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年关将至(1)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
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不过对黄粱而言,过不过农历新年没有任何区别,他对此并不期待,也没有任何情怀。和平时相比,差别可能只是晚上吃两个菜还是三个菜而已。虽然还是有人偷偷摸摸的在自家门口放鞭炮,不过即便没有市区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黄粱也不会去放炮。
从小他就不喜欢放鞭炮,太危险了,要是伤到自己该怎么办?他有一段时间坚定的认为即便是医院,在过年期间也是要关门的,所以长大后知道并非如此,但是对放鞭炮的恐惧和厌恶从已经根深蒂固。
即便现在的人对过年这件事已经不复往日那般热衷,但应有的庆祝气氛仍漂荡在京阳市的大街小巷里。道路两旁的路灯被挂上了红红火火的大红灯笼,虽然这种大圆肚子造型的灯笼成为主流还不到一百年的时间,不过每当看到它,人们都会深切的意识到春节的临近。
整座城市都在焦躁和喜悦的氛围中等待着年关的到来。外来的想要回家,返程的盼望归途,这座两千多万人口的大城市将会在春节期间进行一年一度的上
千万人口的大迁徙,而这一切却跟窝在事务所中的黄粱无关,他坦然的享受着无事可做的慵懒,既没有对年终奖的渴求,也没有年底冲业绩的压力,有的只是一壶咖啡、一本好书,享受片刻的安宁。
从今天早上睁开眼睛开始,黄粱就有些心神不宁。他将这种没着没落的心慌归结于晚上没休息好。昨晚邻近半夜,不知是隔壁邻居闹什么矛盾,叮叮咣咣的噪音持续到了邻近天明,黄粱一直在半睡半醒间挣扎。
没休息好的直接后果就是头疼,仿佛脑子里被塞入了一块烧红的铅块,缓了整整一上午,黄粱还是能感觉到隐隐的头疼。他早早的吃完午饭——放下碗筷时还不过中午十一点半,躺在沙发上,打算在书籍的陪伴下睡一觉。
如果想要快速入睡的话,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找一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书,这本书的内容一定要足够的好,以防看了没几行就放下,但也要足够的冗长,能让你不知不觉的生出倦意。这种类型的书黄粱专门收集了整整半个书架,就为了应对时不时出现的轻度睡眠障碍。
今天这本名叫《关于人类
法医学你不知道的一百件事》的书完美符合了黄粱的需求,内容足够精彩、叙述足够冗长,他在不舍与放弃之间来回挣扎,渐渐涌出了无法抵抗的睡意。如果没有那一连串突兀的敲门声的响起,或许只要再看上五十个字,黄粱沉重的上下眼皮就能紧紧的拥抱在一起,长相厮守上几个小时。
“天不随人愿啊”揉了揉眼睛,黄粱坐起身打了几个哈欠,将模糊的视线投向事务所的门口,“听到了!”他大声喊道,“我这就去开门!”
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前,黄粱开门前看了一下猫眼,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一位衣着寒酸的中年男人,正唯唯诺诺的站在寒冷的室外打哆嗦。
“来活儿了。”小声嘟囔了一句,黄粱推开大门,将敲门者让进屋内。
陌生的中年男人宛如一只特大号的灰毛兔子一般,蹦跳着蹿进温暖的室内。他不停揉搓着冻得通红的手掌,上翻着眼珠,胆怯的仰视着比自己高一头还多的黄粱。
“您好,”黄粱后退一步,给男人让出空间,“鞋柜里有拖鞋,您自己拿吧。”
戴着毛线帽子的男人明显迟疑了一
下,他小声嘟囔了句什么,磨磨蹭蹭的打开鞋柜的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双拖鞋。当他把脚上穿的那双破旧的旅游鞋脱下时,黄粱立刻意识到他为何会表现出犹豫了。
一股呛鼻子的臭味在解忧事务所内弥漫开来,只闻了几口而已,黄粱就感觉视线有些模糊了。原本趴在窝里打瞌睡的豆眼被熏醒了,不停的打着喷嚏,向门厅这边投来责备的目光。
为了安全期间起见——要是张芷晴晚上回家闻到这股臭味的话,她绝对能一把火把房子给烧了——黄粱捏着鼻子对陌生男人说:“您还是穿上鞋吧!”
中年男人松了口气,忙不迭的把自己的脚插回到旅游鞋里。
“您、您能去外面等我几分钟吗?我穿件衣服就出来。”
“好的。”点了下头,涨红脸的陌生男人弯着腰挤出了解忧事务所的大门。门一开一关钻进来的冷风将黄粱从难以忍受的脚臭味中解脱出来,他故意将门敞开一条缝隙,让冷冽清凉的风进来,稀释掉空气中飘荡着的脚臭味。
急匆匆的走进卧室换上一身外出的衣物,顾不上安抚金毛犬豆眼的情绪,黄粱走进家
门。锁门的同时,他语气尴尬的对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说:“抱歉啊,照顾不周,不过您这脚属实杀伤力太大了。”
中年男人苦笑着点点头:“是啊,虽然我自己闻不到。”
“万幸。”黄粱感慨的说。
锁好门后,黄粱领着陌生男人向街对面的饮品店走去。一如往常,狭窄的饮品店内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在,正无聊的看着手机屏幕上播放的电视剧。在黄粱的印象中,这里似乎就没有坐满的时候,他一度曾怀疑这间饮品店背地里还从事着其他生意,不然为什么始终都没有倒闭关张呢?
后来在一次闲聊中,黄粱从张芷晴口中得知饮品店老板娘家中的老房子拆迁,分得了一个多亿的拆迁款,他也就释然了。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因为害怕无聊、所以就去按时工作的人。
和老板娘闲聊了几句,黄粱端着两杯热咖啡回到小巧的圆桌前。那名陌生的中年男人在接过咖啡时客气的说了声谢谢,带着几分诚惶诚恐的意味。无论是口音还是表情,这个人都在清楚无误的表达一件事:我是外地来的,第一次来京阳市,我现在很慌。