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高中岁月
孙妍初中毕业之时，正值国家推出初中毕业生可报考中专、师范院校的政策不久。
这些被视为“铁饭碗”的选择，一时成为众多学子的热门首选。
虽说孙妍的初中成绩尚可，然而中专录取分数线较高，且招收的学生数量有限。
中考过后，孙妍未能如愿被中专录取，而是被县第二中学揽入怀中。在爸爸的激励之下，她迈进了高中校门。
县二中地处县城附近，周边厂矿企业众多。
孙妍所在的班级，由厂矿子弟与农村学生两大群体交织而成。
厂矿子弟，持有城镇户口，父母多为双职工，生活优越，思想奔放，穿着时尚，尽显青春活力。
相比之下，农村学生几乎都来自农村家庭，父母大多都是农民，靠天吃饭，家庭收入微薄。他们生活节俭，思想内敛，穿着朴素，难掩岁月沧桑。
厂矿子弟同学的生活相对安逸无忧，即便毕业后考不上学校，也能接替父母的工作或在厂矿找到职位。
因此，他们对学习缺乏紧迫感，日常生活中的轻松愉快与嬉戏打闹成为常态。
而农村同学生活艰苦，他们深知教育是改变命运的重要途径，学习对于他们来说不仅仅是获取知识，更是打开未来大门的钥匙。
那年，孙妍所在的村子里一共有四名同学考进了二中，一男三女，孙妍便是其中之一。
上学的时候，大家结伴而行。男同学治鸿包揽了所有体力活，帮着女同学们拿被褥、扛干粮，格外热心。
治鸿不仅为人热情，学习成绩也不错，对未来充满了梦想。
然而，因家庭贫穷，上学不到一年，治鸿便辍学了。
那天，治鸿手握收拾好的书本，脚步沉重而缓慢地走出教室，脸上满是落寞与不舍。
同学们纷纷围拢过来，心情格外沉重。
他强忍着泪水，拼命挤出一丝笑容，对大家说：“同学们，我走了，真的很舍不得你们，舍不得这里的一切。我一直梦想着能和大家一起毕业，共同迈向更广阔的未来。”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接着又说：“可是，我家里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兄弟姐妹众多，家庭负担沉重，父母实在没有能力继续供我读书了。”
治鸿的话语，如同一记闷棍，让同学们的心情愈发沉重，尤其是女同学变莹和成美，她们对此更是感同身受。
变莹、成美的父母都是朴实憨厚的农民，为了能让她们上学，平日里省吃俭用，极度节俭。
孙妍曾目睹过她们为筹集学费而愁眉不展的场景，那画面一直深深印刻在孙妍的脑海里。
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微风轻拂，带着丝丝凉意。
孙妍怀揣着开学前的喜悦，开开心心地来到变莹家。
然而，当她迈进家门时，一种沉闷的气氛扑面而来，压抑的氛围如同凝固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变莹的父母坐在破旧的板凳上，忧心忡忡。父亲眉头紧蹙，不断地叹息。母亲则双眼微红，眼神中满是惆怅与焦灼。
而变莹微微垂着头，不停地用手抹着眼泪。只有母亲偶尔传来的几声叹息打破这沉闷的寂静。
孙妍愣愣地站在门口，原本欢快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她怯怯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半天，变莹的母亲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说道：“能借的人都借了，能卖的粮食都卖了，能想的办法也都想了，可变莹的学费还是没能凑够。”
她的父亲一声不吭地低着头，满脸愁绪，焦急与无奈交织在脸上。
变莹学习刻苦，成绩优异，生活特别节俭。她深知家里凑不齐学费的艰难，平日里舍不得乱花一分钱。
听了变莹母亲的话，孙妍的心中一阵难过，她看着变莹黯淡的目光和母亲红肿的双眼，仿佛看到了无数农村家庭在贫困中为孩子的未来苦苦挣扎的身影。
与此同时，她的心中又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
与变莹以及其他困难家庭的同学相比，孙妍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小的时候，孙妍的妈妈收过废铜烂铁，家庭生活也因此有所好转。
上高中以来，她从未感受到学费和生活费的压力。
每次开学，妈妈总是早早地为她准备好一切，还会给她带上满满一编织袋馒头干和山药饼，让她在食堂吃不饱时能有食物充饥。
这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不在困难。
然而，偶然听到爸妈的一段对话，让她明白事实并非如此。
只听爸爸说：“昨天开支了，这个月又全扣完了。”妈妈无奈地回应道：“咱这一大家子，开销确实是大。”
