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二垒安打
“泽村,按照我们教你的打!打不出去回去补习!”应援席里有二军的前辈喊道。
“唯独这件事情我绝对不要!”
本来欢欢喜喜跑上来的泽村顿时脸色大变,他慢下脚步,一脸严肃地来到打击区,看着降谷的眼神如临大敌。
御幸奇怪地看了眼稻实方向的休息区,难道稻实棒球部都这么热爱学习?
泽村学着几个前辈的样子,耍帅般挥了挥球棒,却弯下腰摆出短打的架势,看着有点古古怪怪的可爱。
现在垒上无人,在练习赛中已经见识过泽村的打击能力,御幸也知道泽村的挥棒习惯是由触换打。
不能被他的动作骗到。
第一球依旧是降谷引以为傲的高速直球,球路已经被尽量压低,却见泽村突然竖起球棒,一双金棕色的眸子闪着炯炯的光,格外认真。
“砰!”
第一球就出棒!
御幸的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白色小球不偏不倚飞向后方,落在界外。
面对降谷这样的高速球投手,对手的监督为了不让自家投手失去投球的触感,一般不会选择让投手亲自挥棒击球,但是,泽村第一球就挥棒了。
是因为后面还有成宫,所以不用担心泽村的投球状态,希望他大胆进攻吗?
泽村的打击率在这场预选赛中约为0473,在一年级投手中的数据十分亮眼,击出的球以外野和内野球为主,长打偏少。
需要让降谷把球路压低,最好让他打出滚地球出局。
虽然只是一颗界外球,但见到泽村表现的观众席瞬间爆发,应援的鼓乐声、欢呼声、加油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在高潮中翻滚碰撞,他们被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御幸看向站在他右前方的泽村,少年抿着唇,眼角垂下,重新挥舞了一下球棒,似乎在确认手感,他再次摆成短打的架势。
泽村全神贯注地看向前方,任由外界喧闹沸腾,仿佛眼中只有前面的对手。
他的目标球种又是什么?
为了试探泽村的目的,御幸让降谷投了一颗坏球,被泽村放过,然而之后,他依旧是那副准备击球的姿态。
第三球依旧是界外球。
第四球突如其来给了一颗快速指叉球,泽村盯着白球落入御幸的手套,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泽村嘿嘿一笑,感叹道:“这球的变化好厉害!”
球数来到两好两坏。
分明是对打者不利的局面,不知道为什么,御幸心中隐隐的沉坠感依旧没有消散。
大和田秋子:“泽村缠斗的很紧呢。”
峰富士夫点头:“泽村的击球风格与白河很像,精确选球,能打的球打出去,打不了的球就缠到界外,不断消磨对方的耐心和体力,是所有投手最讨厌的打者类型。”
“消磨体力?降谷的体力是他最明显的一个弱点,难道国友监督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让泽村上场?”
“如果真是这样,只靠白河也就够了,没必要让泽村上场。你听到周围的呼喊声了吗?”峰富士夫的话锋一转。
“什么?”大和田秋子一愣。
他们所处观众席的上方,如同悬挂在一锅不断沸腾冒泡的热锅上,被气势紧紧裹挟。
纷杂的应援相互吸引却两极分化,如同冰与火的碰撞。人们呐喊着希望降谷把泽村出局,但更多的,比夏日还要热烈的,是让泽村轰出一球。
大和田秋子流下冷汗:“难道……”
“嗯,两个一年级在之前的预选赛中展现出来的天赋发生连锁反应。天才之间往往如同磁体两极,能够相互吸引也能绝对排斥。现场观众带起的气氛已经吞噬了赛场,这一半局不再是稻实与青道的决赛,而是属于泽村与降谷个人的对决。”
“青道应该期望降谷能够支撑更久,而现在场上的氛围只靠一点小改变也无法拉回,其他投手还在热身,这对总指挥来说,可能就是最难应对的局面。”
“动一步是地狱,不动也是地狱。”
第五球和第六球全部被打成了界外球。
除了吊人的变化球其余全部都投了外角,而降谷的直球越来越飘,且逐渐向中心偏移,就连最后一颗指叉也差点压不住球路。
被打出去的棒球可以向左向右甚至向后跑,偏偏就是不向前。
知道稻实对付降谷的策略就是不断缠斗施加压力,但就算这样,也太烦人了。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缠斗了?
