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事故
原田的表情被面罩遮掩，只露出一双沉静眸色的双眼，明明是看惯了的眼神，成宫却硬是从里面读出了几分笑意。
多次搭档不知不觉间养成的默契告诉成宫，这是拿捏住他心态后的自得。
就像是暴露了自己的弱点，成宫极为不爽。
真是难为他们老成持重的队长大人也有这般少年心性的一面，明明就像个饱经风霜的社会人士，行为也老道得完全不符合高中生的形象，现在居然还会拿荣纯来压制他！
但成宫却不得不承认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成宫鸣不甘服输，尤其当对手轻易能够完成的事情他却无法做到时，泽村荣纯是其中之一，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出现的竞争心，在训练中、比赛中，两人总在似有似无地较劲。
原田看出了两人暗中较量的氛围，在荣纯进入一军后时常会拿其中一方来控制另一个人的情绪。
稻实的投捕似乎陷入了意见分歧，成宫在初次摇头后，原田比出一个暗号，之后再无其他动作，成宫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遥遥朝稻实休息区望了一眼，便进入了僵持的局面。
云层晃晃悠悠地漂浮着，慢慢向前推进，盖住了天空，也遮住了运动场上少年们的影子，刺目的阳光消失，就连微风也变得凉爽，额前的汗珠随风蒸发，激起了阵阵凉意，吹走了成宫因灼热的温度而逐渐上头的冲动。
荣纯与多田野对视，多田野摇了摇头。
作为捕手，他多少能够猜出点原因，但他不愿意告诉泽村，就怕泽村跟着学坏了。
稻实拥有明显优势，修北的打者已经完全处于混乱的状态，不论鸣前辈投什么球都能拿下这一局的三振，原田前辈没有喊出暂停，说明他们的问题并不难解决。
就在裁判准备提醒时，成宫做出投球的姿势。
一颗带着怒意的指叉球完美地塞进了原田的手套，发出清脆的响声，打者没有挥棒，三振出局，攻防转换。
阳光透过云层照到地面，人物和树木的影子逐渐清晰。
运动场中央的少年摘下球帽，撩起被汗水浸湿的刘海，彻底露出他极具压迫的蓝眸，刀锋一般刮过修北打者的心脏，球棒从没有如此沉重过，就像是有人压着他的双手，锁住了他挥棒的动作。
成宫低骂一声：“该死。”
回到休息区，成宫接过多田野递来的水，听到国友监督的声音：“你刚刚是想投变速球？”
且是无比肯定的语气。
成宫的手一僵。
啊，完了……要被骂了。
已经做好被训斥的准备，成宫在国友监督面前蔫了吧唧的，但意料之中带着刺的句子并没有出现。
“下次再出现这种自以为是的情况，我会直接让你下场。但是今天，你干得好。”
忍住没有投出变速球，做得好。
成宫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声，他看向原田，指了指国友监督，又指向自己，最终才爆出一句。
“监督，夸我了……”
“第一次啊啊啊——！”
少年瞬间精神焕发，不能投出变速球的怒气荡然无存，他兴奋地对着队友们喊：“你们听到了吗？看了吗？监督第一次夸我诶！不愧是我！”
简直比赢了青道还开心。
白河不忍直视：“这个笨蛋。”
“行行行，你最棒了，王牌大人，快点坐下来休息，现在轮到我们给你得分了。”卡尔罗斯按下成宫，带上球棒走向打击区。
泽村眨眨眼，作为在监督单人指导时，时不时就能收到一两句轻飘飘的“不错”“很好”“有进步”“下次不要这么吵就更好了”诸如此类温和话语的少年，完全无法理解成宫的心情。
他轻声问多田野：“被将军夸很难吗？”
多田野注意到成宫投来的凶恶视线，立刻转移目光，战战兢兢道：“啊……应该吧。”
“嗯？”泽村歪头，没有听懂。
但这不妨碍泽村拍着成宫的肩膀，得意大笑：“鸣桑居然还没有被将军表扬过吗？看来鸣桑以前还做的不够好……唔唔唔……”
成宫堵住泽村的嘴，眯起眼，笑容可怕地像是要把人挫骨扬灰：“嗯？你在说什么？”
泽村猛地摇头。
第二场稻实不出意外拿下胜利，在王牌投完整场的情况下，以大比分优势结束比赛。
