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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总共有两个分实验室,一号是主动实验体的设备室,二号是被动实验体保存室,还有一个调试车间是为了维修装载主动实验体的房间,除此之外,休息区也被划分了好几个房间,紧邻休息区的即是一个医疗室。所有的实验室里都装了冷光灯,除了医疗室。
此刻一个浑身湿漉漉只裹着一块大毛毯的长发青年就坐在医疗室的床上,任由七号给他擦拭潮湿的脚趾。床头的一盏暖光将他的身影染上了一层橘色的边。
维克多目瞪口呆地瞪着里面的情景,直到莫尔来到他身边,才开口问道:“数据都储存了?”
莫尔的神情有点儿复杂,他盯着七号的背影说:“储存了。”
被动实验体醒来的那一瞬间,不知道炸掉了多少仪器,好在数据被及时保存到了主机,没有让他们产生最重要的损失。
“嘿,”维克多有些局促地上前,“我们多少得给他检查一遍身体……”
七号的动作停下了,抬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贾科。他摸了摸贾科冰凉的脸,站了起来。
贾科的身体已经沉睡了好几年,从健康角度上来说,他也必须进行一个检查了。
贾科看了一眼那两个白大褂。他的脑袋还很疼,有点儿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从他醒来开始,所有的记忆就都乱了套,他正在用自己强大的神识将一切记忆整理归位。
面前的男人是目前的贾科唯一信任的人。
贾科跟着七号,七号跟着维克多。他们让贾科躺进了一台仪器,七号说:“我在这儿。”
贾科抓着他的手,直到无法再抓,七号就用自己的手掌握着他的脚。
维克多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数据和图片,严肃地对莫尔说:“他的身体机能正在恢复,但是他沉睡的时间太长了。”
莫尔看着那上面的数据。
“培养液能刺激他的各项细胞生长,但是不能完全替代他自己的活动与反应。”
莫尔看了一眼七号,七号不是人类,因此他握着对方的脚也不会产生太大影响。但是七号的行为却已经不是一个人造人该有的反应了。
莫尔很想抽烟,或者喝一杯咖啡,什么都好。他皱眉叹了一口气,对七号说:“让他休息,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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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科躺在医疗室的床上,睁着眼看头顶上方的天花板。墙壁上有一盏小小的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他的眼皮一眨都不眨,连呼吸都几乎听不见。
贾科的记忆从第一世开始被理顺,一直到最后弗雷德抱紧他亲吻他的时候。
让他感到古怪的是,他曾经在前面的那几世里印象已有些模糊的前四百九十世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深刻了。如果那一切都是贾科的一场梦,为什么他会记忆这么清晰?
贾科的头脑又开始疼痛起来,他暂时放弃探寻,再次将注意力放在有爱人参与的那七世上。他一直“看”到了第五世,爱人叫孙祺非的那一世。原来他在那一世里“重生”过一次,前一次的身份是岳斜,后一次才是钱进。他不但自己给自己发送了好几封邮件和定时短信,而且前后都喜欢上了一个人——项天。他作为钱进时还把岳斜当做了情敌——好极了,自己和自己吃醋,没人能体验这种经历。
贾科没有过多地纠结于那一世,他仿佛一台机器一般习惯性地将这些记忆打包封存,放置在角落里,直到做完这一切,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确定爱人之后,他就渐渐不再封死自己对过去留存的情感,爱人还在这里,而且信守诺言将他“带出来了”,为什么他还是将一切影响他情绪的情感都密封了?
