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年不好过
此为防盗章,请支持晋/江/正版 赵翠枝皱眉问:“乖乖呢,还没起来啊?这都啥时候了, 咱们上扫盲班都快迟到了。”
李石头有点无奈:“我喊了几回了, 她就是不起来, 老嚷嚷着外头冷。”
“我喊她去,你先吃,吃完了就先去扫盲班,别等我了。”赵翠枝说完, 直接转身回里屋。
李晓玉早早就醒了,躺在暖烘烘的炕上盖着大被子, 左滚滚右滚滚,但就是不起来。
赵翠枝开门进屋,一把掀开李晓玉的被子:“醒了就赶紧起来啊,你再赖炕上待会就尿炕了, 到时候我把你尿湿的褥子往院子里一挂, 隔壁的二狗子肯定笑话你, 看你羞不羞!”
李晓玉被门口吹进来的冷风一冰,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赶紧起身找衣服,嘴里却也没闲着:“我早就不尿炕了,谁也别想笑话我。”
“你早不尿炕了啊, 那你告诉我, 前个晚上是谁把褥子尿湿了啊, 我还得赶紧洗了再拿火烘干的?”赵翠枝边掀李晓玉的老底, 边抓起炕头的衣服就往李晓玉身上套。
李晓玉伸长胳臂让她娘给她穿好棉袄,撅着小嘴:“您给我留点面子,爹说了打人不打脸。”
赵翠枝:“你还小,不需要面子。我帮你穿好衣服啦,咱们赶紧吃完早饭上学去,我都要迟到了。”
等李晓玉母女两吃完早饭,急匆匆地赶到扫盲班,扫盲班已经开始上课了。
站在妇女组(二)班所在的扫盲班门口,赵翠枝朝讲台上的赵铁生喊了声:“报告!老师,我迟到了。”
赵铁生停下讲课进度,朝门口看过来,问赵翠枝:“婶子,今早咋又迟到了啊,咱们们都上课好一会了,你先进来吧。”
赵翠枝拉着李晓玉进门,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乖乖起晚了,我就迟到了,下回我肯定早点来。”
一时间,除了老师赵铁生,班里的奶奶婶婶姨姨姐姐妹妹也都看向李晓玉过来,那些打趣的视线让李晓玉耳朵都红了。
赵翠枝的桌子底下有个给李晓玉特意备下的小凳子,赵翠枝把凳子放在走道上,让李晓玉乖乖坐好,自己才坐回位置上,拿出识字本上课。
等赵翠枝做好了上课准备,赵铁生提醒众人接着上课:“咱们们刚才翻到了第十页,现在接着来认下一个字”
讲台上赵铁生慢慢地教课,时不时地要在黑板上用粉笔把要教的字一步一步地拆分开,好让讲台下的学生们学着怎么写字。
大概半小时过去了,李晓玉跟着赵铁生学得有点无聊,转而光明正大地盯着赵铁生发呆——这些字她上辈子都学过了,上课分心很正常,反正这些大人只要求她不闹腾,其他的她干啥都行。
赵铁生原名赵铁蛋,十□□岁的赵铁生是个长得挺俊的后生仔,有幸在县里念到初中毕业,因凉县扫盲班教员不足,凉县派到隔壁三清村的扫盲班教员已经开始教课了,他们村因为还没能安排到扫盲班教员,有些心急的村民就跑到三清村的扫盲班蹭课,赵铁生跟着就发现了教课的教员正好是他的初中同学。
于是,赵铁生就在初中同学的支持下,胆大地跑到县政府毛遂自荐,然后赵铁生回村后扫盲班就开课了。
自打赵铁生当了扫盲班的老师,在赵翠枝的眼里赵铁生那那都好,前头说过见到赵铁蛋就会锤他一顿给李石头出气的话早被赵翠枝忘在耳后啦。
有一回扫盲班下课了,赵翠枝拦着赵铁生,上赶着要给赵铁生做媒,把赵铁生羞得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后赵铁生一直躲着赵翠枝,直到赵铁生的亲娘桂花婶给他定下亲事后,赵铁生走在路上才不躲赵翠枝。
李晓玉摇晃着脑袋,暗地里笑嘻嘻地乐呵。好想认识拿下这个俊后生的姑娘啊。
“好了,这堂课咱们们就先学这些字,剩下的时间就轮到隔壁(一)班上课了,待会你们就自己复习。”赵铁生合上县里发下的教学识字教案,安排好教学顺序后就要去隔壁班上课。
此时此刻,给儿子当了学生的桂花婶,用她独特的大嗓门喊住赵铁生:“铁蛋,待会你教完课了,记得马上回家,咱们吃了响午饭要赶紧担担子去三清村给你未来媳妇过礼!”
