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牛府的秘密
新民县，极乐镇，牛员外府
内室里燃着檀香，香气丝丝缕缕的钻进鼻腔。
随着香气一同进入迟兰脑海的是牛夫人苍老而暗哑的声音。
“我本是官宦之家的娇贵小姐，从小学习的就是女则，女戒，女训。三纲五常，夫为妻纲。
十七岁那年，一场赏花宴，牛府来我家提了亲，父母准嫁。
自此我嫁进牛府，嫁给牛民，今年已经是第三十个年头了。
牛家在镇里是有名的慈善之家，百姓人人称道。
他们一家乐善好施、扶危济困，无论是流离失所的灾民还是贫困潦倒的贫苦人家，只要前来牛府求助，牛家人总会慷概解囊。
我叔父家虽在京中为官，却也是看中了牛家的钱财和名声，母亲虽然不愿我嫁给一个白身，可是爹爹却坚持，就这样，盲婚哑嫁。
相敬如宾的日子过了几年，奈何天公不作美。
尽管我夫妻二人恩爱，但我的肚子却始终不见动静，未能怀上一儿半女。
这样的状况，我内心焦急万分，整日忧心忡忡，牛民却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从未有过纳妾生子的念头。
牛家五代单传，他又对我那么好，我又怎可让牛家绝嗣。
我想尽了办法，喝遍了汤药，终于有了身孕，生下女儿云彩。
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可笑，那时候生下女儿，我的心里只有无尽的可惜，心里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生了一个女儿。
那时候的我，即使有了云彩，还是一心求子。
我对云彩并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想来现在的种种，未尝不是对我的报应。
云彩3岁的时候，我娘家开始衰败了。
从那之后，不着急生儿子的牛民不见了，只剩下每天只想要生儿子的牛员外。
那时候，我对牛民很愧疚，因为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还是没有儿子。
也许，我比他更想要牛府有一个儿子。
我开始派我的心腹牛嬷嬷去外面挑些穷苦人家的清白女儿进府做妾，纳了一个又一个妾室进门，统共纳了十余房妾室。
可是她们生下来的也统统都是女儿，十余年间，算上云彩，牛府已经有了九个女儿。
他每天都对着我哭，说自己要绝嗣了，对不起列祖列宗，偌大的家业没人继承，这可怎么办。
我被他哭的没办法，想着清白的女儿生不出儿子，不如就找生过儿子的女人来府里。
现在贫苦人家愿意典妻的也不在少数，找那些还年轻的，生过儿子的，看着就好生养的，来府里生儿子。
牛民非常认可我的提议，我也就开始为牛民寻找愿意典妻的人家。
我总想着要心甘情愿才好，省的惹出什么事端，挑这些嫁过人的妇人，也总得细细考量，省的乱了血统。
可是牛民却不满意我找妇人的速度，知会我之后，他开始派管家找牙婆去收罗愿意典进牛府的妇人。
牛家家大业大，又是给足了银子，牙婆的速度更是一顶一的快，牛民更是来者不拒，又足足收罗了十余个妇人进府。
可问题是，这些妇人进府，府内也没有好消息传来，那些妇人都没有谁怀过胎。
我想着放弃了，可能就是没有生儿子的命了。
就和牛民商议，毕竟还有九个女儿，大不了以后招赘入府，怎么也不至于绝嗣，总会有人愿意入赘的。
那天我说完，牛民打了我一耳光，说他绝对会有自己的儿子，从那以后，就越来越激进。
那时候的我，并不阻拦他，觉得他想要个儿子，只要生了儿子就好了。
只要有了儿子，府里的一切就都会走向正轨。
有一日，竟有苦主找上了牛家，让我们牛家还她妻子，只要是放她妻子归家，其余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计较。
我大惊失色，牛府虽然收罗些妇人进府，却都是正经渠道来的，怎么会有人上门讨要妻子归家。
我让人去请此人进府详谈，没想到这个丈夫本是在外地做生意的，两年未曾归家。
家里母亲以为他去世了，正好听说牛府在买生过儿子的妇人进府，转头就把她的妻子典到了牛府。
他回到家就听说妻子进了牛家，所以才到牛家要人。
这个丈夫说的很是诚恳，虽然典妻的时间未到，但我也怕事情闹大了，顾虑着牛府的名声。
就去找牛民，想要放了那家女子归家，人家丈夫已经归家，又不愿意典妻给牛家，何苦闹出这许多风言风语呢。
可是不管我几次去找牛民，牛民就是不放此女子离开，问他什么原因，他也说不出什么。
只说典妻时间未到，一切都按照字据来办。
