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014章
冯九珍一路心情愉悦，待回到平王府，稍事休息之后，又亲自去厨房做了豌豆黄。
李完今日在宴席上只饮了几杯酒，还没来得及用饭菜便被叫去议事，过会儿回来指定要饿了。这豌豆黄是李完最爱吃的点心，她做鬼的时候，李完几乎天天都要用上一小碟。
她刚把糕点装盘，便听苏月说平王回府了，于是又盛了碗粥并几个小菜，一起放进食盒里，提着去了前厅。
一见着李完，冯九珍立马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一边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在李完面前，一边说道：“王爷该饿了吧？妾身做了你最爱吃的豌豆黄。”
李完瞥了眼桌上的豌豆黄，瞳孔轻缩了一下，问道：“爱妃怎知本王爱吃豌豆黄的？”
一个不小心，冯九珍摆歪了止箸上的筷子，她很快又把筷子拨正道：“妾身跟厨娘问的。”
“本王并不重口腹之欲，而且待在府里的时间不及军中的一半，府里的厨娘并不知道本王的口味。”
李完的语气稀松平常，可冯九珍却听得心头一紧。
打听平王喜好这事，简单了说是为了讨王爷喜欢，可若是消息来路不正，难免对方会多想，想她是否还知道其他秘密、有其他图谋。
可她也不能说自己死过一次的事，先不说李完会不会信，就是李完信了，弄不好还会把她当成什么妖孽，用火刑把她给烧了可怎么办？
冯九珍正纠结该如何自圆其说，李完却又笑着道：“不过，余福是在宫里照顾过本王的老人，他是知道本王的口味的，兴许是他告诉了厨娘也不一定。”
“对对对。”冯九珍立马附和道，跟着松了口气。
李完又拿起一块豌豆黄，尝过之后赞叹道：“爱妃手艺不错，这糕点比府里厨娘做的都有滋味。”
见李完喜欢，冯九珍莫名有些开心，顺口便说道：“王爷若是喜欢，妾身以后可以天天做。”
“那便有劳爱妃了。”李完也毫不客气。
说完，他又拿了块儿糕点放进嘴里，细细嚼了之后咽下，间或喝上几口龙井茶，如此吃了五六块儿。
美男子果然连吃饭都是好看的。
冯九珍坐在一旁，支着脑袋看他，正沉迷于美色的时候，突然听见李完问道：“对了，本王在回来的路上，听闻鲁国公世子被刺客刺杀，受了重伤，爱妃可知晓此事？”
冯九珍一愣，回过神来答道：“妾身一回来就忙着做糕点，并未听说。”顿了顿，她又问：“行刺的刺客可抓到了？”
“是抓到了一个，可惜却自尽了。”李完状似随意地说道，“不过兰贵妃疼爱世子，连带着此事让父皇也十分生气，现已下令全城戒严，全力搜捕刺客。”
冯九珍眼睛转了转道：“这恐怕有些不好搜捕吧，毕竟都是些专业的杀手。”
李完拿筷子的手一顿：“爱妃真是聪明，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刺客是专业的杀手。”
“啊？”她确实不应该知道刺客是杀手的……
冯九珍忍不住埋怨自己被美色所误，竟连脑子都忘掉了。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李完又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纵使杀手再专业，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的。”
“妾身受教了。”冯九珍低头应道，多说多错，索性便闭了口。
李完简单用了几口粥，就又去了书房，他要连夜赶出凿运河事宜的大小章程，便交代冯九珍今晚早些睡，不必等他。
冯九珍一个人回到寝室，路上一直想着李完的那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刺杀赵云朗的杀手是她花钱雇来的。
上一世，赵云朗没少用她的钱，雇佣杀手刺杀那些跟他意见相左的人，所以这一世，她才想到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可没想到，却被赵云朗命大躲过了。
李完刚才的那番话不无道理，此举确实冒险了些，而且听他刚才的语气，似乎是已经觉察到了这件事跟她有关。况且一击不中，国公府此后肯定会加强防范，下次刺杀就更难了。
冯九珍心不在焉地摆弄着首饰盒里的珠宝，最后还是决定唤来苏月，约杀手营的无咎公子见面。
看来杀赵云朗这件事，还是得靠李完，不过这次能让赵云朗疼上一疼，也不算亏。
冯九珍对着面前的铜镜打了个哈欠，正打算回床上睡觉，打眼却瞧见了首饰盒旁边放着的一块玉佩。
红翡材质，外头却包了金，包金的手艺很不错，露出了大部分的红翡，只沿着裂纹在玉佩中央包出了一颗莲蓬。红莲纹，金莲蓬，倒也相得益彰。
不用猜，这肯定是李完差人补好送回来的。
当初摔玉佩的时候，她心里虽然不舍，但确实是存了失了这块玉佩的打算，没想到竟还能失而复得……
冯九珍用指尖轻轻描着那中间的莲蓬，感激之余，越发觉得自己上辈子拒绝李完真是瞎了眼。
第二日，李完恢复了早朝。送走他后，冯九珍也跟着出了府。
无咎公子约她在王城最大的酒肆临江楼见面，并再三保证不会被人发现，于是冯九珍便带上苏月去临江楼再吃一遍早膳。
来临江楼用早膳的人并不多，冯九珍随意挑了间包房，让苏月在外头守着，等小二上完了菜，便关上了包房的门。等她转身的时候，赫然发现屋子里多出了一个人。
饶是冯九珍做了心理准备，还是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面前的人相貌平平，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更关键的是，他坐在轮椅上。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杀手头子？
之前跟杀手营联系的人是苏月，这还是冯九珍第一次见无咎公子。