那高亢的声音,让赵铁生羞红了脸,往外迈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大马趴,刹那间他当老师时的威严荡然无存。
扫盲班里顿时响起一阵欢乐的笑声。
桂花婶可不管儿子会不会害羞,转身就对班里的一众老少娘们开心地说:“铁蛋这个月就满二十,能扯证娶媳妇了,咱们家今天要去女方家过礼,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初八,到时候大伙可都要来吃喜糖、吃喜饼啊。”
闻言,扫盲班里的众人笑得更大声了,纷纷围上来,一面给桂花婶道喜,一面打趣赵铁生。
“铁蛋,你媳妇长得俊不俊,咱们们都没见过,你说说嘛,俊不俊?”
“铁蛋,娶个媳妇好过年,明年给你娘生个崽子带哈~~~”
“哎呀,你跑啥啊,有啥不好意思的。”
李晓玉也跟着凑热闹:“铁蛋哥,你媳妇叫啥名啊,你咋藏着不带出来给我认识啊?”
听着一帮大小娘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接着打趣,赵铁生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闷头就往外跑,等赵铁生满脸通红地逃到扫盲(一)班,还能听到扫盲(二)班的大小娘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嬉闹够后,众人安静下来,心情舒畅地开始复习学过的字,要是哪个字不记得该怎么念怎么读了,就小声地问做在身旁的人,相互帮助、共同学习。
李晓玉蹬蹬蹬地跑到洪兰兰和洪小英跟前,歪着脑袋问:“兰兰姐,小英姐,你们学得咋样了啊,能比二狗子强不?”
洪兰兰得意地说:“还行吧,反正铁蛋哥教的我都会了,应该比二狗子强点。”
洪小英也跟着点头:“我也都会了,晚上回去后,我还能教我爹娘呢。” 爹娘记性不好,老记不住,她得给他们补上,不能落后了。
李晓玉的眼睛“蹭”地亮起来,瓦亮瓦亮的:“我也都会了,那咱们们去会会二狗子吧,咱们们要把他比下去。”
洪兰兰有点不乐意:“我还要接着复习呢,你自个去吧。”
你不乐意就算了,不勉强你。
李晓玉转去看洪小英:“小英姐,那咱们两去吧?”
洪小英举起手里的课本给李晓玉看,手指着课本里好多的记号:“这些都是我爹娘容易忘记的,我要想想晚上咋样教他们呢,我就不跟你去了啊。”
下课后,李晓玉扯着她娘赵翠枝的衣角,连连感叹:“兰兰姐和小英姐为了多认字,都不愿陪我玩了,好积极啊。”
赵翠枝轻轻地拍了李晓玉的小屁屁一巴掌,笑着训她:“这么难得的认字机会,你以为谁傻的跑去玩啊,也就是你小,还坐不住,要不我才不让你四处晃荡呢。”
李晓玉反手拉着赵翠枝就往院门外跑,母女俩跑出院子后没找到李石头和拍门的人,反而看见村子东面的天空隐隐透着火光,李晓玉赶紧吹灭赵翠枝手里的油灯,让赵翠枝直接把油灯放在院门口,然后母女俩就跟在被惊醒了的队员们的身后往村子的东面跑。
还没等他们这群人跑到出事的地方,他们远远地就听到了村里人的一阵阵哭天喊地的哭嚎声,如同十几年前村里被鬼子伪兵扫荡后,他们听见的哀嚎一样,瞬间恐慌了,所有人加快速度往前跑,等他们远远地看见那一大片离村子最近的、套种着红薯的玉米地正在被大火不断燃烧时,脚都软了,有的人跌坐在地上,有的人和先到的队员一样嚎啕大哭。
大火的火焰照亮了半个夜空,浓烟滚滚。
这片从村东头往外延伸得旱地足足有二十多亩,这片地里套种玉米、红薯和黄豆的产量高,如今大食堂每天用的红薯叶和红薯就是在这片地里收割的,如今被火烧了,这往后的口粮不够吃了怎么办?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眼睁睁地看着地里的粮食被一点点地烧掉。
李晓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这时候竟然有人会放火烧地里的粮食。
这时候地里的庄稼那是那么容易烧起这么大火的,肯定是先被人泼了易燃烧的东西再放火烧的,这是谁和他们村有深仇大恨啊?