贾科试图回想在他陷入“梦”中之前的经历,然而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手骨、腿骨,甚至脊椎,都曾经受过伤害,”维克多指着片子上的痕迹说,“虽然治好了,但是由于受到的伤害过多,他的健康和寿命会受到很大影响。”
“他的肌肉细胞的再生率很高,一般是过度劳损又注射细胞再生液产生的后遗症,那会让他充满力量,同时又会产生疼痛的后遗症。”
“另外,我们还需要对他的心理状态和精神状况做一个评估鉴定。”维克多说。
“还有他的记忆。”莫尔补充道。
七号是一个人造人,他的身体感受不到太强烈的疼痛,但是他在贾科的意识里感受到过无数次剧烈的痛苦。他皱起眉毛看着桌面上贾科的身体数据,只感到心疼。
在那个见鬼的地方,他的爱人究竟受过多少苦。
他的骨龄只有二十一岁,这在人类中都是个太轻的年纪。
维克多迅速用计算机拟定了恢复日志,在他编写的过程中,莫尔盯着七号问道:“他知道你是他的适用剂?”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他记得你,”莫尔说,“你一定告诉了他现实的许多情况。”
七号挑起了两边的眉毛看着莫尔。
莫尔有点儿愤怒:“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一旦他记得你在他的意识中欺骗了他,他会毁灭你。”
“他没有。”
他当然没有,谁都看出那个家伙对七号有多么信赖。从他离开被动实验体保存室起,七号就一直在他身边没让他碰到任何人。
莫尔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维克多将他往回一拽说:“我们该去和他聊聊了。”
维克多率先离开了小会议室。七号紧跟上他,莫尔不得不落在最后面。维克多看见他们的被动实验体就躺在床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板。维克多上前去,轻轻将手搭上了对方的肩膀——
然而就在他的手刚刚碰到贾科的肩膀时,贾科突然一把抓住维克多的手腕猛地翻身将维克多掐住脖子按在了地上!他半跪在维克多的上方,眼神冷得仿佛一柄锋利的武器。维克多的脸立刻涨红了。莫尔来不及做出任何措施,就看到七号闪电一样冲上前去握住了对方掐着维克多的手。
贾科看了七号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在干什么,缓缓松开了手。维克多连忙往后边退边咳嗽,后怕地看着贾科。
七号小心翼翼地将贾科的手松开,拖着他的手肘起来,让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了床上。
贾科觉得自己的脑子混乱得很,所有的画面刚被整理整齐就因为维克多的出现而被搅浑了,这让他不禁有些恼怒,更加烦躁的是,他发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条件反射。
莫尔铁青着脸将维克多扶起来,维克多制止了他想要冲对方吼叫的冲动,再一次来到了贾科面前。只是这一次他可不敢轻易触碰对方了。
“我们对你没有恶意。”维克多咽了口唾沫举起双手。他很了解对方能在多短的时间里用多少种方式杀死一个人。更加直观地从对方之前冰冷的眼神中明白他毫无生命的概念——一个人形兵器,一点也不错。
贾科总算是看向了维克多。七号站在贾科的身边,用手抱着他的头颅。
维克多松了一口气,从一旁小心翼翼地抽来一张金属圆凳:“我们只想了解一些你的情况……”见对方在七号的手掌里十分安静,维克多将话接了下去:“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我叫贾科。
贾科想这么说,但是却又有一种忌惮。不知为什么,他从来没有一世使用过自己真正的名字,仿佛吐出这个名字就会产生不可预知的可怕后果。他张了张嘴,沉默了好长时间,声音似乎卡在了喉咙里,直到莫尔开始不耐烦地抽烟,他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十九,编号十九。”
仿佛以极差的信号链接上了网络,贾科鬼使神差地这么说道。
七号楞了一下,看向贾科,却没有得到他回应的目光。
“你还记得你休眠……沉睡之前的事吗?”维克多谨慎地问道。
贾科已经在床上试图回忆过无数次了。然而大脑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想起不起来。但是维克多的话却让他莫名警惕起来,肌肉都缩紧了。
七号搂紧了贾科,他感觉到对方的紧张,他的力气让贾科没能做出应激性的举动。
“不记得了。”贾科说。
维克多轻轻松了一口气,莫尔却皱起了眉毛。
维克多又不痛不痒地问了几个问题,贾科一问三不知。他既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陷入沉睡,更加不知道为什么爱人会进入他的“意识”中寻找真正的他。而什么是“真正的他”,什么又是“虚假的他”?
贾科弄不明白面临的一切,他所有复苏的记忆只让他明白了过去七世,恐怕乃至几百世都是他的“梦境”,而他醒来之后,却依旧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莫尔和维克多离开时本想将七号一起带走,然而七号没有理会他们。莫尔于是只叫走了维克多。
贾科一把抓住七号,盯着对方陌生的面孔问道:“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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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多跟着莫尔回到了他们的独立办公室。维克多知道莫尔在沉思什么。他们的任务deadle快要到了,可喜的是七号真正帮助他们完成了任务,然而他们却不得不面临一个十分困难的抉择。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唯一要做的就是将苏醒的编号十九送进审判所——一座高级监狱。
一旦他们的数据资料被核查,七号也很有可能成为其中的牺牲品,无论他是否真正滋生出了人类的情感。
如果他没有,也许还能在销毁芯片之后回收外壳,但是维克多和莫尔都知道这不可能。只要看见七号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认为他是一个真正的人类,尤其是当他面对编号十九时。
对于编号十九,他们没有过多的情感,他们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人,也知道他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但是他们必须考虑到七号。莫尔在七号开始发生异状时就提醒过维克多,如果他们继续下去终将面临这一天,但是维克多说服了他。
这个问题依旧存在,并且越来越尖锐,越来越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