火下幽深冰冷，宛如寒夜中的星辰，带着不可直视的压迫感，微微皱眉时更显英俊的轮廓。

那日他归府之时，她因心生惧意，只顾着垂头匆匆避让，并不曾细看他的模样。可不知为何，她却无比笃定眼前之人，正是那让她惧意满满的安王。

如坠冰窟的冷意沿着脊背蔓延开来，云裳的呼吸几乎停滞，腿脚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口。

安王缓步上前，目光如寒刀般掠过围观人群，仿佛无人敢在他面前多停留一秒。他不紧不慢地从主事手中接过一盏鎏金宫灯。

灯上雕刻的蝴蝶栩栩如生，像随时要展翅飞舞。可他却连一眼也未曾多看，径直将灯递给她。

“这是你的奖品。”他的声音如同寒风，但内里却带着一丝温柔，云裳却始终未能察觉。

云裳愣住，不解地看着他：“这……给我？”

“你不喜欢？”安王眉眼不动，声音平淡得像一潭深水，但那平静背后却暗藏令人窒息的压力。

“不、不……”她慌乱摇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但指尖却因紧张而发凉，掌心已满是汗水。“我喜欢的。”

安王微微颔首，目光幽深如水，似笑非笑。就在她以为自己已安然脱身时，他忽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云裳心中一凛，本能地脱口而出：“云裳……”

话音落下的刹那，她的心仿佛被利刃刺中。她瞳孔骤缩，脑海一片嗡鸣——她不该说出自己的名字，这简直就是把自己送到了安王手里！

安王的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眸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掠过了一瞬的失落，但很快被冷漠覆盖。他的面容重归平静，那冷峻的轮廓在灯火下显得愈发孤傲。

云裳屏住呼吸，心跳急促得像擂鼓般轰鸣。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宫灯，木质的手柄捏入掌心，却无力松开。

他是不是已经认出她了？会不会现在就把她抓回去……然后杀了她？

思绪如巨浪翻涌，她在脑海中拼命找寻脱身之法，却又害怕一举一动都可能激怒眼前这位冷面王爷。她只能僵立原地，如惊弓之鸟般一动不敢动，任由掌心的冷汗浸湿了灯炳。

安王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唇角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仿佛看穿了她所有的心思，却偏偏不点破，只留下云裳在压抑的恐惧中无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