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眼瞎
第六十一章 眼瞎
法院尽头是一道玻璃长廊，窗外的阳光被零散的绿叶裁剪，零星投在地上，已是彻底入秋，空气里有萧瑟的气味。
我只穿了件蓝色羊毛外套，脖子暴露在冷空气中，但我不觉得冷，浑身滚烫着，热血在身体里翻滚，胜利的余热还侵占着四肢，我太兴奋。
今天来参团的人不少，大部分都是守在外边等候结果，丁海源的案子在网上掀起足够的浪潮，围观记者更是数不胜数。
陈星然早就发短信告诉我会在玻璃栈道外等我们，那里直逼后门，方便我们退场，又避开了大量人群。
路彦深踩在地上的那些光影上，他和我肩并肩走着，男人打个哈欠，哈出一口热气，很快在空气中幻化成一团白，看他一股困劲，我笑了笑。
路彦深就此打出名气，日后声音肯定不会少，虽然他早就知名，这下更是成为炙手可热的新星。
他好像不在意这些，接单全凭性子决定，他揣着兜，懒散叫我一声：“记得结账。”
没想到他说这个，我把头发往后捞，把手冲他一扬：“小气鬼，姐有的是钱，回去就打你账上。”
我俩也算熟悉了，大咧咧闹一番，一直这样走到走廊尽头，我却遇见最不想遇见的人，蒋韫然像一尊石像站在那里，他低着头，在听到我们声音后抬眼看我一眼，又往后瞧了眼路彦深，他混沌的眼睛有一瞬间清明，他叫住我，似乎等了我很久。
我和一个犯人没什么好说的，路彦深甚至上前一步，把我遮在身后。
我拍了拍路彦深肩，示意我可以自己应付，他方才松开拳头靠边站，目光炯炯盯着我们这边。
蒋韫然声音很低，似乎被包裹在雾气里：“我们聊一聊吧。”
聊聊吧，过去我很想对蒋韫然说这句话，只是每次话刚出口就很快被咽住，蒋韫然的公司有忙不完的事情，远在一边的公寓里有他最挂念的情人，我们永远没有时间聊一聊，可是现在，蒋韫然耷拉着一双眼，乞求我和他聊一聊。
我闭上眼，就当是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走吧。”
蒋韫然把我带到了楼梯间，这里好像许久没有人打扫，墙角还有粘成团的蜘蛛网，蒋韫然手足无措，他看我半晌，迟迟没有开口。
我淡然看着他的脸。
蒋韫然咬咬牙，一股脑问出口：“你以前不是喜欢我吗。”
喜欢？
这两个字让我眉头一挑，下意识想到的就是蒋时川前几日寡淡的脸。
我晃晃头，把蒋时川从脑海中驱赶走，正视这个问题，蒋韫然迫切知道我的答案，以至于浑身颤抖着。
我慢慢开口：“你可能误会了，小时候不懂事，没有接触到其他人，才一直把对你的感情错误当成喜欢，现在聪明了，意识到你并非良人。”
蒋韫然不可置信看着我，他没想到不过是短短一夜我的转变就会如此之大，他已然习惯我踉跄跟在他身后，为了他可怜我分我的一眼而摇尾讨好，我只怪自己那个时候太单纯。
蒋韫然扶着墙，声线发颤：“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一句话否定所有过往：“我能骗你吗。”
我早就对他没有情谊，就是上一世也不过是被年少的执念纠缠，后来有了孩子一门心思为孩子好，不希望慕慕和我一样是单亲家庭，这反而害死了我的慕慕，想到这里，眼前蒙起一团雾，瞳孔也覆上一层湿气。
我镇定同蒋韫然说下最后一句话：“还是好好安顿你们蒋家的后人吧。”
我转身就走，没有再留念，徒留蒋韫然一个人靠着墙站，身子不受控制往下滑，最后瘫软在地上。
出去后我深吸一口气，笑意盈盈往等我很久的陈星然身边凑，她张开手臂抱住我，浑身暖洋洋的。
路彦深在风口处抽烟，他离我们站得远，我和陈星然还没说几句，电话就猝不及防被打响，来电是蒋光远，我接电话，带着笑意问：“哪位？”
但我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蒋光远的骂声中，他叫嚣着：“宋清渔你真是个不要脸的白眼狼！当初我们好心收留你，你就这样报答我们，你活该没爹没妈！”
他是真的气急败坏，搜刮完脑袋里的词语骂我。
我把手机拿远点，任由他的声音消散在风里，陈星然向我露出紧张的表情，我用另一只手抚平她眉头的褶皱，等到电话声音渐小后，我方才继续道：
“你的好儿子刚刚还来找我，你猜他说什么？”
“他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他了。没想到你们蒋家一个二个都还是大情种，上辈子的事情这么久了还惦记呢。”
蒋光远没料到自己一手培养的继承人会如此丢脸，一口哦老血哽着咽不下也吐不出，他把手机丢在地上，我只听见一阵忙音，但很快他自己把手机捡起来，电话那天换成了蒋老爷子。
老人家一直在喘气，似乎在做深呼吸，也难怪，孙子要入狱了，当然得这么生气，他不如蒋光远愤怒，但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只听他呵斥我：“蒋家不再认你这个养女了！”
我求之不得，说起话来笑意更深：“哇，这种好事也能沦到我。”
没等他再说什么，我自己把电话挂断，一门心思和陈星然聊天，路彦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估摸着也听完了我的电话，我把手机揣回兜里，揽住陈星然肩膀。
这小姑娘还有点紧张，小手牢牢攒住我的衣服摆：“你有地方住吗。”
“我当然有。”
我捏捏她鼻尖。
她也冲我一乐，丁海源那边不敢再继续打下一场官司，路彦深最近也有空，他伸个懒腰，突兀问我：“那天蒋时川怎么在你家？”
该死！我都以为他忘记了！
我不自然收回手，绕开话题问她们：“中午吃什么啊。”
陈星然板住我肩膀，逼迫我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浑身冒冷汗，只好解释：“刚好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