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释然

不久后，苍狼独自一人走来，步伐坚定，打破了夜晚的沉寂。安王目光一凝，心中略感诧异，轻声问道：“师父呢？”

苍狼简洁回应：“师父倦了，已去歇息。”

安王微微点头，神情复杂，似乎话到嘴边，又有些不知如何继续。片刻后，他收回目光，不再多问。

苍狼转向皓月，语气中带着一丝恭敬，却并不失干练：“主子，是时候下山了。”

皓月微微颔首，眸光淡然，算是同意。苍狼随即又对安王说道：“师弟，夜色渐深，不如与我们一起下去吧。”

安王怔了一瞬，心中涌上一股久违的温暖。那一声“师弟”，仿佛将他与苍狼之间的兄弟情谊从岁月的尘埃中唤醒，压在心头的负罪感也似乎因此缓解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皓月，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决然：“公主，过去之事，我罪孽深重，无可推卸。如今我愿以一己之力弥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会与你们并肩抗敌。”

皓月神色未动，未置可否，只是迈步向门外走去。

安王一怔，随即紧跟上前，声音中透出几分压抑许久的执念：“公主，我愿承受一切后果，若您大业成时需清算过往，我亦无怨无悔。”他语气低沉而决绝，眼神坚定地望向皓月的背影。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苍狼，郑重地补充道：“阿苍师兄可以为我作证。”

苍狼垂下眼睑，似有不忍，微微点头。

皓月停下脚步，仰望满天星斗，眸中掠过一丝冷淡的嘲弄。她明白，他的言辞虽决绝，却未必是出于对她的忠心，更多的是对苍狼的愧疚。

可这些，与她何干？她曾经的感情，不过是一场单方面的笑话。如今一切真相大白，怨恨已成过眼云烟，只剩下冷冷的恨意。

她不再浪费任何情感，眼下最重要的，是借他之力，成就自己的大业。

他，便是她棋盘上的一枚重要的棋子。

她收起所有情绪，转身看向安王，眼神清冷而疏离，嘴角微微勾起，语气淡然：“既如此，本宫……信你一次。”

话音刚落，苍狼身影一闪，带着皓月消失在了黑夜中，只留下安王愕然片刻，随即收敛情绪，快步追去，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翌日清晨，第一缕微光透过窗棂，悄然洒在巍公公苍白而无力的面容上。他微微睁眼，双眸中已然褪去往日的精光，只剩一片死寂般的空洞。

得知消息，皓月匆忙步入房间，见到巍公公这般模样，心中泛起一股酸楚。他是看着她长大的老人，陪伴在她与先皇身旁多年，而如今，似乎也将步入生命的尽头。

她靠近床边，轻声唤道：“巍公公，您感觉好些了吗？”语气轻柔，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

巍公公听到她的声音，眼中仿佛闪过一丝光亮，但那光芒稍纵即逝，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低哑道：“公主……让您忧心了……老奴只是……想念……陛下了。”他声音微弱，带着深沉的哀伤，仿佛灵魂已逐渐漂离尘世。

皓月感到一阵刺痛，看着巍公公空洞的眼神，仿佛再也找不到生的希望。她握住他的手，温言劝慰，想要带给他些许慰藉，但他依旧垂着眼眸，默默聆听，仿佛所有话语已落在虚空。

她心觉不妙，连忙让人去请安王。不多时，安王快步赶来，神情凝重。他低声道：“巍公公，可有什么不适？”

巍公公的眼神微微颤抖，唇边轻动，却似被什么压抑着，久久才低声说道：“安王，不，驸马爷……您也来了。”他的目光转向皓月，眼底压抑着未尽的言语，几番挣扎，终究隐忍不言。

皓月觉察他的不安，轻声宽慰道：“巍公公，您放心，我和他之间早已冰释，不必再为此担忧。”

听闻此言，巍公公的神色才稍稍缓和，目中浮现出一丝安慰。他微微喘息着，断续地低声道：“驸马爷……陛下当初只想将阿兮姑娘送回草原，并无恶意，不料……半途生变。公主她……只是心仪于你，对此一无所知，所以，请……请不要怪她。”

皓月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巍公公明明身子已虚弱至此，却仍将最后的念想留给她的安危。

巍公公见安王沉默不语，似有所觉，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安王的衣袖，眼中浮现一丝不舍的依恋，低声哀求：“公主殿下……如今便只剩驸马一人，还请您……善待于她，你们要互相扶持……”他的话语微弱如风，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最后的牵挂。

安王神情凝重，郑重道：“巍公公请放心。我会竭尽所能，护公主一世周全。”

巍公公听闻此言，浑浊的眼中微微泛起泪光，仿佛终于放下了所有牵挂。他的目光逐渐浮现一丝释然的安详，嘴角隐隐带着些许慰藉的微笑。此刻，他的气息已如游丝，仿若风中残烛，即便良药在侧，亦难再燃起生机。

他微微抬头，双唇轻轻开合，仿佛自言自语：“陛下，老奴……来伺候您了……”声音越来越轻，终至微不可闻。

随后，他的眼神渐渐黯淡，仿佛被尘世的最后一丝牵绊轻轻解开，随着一口气缓缓吐出，微弱的气息如摇曳的烛火，终于在寂静中熄灭。

巍公公，这个一生忠于父皇的老人，就这样静静地离开了。

皓月怔怔地站在一旁，恍若从梦中惊醒，心头的悲痛骤然袭来。

直到安王的声音在耳畔低沉响起：“殿下，巍公公的身后事，我与师兄会妥善料理。”

皓月稍微回过神来，轻轻点头，声音哽咽：“好……务必安排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