“哇,这是什么眼神啊,好凶。”
御幸的思绪突然被泽村的声音打断,他瞥了眼少年,泽村似乎只是无意识吐槽了一下,又斗志昂扬地与降谷对峙。
却不知为何,他的心脏在刹那间漏跳一拍。
御幸顺着少年的视线望去,对上降谷的双眸,不好的预感终于应验——降谷的眼睛,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注视着他的手套了。
少年冰蓝色的眸中一直盛着雪原,如遥远两端的冰极,这空寂的世界不会被万物侵扰,永恒地封冻在孤寂世纪。
然而此刻,这仿若冻结了时间的世界吹起了瀑布般的雪绒,在冰川间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引起这一系列改变的,是突兀出现的一根金黄色的长钉,笔直强势地穿透了被风雪掩盖的世界,捅出万丈冰层下的阵阵回响。
这根长钉死死地钉在这个世界里,逐渐成为这个世界的中心,最后变成一把火炬点燃了整个世界。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降谷被泽村彻底挑起投手的本能,不再关注外界的一切,只想着与泽村决出胜负。
汗水已经浸湿了发鬓,降谷与泽村遥相对峙,胸腔不断起伏着,吐出浑浊的热气。
外界的呼喊高低不平,声浪此起彼伏,全都在呼喊着降谷与泽村的名字,诡异的热浪持续笼罩在赛场的高空,观众的面容逐渐扭曲。
气氛越来越不寻常了。
峰富士夫皱眉道:“全场观众都在期待着最后一球,不管是泽村打出去上垒,还是降谷用一球让他出局。”
他们已经被气场吞噬,降谷彻底中了泽村的激将法,一旦失投……
泽村握紧球棒。
在比赛前一夜,国友监督把他叫走。
国友不擅长说鼓舞人心的话,与青道的片冈正好相反,比起在言语上用气势激励选手,他更偏向于用实力稳固自信。
在日常中尽可能观察出球员们的失误,一步一步指导他们修正,让他们通过进步获取胜利,然后在胜利中巩固自信。
他对球员们说的最多的话,不是那些言辞漂亮的排句,而是直白平淡的各种作战安排。
泽村早就知道监督让自己先发不是看重他作为投手的能力,虽然作为投手不能让监督信任有些伤心,但只要能够为队伍贡献出自己的力量,不论是什么事,泽村就一定会去做。
但国友把他叫了出来,就像是知道少年心里在想什么,仔仔细细地把自己这么安排的原因告诉了少年。
他说:“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作为与降谷晓同一世代,从天赋、实力、名气三方面都能与他对抗的投手,你是稻实唯一能够彻底煽动他情绪的存在。我选择你的前提是认可你作为投手的身份,然后才是你的打击能力。”
“丹波在练习赛中受伤,前面几场比赛他都不能参加,而青道选择接替丹波位置的投手就是降谷晓。这次预选赛中,青道先发次数最多的投手就是他,虽然背号1号在丹波的身上,但他们真正用王牌方式对待的投手,却是降谷晓。”
“但是他才一年级,不论天赋有多么出众,更重要的心态、经验、阅历,无论哪一项都无法匹配王牌的身份,也不能支撑起队伍。但青道却把他选为球队的第二根支柱,只要把这根柱子打破,青道就会崩溃。最适合打破这根柱子的人,就是你,泽村,你要为我们撕开一条裂缝。”
“我不是让你作为代打上场,也是相信你拥有对抗青道打线的力量。”
“作为投手,压制住青道的打线;然后作为打者,把降谷晓送下场。这是我对你的期待,泽村,靠你了。”
听到这些话的少年直接在监督面前流下两行宽宽的泪水,他一边嚎哭一边掷地有声地回应:“yes!将军!鄙人泽村荣纯,绝对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少主和小树都告诉过他了,降谷的脾气不稳定,只要不断缠斗至他耗尽耐心,他就一定会自爆,只要等到那颗目标直球,然后——锁定攻击!
不能辜负将军的期待,也要回报一直支持自己的前辈。
他绝对能打出去!
闪耀着金芒的双眸点燃了火焰,每一簇晃动都在向降谷传递着战意:来吧!
——我绝对会把你出局!
「我不会输!」
两个都背负着各自队伍期待的投手,执着求胜的信念在此刻重合。
降谷已经看不见御幸的暗号,在这种局面,他必须要做好降谷被泽村打出去,提前让稻实拿分的心理准备。
御幸深吸一口气,该怎么办,半吊子的球,对泽村根本没用。降谷应该也同样清楚这点,所以才会这么激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动,投捕还没有讲好要什么球。
现在球数比较有利的,明明是他们!
长绪紧盯着球场中央:“在这种气氛下,有人会感到压力,也有一种人会把压力转化为动力。就是不知道球场上的两位投手,分别属于哪一种。”
良久,御幸沉默着,终于移动手套,将它摆在了内角……
“瞄准出击!”
一颗迅猛犀利,带着投手无尽气焰与战意的直球,急剧的冲着泽村飞来。
他竖起球棒——
“砰!”
在一声清脆的打击声后,白球向前高高飞起。
“正中红球!”
降谷的目光追随着那颗白球,恍然失神。
小球终于飞向前方,穿过内野手的头顶,越过中外野手的身侧,如同一道白光射向了高墙的边缘。
“这球也打出去了!稻城实业的新星投手,泽村荣纯,在青道豪速球降谷晓的手中,拿下二垒安打!”
在彻底爆发的如雷掌声中,所有观众和拉拉队都在热切地为泽村呐喊,为下一个打者助威。
泽村冲上二垒,突然感到脊背发凉,他警惕地四处张望,只见那些本来就散发着不良气质的青道前辈们,全都木着表情凝视他,更吓人了。
注意到泽村看向他们,他们收回视线,又用更加凶狠的眼神杀向钻石场尖端的御幸。
这球被打出去,御幸也有责任!
身体哆嗦了一下,本想摆出一个帅气姿势炫耀自己的少年老老实实脱下手套和护具,安静得像个鹌鹑。
识时务者为俊杰,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嘛。
在旁人看来,却是这个一年级不骄不躁,沉稳踏实,对他的评价更高了几分。
“不愧是成宫鸣的后辈……”有人感叹,“有去年成宫的样子。”
熟知泽村真实性格的观众瞥了他一眼,不屑地嗤了声。
根据他对泽村的了解,八成是这小子被周围那群守备给吓到了不敢放肆,否则早就嚣张地喊那些奇奇怪怪的宣传标语了。
作为泽村最初的粉丝之一,他也乐得看到有更多人喜欢这个少年,好心的不破坏泽村的形象,总之先把人骗进来,误解也没关系,反正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也就清楚了——某个笨蛋的本质真是由内而外的藏不住啊。
但那时,又有谁能说出“这和我印象中的泽村不符,我不喜欢他了”这句话呢?
他敢打赌,没有人。
这个少年天生拥有惹人怜爱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