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索赔
火烧到了大天明，大伯和大婶匆匆从村脚赶上来，他们住的实在太靠村下头了，若非看见漫天的烟在村上飘荡，才不知道上头的村里昨夜着了大火。
从凌晨扭打到天明的人们，早已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大伯和大婶走向平日有些来往的几个老人，关切地询问着情况，老人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抬抬焦黑的手指，点着下面的火场，喃喃道“没了，都烧没了”
“只要人没事就好”大伯只好如此安慰，招呼这几个老人和他们的家人到自家里先吃顿早饭，有力气了才好收拾废墟。
那些房屋建造的比较偏僻的人家都比较幸运，此刻也纷纷招呼着自家亲戚和本家，有人带来了一些饼干面包之类的吃食，本是为自家小孩准备的节日零食，也一一发给了众人。
天灾无情人有情，有了帮助，意志消沉的灾民们也开始鼓起了精神，加上村干部的组织，众人开始了自救。
火已经小了很多，废墟上还有一些零散的木头冒着烟，任凭风吹也燃不动了。
今日的阳光很好，地面经过大半夜灼烧又散发出大量的热气，这些半夜里匆忙逃出来的人虽然穿的不多，挨着火场也不至冻着。
经过村干部的统计，这次火灾烧掉了村里最中间的人家一共七十五户，连村委办公大楼在内，基本把老鸦村村内主干道两侧的人家全数烧光。
老鸦村全村不过一百二十来户，幸免于难的基本都是房子零散错落偏安一隅的，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还好村办小学建在村下的另外一个平坡上，村支书立刻把小学教室全部征用作为受灾村民们的临时安置点，十几间教室，每个教室挤挤睡个二三十人，加上剩余四十五户村民家接纳的，勉强解决了村民住的问题。
至于吃的，只能先凑合一下，已经向乡里打了报告，等雪化了乡里和县里马上会安排送一批救灾物资过来。
此刻众大人自然也是没有啥吃的胃口，而那些一个个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孩童在吃了父母的几巴掌后，也只能委屈巴巴地等着，然后跟着父母在废墟里面收拾。
火灾是不幸的，不过万幸的是没有人丧生，就连龙子豪家中的那几个醉客，即便烧得灰头土脸，也被人拖了出来。
吴天和四名老同学就这样，披着破烂的单衣，赤脚踩在滚烫的地上，帮龙子豪收拾废墟，捡拾着还能用的东西，不过是一些铁锅菜刀钢盆之类的东西，它们看着虽然灰暗，如果不小心直接拿起，也会滋滋烫一层水泡，他们还得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的瓦岗瓦砾的碎片，以免刺破脚板。。
到了下午，寒风终于把火场的灼热全数被寒风吹尽，几个人将拾捡好的东西堆在龙子豪旧宅的地基上，扫开一片灰烬，又拾来不少未烧烬的木头，堆成一个小火堆，现在就只能等着，然后顺便帮周围的人家继续清理地基上的灰烬和废墟了，当然，如果不小心碰见灰烬里面夹杂着小小的戒指或者耳环，肯定是随手拂过拈在手心收好不告诉他人了，至少吴天是这样想的。
第二日，仍是晴天，乡村公路的雪终于化完。县里来了几辆满载物资的卡车，又来了几个领导，领导们握着几个年迈的受灾老人的手，进行深切的慰问，表示一定尽快帮助大家重建家园，随行的人员咔咔不停拍着照片准备新闻素材。县消防队也来了几个人，拉着村干部和参与救援的村民们一一访谈，并在火场里找寻蛛丝马迹，开始调查火灾起因。
还是那句老话，不幸的是房子烧了，幸运的是人没事，而且现在返乡的中青年还不是很多，再加上大部分人都把钱存在银行，因此主要以物质损失为主。
消防的结论很快出来了，是龙子豪家的电热毯短路引起的火灾。
一众村民气势汹汹拦住龙子豪一家，要他们家赔钱，即便是同族本家也不能少赔一分。
龙子豪也硬气，当场扬言：“谁家房子当时造的花了多少钱，现在拿出来证据，我会照价赔偿，要是随口就说一栋木房子值十万八万，我龙子豪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七十五户，除去自己家，就算每家赔八万，也得赔五百九十二万，龙母听到儿子随口算的数字，眼睛一花，直接倒了下去。