“无咎公子？”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对方挑起一边嘴角，笑得十分邪气：“当不上什么公子，王妃称呼我无咎就可以了。”
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冯九珍也跟着笑了笑，主动上前把无咎推到餐桌前道：“来，咱们边吃边聊。”
“还是速战速决的好。”无咎盯着冯九珍道。
无咎的眼睛侵略意味太浓，冯九珍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她咳了一声道：“也对，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
“我听苏月姑娘说，王妃要撤销对赵云朗的追杀令？”
“确实如此。”
“中途撤销追杀令，钱可是不退的。”
“这点儿规矩我还是知道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还算和谐。
无咎又问道：“既然如此，那王妃要苏月姑娘约在下来所为何事？”
冯九珍答：“我想再跟公子做笔不是杀人的买卖。”
无咎突然笑出声，摇头道：“我只做杀人的买卖。”“杀人”这两个字他说得极重。
冯九珍的掌心很快变得濡湿，她下意识地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这是她第一次跟江湖人谈生意，说不紧张那是装的。
她稳了稳心神道：“公子先别着急，听完我的条件再拒绝也不迟。”
无咎不置可否，只玩味地看着她。
冯九珍深吸了口气道：“想必杀手营里有时也会接到刺杀平王的买卖，我知道杀手营的规矩，并不多求，只求公子以后若是接了刺杀平王和我的买卖后，能提前通知一声，我愿意每年付十万两的酬金。”
无咎对她的要求似乎并不意外，但他还是摇头道：“这个要求虽然没透漏买家的信息，但却妨碍了后续的追杀，还是有违规矩的。”
冯九珍咬了咬牙：“一人十万两。”
关乎性命的买卖，不能像寻常生意那样论述利弊讨价还价，但不论什么买卖，为的都不过是赚钱。
无咎这回终于没再摇头，他说道：“虽然王妃诚意十足，但我最多只能保证，在刺杀前一刻钟通知你。”
聊胜于无，多一刻钟便多了成倍的希望，冯九珍点头道：“成交。”
“爽快，但我要每人每年十万两黄金。”
在无咎的目光下，冯九珍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这感觉虽然不好，但比起来有钱没命花，还是命更重要。她应道：“好，黄金，保证一两不少。”
未免夜长梦多，一年后无咎再反悔，冯九珍又说道：“半个月之内，我先付完三年的酬金。”三年后便是她跟李完上辈子的死期了。
“冯家不愧是富可敌国。”无咎啧啧感慨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只短笛一样的东西道：“我十分喜欢王妃爽快利落的性子，这个信号桶就算作是给王妃的赠品，危机时刻，王妃可拉动上头的红线，我便会赶来英雄救美了，但救不救得了可就说不准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本着聊胜于无的原则，冯九珍伸手接过信号桶，并在它的底部发现了一根红线。
她把信号桶小心收好，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李完该下朝了。
买卖既然谈成了，两人就没再多废话，冯九珍先行带着苏月离开了临江楼。回府的时候，李完还没回来。
绿绦一看见冯九珍，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嘟囔道：“小姐出去竟不带上我。”
“好了，下次一定带你一起。”冯九珍敷衍道，脚步没停，打算先去清点一番自己的嫁妆，在王城生活很是费钱，她该做些规划了。
没走两步，又听身后的绿绦说道：“老爷上午寄信来了。”
“真的？”冯九珍开心地转身，也顾不上嫁妆的事，接过绿绦递来的书信，回房仔细看了起来。
信上说家里一切安好，让她勿念，凿运河的事也已经敲定，不日即将开工。还嘱咐她不要不舍得花钱，在王城委屈了自己。最后说过些天冯家在王城的银号就要开张了，到时候给她送钱就便宜多了。
银号？
她爹在信上简单介绍说，银号就是把金银铜钱存入，换取等额的银票，日常交易可直接使用银票，有需要时，还可以凭银票再来银号换取金银。
此举不仅方便交易，还可以把多余的银钱贷给商户周转，不过要收取些许利息。因为上次西征冯家有功，皇上有意封赏，她爹却不要官职，只说打算开银号，让地方上行些便利即可，皇上觉得开银号于百姓也算是好事一桩，便应下了。
冯九珍原本还愁六十万两金子怎么给无咎，这下好了，到时候可以直接给银票，十分方便，冯九珍也不由十分佩服起她爹来。
随信一起寄来的还有两幅药方，药方背面还有一行字——“一月一副，每日一碗，早生贵子。”
这一看就是她娘的笔迹，恐怕还是趁着她爹不注意，偷偷塞进信封里的。
生孩子这事，她没想过，毕竟一家人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她并不想多留一个小生命在世间受苦。可行房这事她却是在来王城前就想好了的。
人生苦短，尤其是像李完和她这样的短命鬼，死前尝尝风月滋味也好少件憾事。所以她一早就好了准备，既然嫁给了他，便不排斥跟他行风月之事。
可没想到李完并不碰她……
冯九珍脑海里又蹦出了“平王有隐疾”的念头，她皱着眉，手指一下下地扣着面前的桌子。
“巧云，你去买些酒回来，顺便交代厨房晚膳做些鹿肉牛腰虎鞭什么的，最好是每样都来点。”多想无益，今晚她就要试探李完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