没有获得任何额外情报，但任谁都能看出今年的稻实几乎无懈可击。
丹波被激起斗志：“御幸，我们去热身，先在牛棚确认我今天球路的状态。”
第三场循环赛，由青道对阵修北。
好不容易在休息区中缓解了选手们的情绪，监督拍手喊道：“好了！都不要紧张！练习赛本就是为了找出不足而存在的，与各种不同类型的对手进行比赛，就算输了也能够收获很多，不要再摆着一张脸了！你们这样像什么话！棒球本来就是因为快乐才去打的！”
“是！”
与稻实拥有强投不同，虽然青道已经有六年没有进入甲子园了，但是每一届都有着不错甚至优秀的打者，拥有这样的阵容，哪怕身为对手学校的教练，也会为他们缺少王牌投手感到惋惜。
能够直面全国级别的打者阵容，这对他们的投手来说，也是一次非常宝贵的经历。
青道先攻，直到六局下半，青道从修北王牌手中拿下十二分，修北一分未得。
稻实众人在场外围观，原田看到丹波的投球，纵使见过很多次，也忍不住感叹：“他那颗落差极大的曲球果然不好对付。”
“曲球？”泽村比划了投球的姿势，他记得这在成宫给他的资料中有提。
成宫认同道：“能够投那种球的投手，的确不多见，只可惜……那个人后半段会自爆，心态这么脆弱，同样身为投手，真是看不下去。”
就像是听见了成宫无礼的评价，丹波抬起头，恶狠狠地瞪向稻实两位投手的方向。
泽村一个激灵，躲到原田身后。
他看向身旁同样躲起来的成宫，两人相对无言。
原田双手环胸，不动如山，两个大腿上突然多了两个挂件，他瞥向泽村：“你躲起来做什么？”
泽村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意识……”
青道的前辈长得太凶啦！
很快三上三下，攻防转换。
修北王牌站在投手丘上，没有经过充分的休息，神色已经开始恍惚，他捏着吸汗包，感觉怎么也吸不净手中的汗水。
这就是全国级别的棒球，这就是西东京的棒球强校。
与他们相比，什么“新崛起的势力”，什么“东区黑马”，他们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明明这三年来，也都是拼命练习过来的，可恶……
尽管监督说了不要胡思乱想，尽力拼搏就好，但他仍旧控制不住自己，巨大的压力就像锁链将他层层围困，遮住了前方的视线。
修北王牌喘着粗气，见到走上打击区的丹波，心情更加烦躁。
他挥出手臂，就像是要发泄一般：“开什么玩笑啊！”
白球离开之时，他瞬间察觉到手感不对，脑子里刹那间空白一片，心脏骤停半拍。
世界只剩下那颗爆投的棒球，视线从未如此清晰，修北王牌愣愣地盯着白球离开应有的轨迹，砸到了青道王牌的额头，眼中只有那人倒在地上的身影。
一切都被放缓了，时间是如此的煎熬。
直到球帽坠地的瞬间，片冈率先冲出。
“丹波！”
“丹波学长！”
现场一片混乱，所有青道选手围绕着丹波，高岛礼道：“太田部长，请你把车开过来。”
“是！”
片冈：“丹波，不要动，快去拿担架来！”
“没关系，我可以……”
修北王牌不知所措，显然已经被这一事故吓到回不了神，他的监督走在最前方，对青道众人鞠躬道歉：“真的非常抱歉！在这么重要的时期……”
片冈低垂着头，脸色沉重，他并没有怪罪修北，体育竞技本就存在危险，谁也无法预料到比赛中可能发生的事故，已经发生了便是存在，无法改变，他也不能责怪对方，只是……
“今天的比赛，我们是不是可以到此为止，不好意思，今天特意麻烦你们跑一趟了。”
修北监督立刻道：“是的，没关系，是我们的失误……”
泽村望向运动场，那里挤了一群人挡住事故的中心，他看不清御幸他们的表情，只听到观众方传来的声音。
“去年是克里斯，今年是丹波，连幸运之神都不眷顾青道吗？”
克里斯？
陌生的名字划过泽村的大脑。
“荣纯，走了！”多田野喊道。
“来了。”泽村回过头，将疑惑抛在脑后。
没听说过，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成宫走时还念叨着：“我还挺同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