有人说“当初造房子花的钱能买多少木材请多少人，现在我也不要你龙子豪家赔钱，你就按我家房子原来的样子包工包料把房子都复建起来，其他损失的一些家具家电，你就象征性的赔个一万块，其余的小物件东西就算了……
龙子豪自然不傻，要是按照重建一套的价格计算，这些房子造价还不知要翻多少倍呢，每幢起码二十万打头，于是坚持道“重建也可以，你把当初的建房用料用工的明细或者账单拿出来，不然我怎么知道原来你建房用了多少料多少工匠？”。
村里的民房本是随便请人建造的，即便留有当初的用料用工账单，这一把火也早就灰飞烟灭了，哪能拿出什么东西，它龙子豪这是铁了心不肯赔钱了。
一时间村民群情激愤，团团围住龙子豪及吴天诸人。
龙子豪自是不甘示弱，梗着脖子吼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们有种就打死我，这赔偿就一分别想拿了！”
见到他这死猪不怕汤的态度，一些村妇不停地谩骂着：你龙子豪为富不仁，活该被烧，怎么就没把你们全家烧死，断子绝孙……她们极尽着所能能想到的恶毒之语，幽幽苏醒的龙母瞬间热血上头，一口气把那些村妇平日里家长里短、嚼舌根、说谣言、中伤他人跟谁家老汉暧昧不清的事劈头盖脸全说了出去骂对方不要脸，反正现在已经撕破脸皮了，没什么好怕的，事情就这样胶着着。
见到双方僵持不下，终于有族老放话了：“现在重要的是先把房子重新建起来，至于赔偿，还是让消防和公安来确定看每家损失多少，到时候让政府出面让子豪家一一写欠条，你们现在逼着他，他自家都烧了，哪有那么多钱赔给你们”
“他在外面可是赚了大钱的，先陪我家几万块怎么了？”有妇人吵吵嚷嚷道
“放屁，你先拿钱了那其他人家怎么办，你怎么这么自私”立刻有精明的人一语道破妇人的私心
村干部家自然也遭了灾，他们停在村委的汽车全部烧成了铁疙瘩。此刻也只能帮着族老一起协调：“先建房子住人，那才是最重要的。后面定损有政府，而且县领导也回去准备安排救灾重建的资金了。谁家不建房子可是拿不到资金的，你们想好了。另外别忘了你们不少人家的房子应该是买了保险的，明天保险公司的人一早就来，可别都盯着子豪他们家要钱。要是他们知道子豪给你们赔钱了，再给你们多赔一块钱都是难的，我们肯定要先让保险公司赔钱，后面再找子豪家要赔偿……”
众人听到村干部的话，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龙子豪听了这话也是舒了一口气，有了保险，后面每家需要赔的钱就会少很多了。
龙父道：“我家山上的那些木头，你们谁家想要就自己赶紧去砍吧，反正是赔给你们的，随便砍，砍完为止……”
龙母一听这话就急了，刚想插嘴说啥，龙子豪连忙拉住她，生怕这个老娘再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有了龙父的承诺，众村民心中的气愤稍稍平复，精明的媳妇已经偷偷贴着丈夫耳朵让丈夫赶紧准备，别让他人抢先抢掉好木头，于是人群逐渐散去。
次日，保险公司的人开着两辆车来了。因为受灾村民主要集中在安置在村小学，他们就直接在村小学里与大家统一开了个理赔碰头会。
保险公司首先明确了依法理赔的大前提，村中哪些人家对木房子进行投保都有记录可查，这次的火灾是电热毯短路，属于意外事故，因此凡是投保的人家都可以全数赔偿。这下受灾的村民就开心了，国家的保险公司果然不会赖账。
其次是关于赔偿金额的问题，需要由村委会以及县乡政府共同请第三方对每户损失进行评估，以评估金额作为理赔参考。村民们自然也接受，几名村干部更是默契地对视了几眼。
再次是赔偿时间顺序的问题，由于受灾村民多，而评估需要一家家进行访谈并测算原来的房屋价值，所以只有率先完成评估的人家才能更早拿到赔偿款，若是某家对评估价格有疑问导致评估结果拖得太久，拿到赔偿肯定就会很晚，保险公司也希望村民们能理解这一点。村民们纷纷点头，谁都不想最后一个拿到赔偿款，要是虚报了价格，保险公司不认那肯定就要花时间扯皮。