如今监管严格,他又是从哪里买到的易燃物?烧了这一回,他还会不会烧下一回?
想到这些,李晓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现在不是胡乱猜测的时候,他们得赶紧想办法先灭火。旱地附近的水沟没多少水,火烧得这么猛,只能靠清理出一条隔离带的方法阻止火势蔓延了。
李晓玉狠狠地掐了一把跌坐在地上的赵翠枝:“娘!赶紧起来,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
李晓玉弯着小身子,对着赵翠枝的耳朵大喊:“娘,老师教过咱们除了能用水灭火,还能用刀砍出一块隔离带灭火!”
瞬间,赵翠枝被李晓玉拉回神志,急切地问道:“隔离带?咋弄?”
“咱们马上回家拿柴刀!尽快在庄稼地里砍出一块空地做隔离带,等火烧到空地后,没东西烧了火就会灭了!”
“不能让火再继续烧下去了!再烧下去,咱们下半年粮食又不够吃了!”
李晓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过,口齿清晰,一字一句直震人心。
从地上快速爬起来后,赵翠枝赶紧拉开大嗓门喊队员们回家拿柴刀,等到队员们拿着柴刀回来清理出一条隔离带,火烧到隔离带后慢慢地灭了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火灭了,队员们继续守在地里,沿着地头分散开,仔细地盯住散发着热气的土地,就怕夜风把灰烬里的火星子吹燃,飘到临近的庄稼地里再引起一场大火。
一直等到天亮,确定地里不会起火后,队员们才散开回家休息。
这次大火把村东头的旱地里的庄稼烧了一大半,损失了十多亩地的粮食,这样的大事故按照规定生产队队长必须向公社汇报。
生产队的队员们忙活了一晚上,大队长吴胜勇干脆给下地的队员们放一天假,安排大食堂和养猪场的队员们继续上工后,他就跑去县里的公社做事故汇报,请求公社和警察共同派人下来调查清楚是谁放的火,生产队上其他的事情等他回来后再根据情况做安排。
此时,李晓玉家的院子里或蹲着或坐着一帮和李家关系比较亲近的人,七嘴八舌地猜测是谁放的火。
这年月粮食珍贵,如果是单单偷粮食开小灶,他们能接受这点损失,可火烧庄稼地是要完全断了他们的口粮啊,这样的大仇没有人能忍下来。
“麻三那混蛋昨晚好像没在家,会不会是他干的?”
“不是麻三,昨晚他到我家唠嗑扭到脚了,是我点火把把他送回去的。”
“不是麻山那是谁?咱们生产队里就他最混,没哪个有狗胆放火啊!”
“如今全队的人都在大食堂吃饭,烧了庄稼对咱们队上的人都没好处,所以我觉得放火的人不是咱们生产队的!”
“应该查查是不是隔壁两个生产队的那几个混子干的!”
猜来猜去也没有个结果,暴脾气的赵翠枝和几个交好的妇女就忍不住出声诅咒放火贼,骂着骂着最后以桂花婶的一句“那死鳖孙不干人事,生儿子没□□!”告一段落。
骂够了,桂花婶转头对赵翠枝说:“昨天晚上幸亏有你喊的那一嗓子,让队员们拿柴刀砍出隔离带,要不然咱们都只能傻愣愣地慌神看着大火继续烧庄稼了。”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不停地夸赵翠枝,弄得赵翠枝一张老脸也不好意思了,赶忙解释:“那时候我人都傻掉了,那还记起来砍隔离带的事儿啊,还是我闺女提醒我,我才记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