从他们的对话中，孙妍了解到，爸爸在学校虽工资最高，但一家六口就有五口人在外吃食堂，开销巨大。
为此，爸爸每月都需提前预支工资，等到开支时基本上全都被扣完。
而且，孙妍还得知，为了供他们上学，爸爸平常连八分钱一斤的醋都舍不得买，两毛钱的车费也舍不得花，每次放假都是走着或者搭便车回家。
爸爸妈妈的对话，像针一样刺痛了孙妍的心。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生活在父母的庇护之下，对家庭的经济状况知之甚少。
那一刻，她感到既感动又愧疚。感动于父母的无私奉献和默默付出，愧疚于自己对家庭负担的忽视。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更加努力学习，用优异的成绩来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
而这份决心，在她每日所处的教室里，变得愈发坚定。
孙妍所在的教室简陋，桌凳是木质的，历经多年使用，表面已显得斑驳。
冬天，寒风透过不够严实的窗户缝隙，带来刺骨的凉意；夏天，依靠两台老旧的吊扇勉强缓解酷热，它们转动时发出的吱嘎声与老师的讲课声交织在一起。
黑板上，每当粉笔划过，留下一道道白色的轨迹，孙妍总是瞪大眼睛，认真关注着老师在黑板上呈现的每一个公式、每一段文字以及每一个解题思路。
课余时间，孙妍和同学们一起奔跑在操场上，打排球、踢毽子，欢笑声在操场上空回荡，那是青春最美的乐章。
一间容纳16个人的大通铺家是孙妍所居住的宿舍，它不仅是休憩的场所，更是情感的纽带。
在这里，大家相互帮助，共同分担生活的琐碎，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家”的氛围，同学们之间的友情纯洁而深厚。
食堂的饭菜虽然菜品单一，以粗粮为主，但同学们吃得津津有味，偶尔，家里会寄来一些干粮或咸菜，对同学们来说，是莫大的幸福。
那些来自家的味道，让宿舍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温馨。
吃饭时光，是她们放松与交流的宝贵时光。大家围坐一起，边吃边聊，分享着课堂上的趣事、生活中的点滴。
偶尔，一个轻松的小笑话，瞬间点燃整个宿舍的欢乐气氛，如同春日的微风，轻轻吹散了学习的疲惫。
而云桃同学模仿老师口头禅的俏皮之举，更是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暂时忘却了学习的压力。
在那个物质条件有限的岁月里，农村学生们面临着巨大的升学压力和就业挑战。
然而，他们从未放弃过梦想，因为他们深知，只有努力学习，才能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
正在热播的广播小说《人生》中的男主角高加林，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出农村的故事深深地激励着孙妍这些农村学子。
而高加林在追求理想的过程中经历的诸多挫折与起伏，也让他们陷入深深的思考。
他们思考着自己未来的道路是否也会充满坎坷，当面对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时，又该如何抉择？
面对这样的问题，孙妍显然有了答案。她不再满足于简单的熬夜苦读，而是开始寻找新的更高效的学习方法。
课堂上，她全神贯注地聆听老师的讲解，眼神中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手中的笔不停地记录着重点内容。
每当夜幕降临，她不再留恋教室的灯光，而是选择早早回到宿舍。
她躺在空荡荡的大通铺上，思绪如同奔腾的江水，在大脑中翻滚。
她回顾着一天的课程，将那些重要的内容一一梳理，每一个知识点都要经过她的反复咀嚼，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直到它们在她的记忆中牢牢扎根。
对于那些还未掌握的知识点，她暗暗记在心里，以待来日攻克。
第二天早晨，孙妍坐在书桌前，对前一晚上没有掌握的知识点再次进行深入钻研。她紧握着笔，眼神坚定而明亮。
她知道，尽管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在班级前三，但未来的路还很长，充满了未知和挑战，她的努力和勤奋丝毫不敢放松。
但她也相信，只要自己一直勇往直前，就一定能够抵达那个充满希望和梦想的彼岸。她轻轻地对自己说：“加油，孙妍！你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