我没办法，只能听他的。给了那人丈夫一大笔银钱，这才息事宁人。
没想到，不放那个夫人归家仅仅是个开始。”
牛妇人的面容渐渐狰狞起来，咬牙切齿的继续说。
“牛民他该死啊，他真的该死啊。
因为那些妇人也一直生不出儿子，牛民开始怀疑是不是府里的风水出了问题。
请了好多道士入府，挨个要他们看看府里的风水。
这里面，他最信任的是一个姓周的道士，二人渐渐开始到了同进同出的地步。
有一日，周道士在府里开坛做法，竟然说是府里女眷太多，压住了府里的阳气，所以迟迟没有男孩。
如果这样下去，无论再找多少女人，牛府也不会生出一个儿子的。
当时我听着，感觉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找女人进府了。
我就和牛民商量，既然说牛府女眷太多，那何不把那些典妻，还有之前纳进府里的妾室都遣散回家，每人给一笔安家费，想必也不会惹出什么大的乱子。
牛民听着也没说什么，点头称是。
可是当我去找那些典妻之时，却发现府里早就没有了她们的踪影。
我也问过牛民，那些典妻都去了哪里，可是牛民并不正面回答我，只是和我说，她们都有了更好的去处。
我查了几日，也没什么消息，也没有苦主上门，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牛民自从那个周道士说府里阴气重开始，就不在府里歇息了。
我问他去何处歇息，他只说在府外养了一个外室，周道士专门找来替他生儿子的。
其实我没什么不满的，牛民不在府里歇息，府里自此安生了不少。
我以为事情到这也就结束了，有没有儿子就看命了，也不要再强求了。
可是他有一阵子变得开心了很多，过了几日，就迫不及待来我这同我说，外室有了身孕，道士断言此胎必是儿子。
这个消息传出去，整个牛府上下都很开心，足足摆了三日的流水席。
我与云彩提起此事，觉得牛府的噩梦终于要过去了，一家人终于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云彩与牛民和我从不亲近，即使云彩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但却没从我们身上得到多少关爱。
没过几日，牛民与我提起要举办一次家宴，庆祝一下牛府即将有后的喜事，务必全家一起出席，谁也不能缺席。我答应了下来。
可到了家宴那日，云彩说是身体不舒服，不想参加，我不想让云彩扫了他的兴致，就对她说，让她坚持一下，也就一顿饭的时间。
我真是后悔啊，都是我害了云彩，害了我女儿。”牛夫人嚎啕大哭起来。
迟兰一动不动，觉得自己将要听到的故事，将会是她一生的噩梦。
牛夫人哭够了，缓了缓神，继续说。
“家宴上牛民很是开怀，一杯接一杯不停的喝酒。
还破天荒的关心了几个姨娘，又挨个问了这几个孩子，这让我觉得有了儿子之后，牛民又会变回我当初的丈夫了。
我也跟着轻松了几分，不停的喝酒，和牛民对饮起来，彷佛回到了新婚的日子。
喝的多了，我感觉自己醉了，趴在了桌子上。
等我醒来时，只看见大厅里一片狼藉。
在我边上的云彩，趴在了桌子上，嘴角流着鲜血。
我一下子清醒了，急忙奔过去，抱起云彩，不停的唤她的名字，可是云彩毫无声息。
我哭喊着叫大夫来，环顾四周，整个人都懵住了，发现五个姨娘，还有八个女儿都倒在了桌子上，嘴角也都流着鲜血。
我崩溃了，挨个看过去，挨个叫着她们的名字，让她们醒过来，无论我怎么摇啊，叫啊，她们都没有反应。
我大声叫着大夫，又对着牛民喊，让他快点去请大夫。
可是我看着牛民的神情，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做的。虎毒尚且不食子啊，牛民这个杀千刀的，他毒死了他的九个女儿，五个妾室啊。
我大声质问着牛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把我也毒死？
牛民只是笑着，他那平日里看着温和的笑容，此刻却令我毛骨悚然。
他并没有给我任何回答，只等着女儿们都死透了，死绝了，才放了我回院子。
从那之后，我就被软禁了，一直到半年后，他从外面抱回了牛宝。
牛宝进府之后，也就没有人看守我这里了，但我也不能出府，更不能去接近牛宝。
所以十年了，我从没见过牛宝。
这么多年，我生不如死啊。
可我若死了，我的云彩怎么办，还有那八个孩子要怎么办？连个给她们上香烧纸的人都没有了啊。”
牛夫人讲完了，整个人的精气神也都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