最后保险公司提出了后续村民继续投保的要求，这次火灾主要由于村里的房屋建造的过于靠近，而且消防水管水不够用，导致损失重大；本着维护稳定的原则，县领导与保险公司的领导协商了这次特事特办的赔偿方式，如果严格根据保险合同的条款，认真追究火灾起因，保险公司原本是不需要赔偿多少钱。因此在后续建房的时候，村民们如果需要再次投保，必须依据县政府的相关村镇规划文件来建房，确保后续不会继续发生类似事故。若是某个村民一意孤行，在本次赔偿完成后，保险公司将不再受理他违反相关政府规定复建的房屋的任何财产保险申请。
这最后一条一提出，村民一片哗然，纷纷质问“凭什么我们后续建房子要根据政府的规定来，我建在我家老宅的地基上怎么就不行了？”
保险公司的人淡淡人道：“你们可以建，但是如果你们继续建的话，不符合县政府的相关规定，等于就是违法的，违建之类，对于这类房屋，我们不能继续进行保险；你们有权选择建房的地方，我们保险公司有权选择是否受理保险。我们虽然也是央企，但我们也是做生意的，不是慈善机构。”
有村民问村长“村长，咱们县里有这什么村镇规划文件之类的吗？”
村长答道“早就有了，不过那些都是乡政府县政府的人才看，现在看来，咱们重建房子，还得先按照县里面的要求来才算合法的”
在原址上建还是不建呢？续建的话以后就不能继续投保了，万一再来个火灾啥的怎么办？村民们开始纠结起来。，纷纷交头接耳互相讨论。
见此情况，保险公司的人道“好了，那今天的我们跟大家的碰头会就先这样，关于理赔的事大家都没啥异议，至于房屋续建是后续的事，希望大家自己先考虑好，毕竟决定权是属于你们的，我们就先回去了。理赔材料我们会及时通过村委会通知到大家，谢谢大家配合”说罢，几人向众村民们点点头，离开了村小学。
吴天一行五人又帮着龙子豪家收拾了一天，今天自是不想搭乘乡村公交返回县城，幸好今天来的保险公司三人中，有他认得的，便于与保险公司的人打了招呼，五人搭着他们的车回去了。
他们的手机外套啥全烧了，幸好身份证之类没带着。到了县城，五人先去了吴天嫂子所在的服饰城摊位里置办了一身新行头，然后各自分头回家取身份证去补办电话卡，临走时吴天跟嫂子借了五千块说是买个新手机，连衣物的钱改天一起还。
买好手机办好电话卡，吴天来到县城的一个老街区，临街的大片房子都画着大大的拆字，他直接走到街区尽头处。
那里狭窄的地面摆着几个住人集装箱，外面围着围挡，围挡上挂着一个铭牌：龙首县滨江社区旧城改造项目拆迁指挥部。
吴天径直走进去，寻到一个挂着项目经理的集装箱，敲敲门就推开进去。
集装箱面烟雾缭绕，四五个人随意地坐在沙发和扶手上插科打屁，地面满是烟头，中间杂乱的茶几上放着几个一次性茶杯，有的里面还有半截烟，有的倾倒了，干巴巴的茶叶混着水渍粘在茶几玻璃上，茶几中间一叠散乱的牌，满是烟灰，门推开带起的风把烟灰扬起些许。
沙发对面有个简陋的办公桌，一个魁梧的人正猫着脖子盯着桌上电脑在玩连连看，他左手边的桌面横放着电脑主机，一叠满是烟灰的文件就扔在主机上。
“哟，天仔来了”，几人见到吴天，纷纷叫道。
吴天向几人点头示意，然后对魁梧的人道“雄哥，我回来了”
叫雄哥的男子嗯了一声，没有转头，只是扬起把着鼠标的大手，在头顶挥了一圈，道“彪子，把东西给天仔，你们自己安排好。”
“放心吧雄哥，那我们几个先走了。”叫彪子的青年说道，从沙发上站起，手上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他揽住吴天的肩膀，同时把黑塑料袋递给吴天，一起往外走 “雄哥给的，今天你得请客，哥们几个，都走啦”。
其余几人也嘻嘻哈哈起身一起往外走。
出了集装箱，吴天双手撑开黑塑料袋，呼吸一窒：里面是两捆砖头厚的百元大钞，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只觉口干舌燥。
彪子拍拍他肩膀，笑道： “怎么样，满意吗？”
“彪哥，雄哥这手笔太大气了”吴天感叹道，语气无比崇敬。
“所以我说今晚你要请客啊”彪子嘻嘻笑道“可不许抠抠搜搜的。”
“必须的，醉仙居和碧海金沙一条龙走起”吴天顿时豪气冲天，拍着胸脯对彪子和其他人道
“天仔够大气，听说碧海金沙最近新来几个姑娘贼妙……”有人舔舔嘴唇叫道。
“天仔，今晚我想试试一龙二凤，可以伐……”
“我艹，你不怕被吸干了，别这么凶残啊……”
“哥的电动小马达称号可不是盖的……”
众人笑闹着，往目的地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